小屋内,刘世让不停解说如今的马邑的局势,一旁的刘宝时而补充,李善也将自己在长安从苑君章那儿得来的信息拿出来一一印证。
很快,秦武通就知道了个大概,这位已经好些年没有出仕的将领忍不住瞥了眼李善,心想这个青年难怪晋升如此之速度,春风化雨的手段将朔州将苑君章逼到这般境地。
最终,四人都确定了一个事实,曾经被苑君章依为腹心的席多,是个关键人物。
“如此说来……”秦武通紧紧皱眉,“那此人心向突厥否?”
“不知。”刘世让很干脆的说:“苑君章启程入朝已有半个多月了,诸军将校多有异议,唯独席多一言不发,但夜间席宅,多有将校聚集。”
秦武通不再询问,转头看向了李善。
对于这个人物,李善也颇为犯愁,早在长安的时候,他就和苑君章几次商议过,后者也很难做出精准的判断。
原因很简单,投靠突厥,将校必有嫡系麾下才能为贵人所重,但谋士就未必了……甚至因为没有什么势力,反而更有可能受到颉利可汗、突利可汗的重视和倚重。
“暂时不管他。”李善索性以不变应万变,从大势来看,很难说大势是在突厥还是在李唐……虽然李善自己有足够的把握。
但在几个月之后,代州好歹还有个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雁门关,而马邑却没什么险关要塞,必定会承受突厥极大的压力。
不过如今才二月末,北地化冻不久,草原上还寒风呼啸,接下来牧民还要放牧、牲畜交配等等,一时半会儿是不可能南下的,按照惯例,应该要等到五月下旬。
所以眼前的马邑,主动权是握在李善手中的。
“刘公,手中可有人手……”李善迟疑了会儿,低声道:“本地人氏,要信得过的人手。”
刘世让点头道:“有,而且殿下亦是旧识,去年殿下就在此地设伤兵营,伤员痊愈之后,马邑已然城破,因为是高满政旧部,所以虽未被杀但也被驱逐,去年末下官收为亲卫。”
“挑几个机灵的,盯着杜士远、郭子恒。”李善吩咐道:“远远盯着就行,只要不举兵入城就无需去管,若是离城……也不需去管。”
“是。”
李善一一吩咐完,转头看向刘宝,笑道:“刘公已然与你说了?”
“说了。”刘宝咧嘴一笑,“殿下放心。”
“委屈你了。”李善安慰道:“待得战后,必有封赏……若是永康县公不论功,某必然在陛下面前言明。”
“谢过殿下。”
“那便如此吧。”李善端起茶盏,刘世让起身告辞,门外的王君昊延手送客。
呃,这时代是没有端茶送客这么一说呢,只是李善个人的习惯,王君昊、苏定方这些身边的亲卫都知道。
目送三人离去,李善在心里盘算,自己此次马邑之行能顺利的清洗军中吗?
临行前,李楷、马周都曾经提及,其实这方面的事应该让即将到任的李靖来做……你这个代州长史很快就要卸任,何苦由来呢?
若是做成了,未必能捞到什么功劳,好处都是李靖来享受……你自己执掌代州总管府,回朝后不可能晋升太速,册封郡王,已经是升无可升,再往上那是亲王爵了。
若是做不成,马邑兵变,自己会不会陷在马邑不说,之前的努力也都白费了……要知道裴世矩那老狐狸还在阴暗处虎视眈眈呢。
但李善有自己的考虑,临行前也通过凌敬和李世民交换过意见,两人都有着共同的观点,要尽快收复苑君章旧部。
若不能尽快清洗军中,让唐军牢牢的掌控住马邑,接下来的大战会非常吃力,最重要的是,距离突厥大举来犯还有三个月,若是不管不顾,越往后推,越可能出现兵变……突厥大军给予马邑的压力,不是当事人是难以理解的。
若是席多那老东西要搞事……或者一直这么不显示立场,李善眼中闪过一丝寒芒,那就别怪我下手太狠了。
昨晚在雁门关,苏定方私下提及,或可辣手处置……李善与刘世让、秦武通合谋,召集马邑众将,一律枭首,同时苏定方率三千骑兵进逼马邑,铁血清洗上下,然后从代州军、并州军调集兵力进驻马邑。
好处很明显,他日突厥来犯,马邑纵然被围困日久,也不会选择降敌,领军将校有非常高的忠诚度,雁门关这边也必然会出兵相援。
而且突厥来犯,只要雁门关不失守,大抵战场会在朔州,不论代州军,至少并州军是一时半会儿派不上用场的,正好调驻马邑。
但坏处也很明显,苑君章已然投唐,而且还入朝觐见,演了一出君臣相济,但李善铁血清洗苑君章旧部,塞外必然忿忿,不说对以后战事的影响,仅仅是李善的人设,都要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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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善走出小屋,站在院子里抬头望去,弯月被一片云层半遮半掩,但点点星星闪烁夜空,他忍不住想,按照计划,自己还需要一个文武双全的人物,而且是如张公瑾一般既能领兵上阵,也能坚守城池,还能打理内政的人物。
段志玄已经被赶走了,李世民会将谁塞过来呢?
其实历史上最着名的尉迟敬德、程咬金这等擅于骑战的勐将并不适合,不过听说秦琼其人,不仅骁勇善战,兼有文采,有理事之能,并不是个只知道厮杀的勇将,其父秦爱、其祖父秦方太、其曾祖秦孝达都出仕北齐,而且都是文官。
不过,早在长安,凌敬就无情的告诉李善,这不可能……秦琼是最得李世民信任的爱将,在天策府内地位非同寻常,他的出仕,很大程度上代表了李世民本人。
千里之外的天策府,今日李世民难得的没有回宿承乾殿,而是在天策府住下,他刚刚私下好言慰问了被赶回京中的段志玄。
宴席上,杜如晦、房玄龄、封伦、苏世长、虞世南、宇文士及、苏勖、长孙无忌一干心腹幕僚都到了,大部分人都愤慨于李善的专断独行,左武卫左郎将兼骑兵副总管,这样的职位,他一个代州长史何权驱逐?
呃,凌敬今日都没参加,段志玄是个敢闹事的……万一喝了酒给这老头一拳两脚,那就闹大了。
李世民半躺在榻上,哭笑不得的说:“怀仁这也太……”
“军中饮酒,苛待士卒,也算有理有据。”房玄龄也挺无语的,“只是太落志玄的脸面,其父益都县公乃是陛下当年旧友。”
段志玄的父亲段偃师当年是并州司法参军,是李渊晋阳起兵的嫡系。
一旁的长孙无忌咂咂嘴,“只怕不会是第一次……”
“不错,东宫那边必然也会有人被赶回来。”杜如晦向来肃正,此时却展颜一笑,“怀仁这厮,向来狡黠。”
几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在场的四人再加上凌敬,是天策府内仅有知晓内情的人……看李善在那左右横跳,实在惹人发笑。
“那以何人补之?”
李世民揉了揉眉心,凌敬倒是提到过秦琼,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但李善那厮要个文武双全不弱张公瑾的人物,这样的人物还真不太好找。
长孙顺德勉强算一个,张琮也行,还有郑仁泰、李孟尝、牛进达,都堪称文武双全,但要么是自己的姻亲,要么职位不好安排,左郎将毕竟低了些。
琢磨了好一会儿,李世民轻声道:“让忽峍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