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李善是说到做到,老老实实,本本分分,每天去上衙,在司农寺里安安静静,吃了中饭后睡一觉,醒了直接出城回庄子。
经常有人送来拜帖,李善基本上谁的面子都不给……除了崔信、李客师两家之外,李善谁的门也不登。
得罪人肯定是得罪人的,但之前将近两个月,李善已经将略有点关系的朝臣都拜访完,也不在乎了。
说的夸张一点,天下世家门阀中,李善与绝大部分家族都有来往,关系也都不错。
当然了,有两个人的邀请,李善是不得不去赴宴的,其中一个是齐王李元吉,李世民那边可能还要往后推延。
已经是十一月底了,这天李善一觉醒来……在司农寺醒来,突然发现窗外尽白。
“好大的雪。”
李善踱步到院子口,抬头望着纷纷落下的雪花,想起昨日上林署送来的鹿肉,犹豫了下还是作罢。
算了,还是回去弄吧,烧烤味道有点重,隔壁就是中书省,万一味道传过去……又要惹得崔信黑着脸过来训斥。
“郎君。”
李善回头看见贺娄兴舒捧着一本册子,“选好了?”
“是。”贺娄兴舒解说道:“同州、坊州、陇州三地挑选了十二处。”
选择司农卿就是为了推广棉花,选了诸屯监就是为了屯田,李善自然是要提前做些准备的,他嘱咐贺娄兴舒在关内道挑选地点,准备明年二三月开始试种。
“坊州……”李善第一个排除的就是坊州,鬼知道坊州总管杨文干到底想干什么,自己不能被卷进去。
同洲与河东接壤,靠近黄河,龙门、风陵两个渡口就是在同洲,陇州也不错,靠近陇右道,交通便利,其实棉花在陇西推广最好……陇西道大约就是后世的甘肃一带。
“同洲、陇州两处,先派人去问问吧。”李善吩咐了句,这种事司农寺是有资格插手的,但毕竟关系到地方,不可能完全绕过当地官府。
走出司农寺,承天门大街上,几十个侍卫正在扫雪……有点苦逼,一排扫过去,休息片刻地上又堆积起来了,今儿的雪实在有点大。
李善有点担心,前年大雪,庄子里不少房屋夜间被压塌,死了好几个,想了想招呼了一声,带着曲四郎、王君昊等人径直回了家。
这段时日,王君昊一直守在李善身边……后者是真怕了段志玄来找麻烦,他特地去问了,李客师吞吞吐吐,段志玄在天策府内是放了话的,如此羞辱,他日必报之!
不过这次李善是白白担心了,朱玮安排的非常妥当,一年都下来,整个庄子所有的房屋都是重新修建的,用的也都是红砖,此次随李善而来的代地、朔州亲卫的家属,虽然住的有些拥挤,但也都有存身之所。
整个庄子转了一遍,李善问起东山寺密库。
“铠甲、军械上次都带去代州了,不过几个月前回京,挑选上好的带回来了。”朱玮低声说:“还带回了不少弓箭、弩箭。”
李善呃了声,国朝初定,又行府兵制,民间不禁军械、铠甲、弓箭,但弩是严禁的……七叔你是想干什么?
朱玮很是无所谓的模样,继续说:“自七月之后,关中、河东米价骤跌,遣派村民分赴各地采买,如今存粮约莫千石。”
李善在心里换算了下,一石大概是八十斤左右,千石大概是八万斤粮食,如今整个庄子约莫五百余户,男女老幼一起大概是两千余人,放开肚皮吃……也不知道历史上贞观初年的旱灾到底范围多大,时间多长。
但不管怎么说,存粮总是有必要的。
“还是没什么人肯种棉花吧?”
朱玮苦笑着摇摇头,“都是上好的良田,谁舍得种棉花?”
李善笑了笑也没说什么,从名义上来说,如今日月潭这个庄子都是他的,想种什么就能种什么,但他向来不愿意强迫别人……大家都愿意种粮,那是因为大家都知道粮食是能活命的。
聊了许久,李善让人去城内采买一批木炭,分发给各家,看这模样,这场大雪只怕不是一两日。
“还是从东山寺这边走吧。”朱玮笑着说:“之前抚恤,还有年后建屋都是你那边的。”
李善倒是无所谓的点点头,现在不管是庄子还是李宅都不缺钱,李善在代州任职年许,不说其他的,仅仅是商路分润,就是一笔庞大的数目……通过平阳公主上交的账目,关乎李善自己的只是霞市的分润。
如今庄子里的账目是分成两本的,一本是李宅的,一本是整个庄子以及东山寺的,由朱玮掌管。
当木炭分发给各家各户的时候,无数村民聚集在李宅门口拜谢,李善对此已经司空见惯了,而朱氏却是志得意满……自己真是教出了个好儿子啊!
不过有几个朱氏族人向迁居来的人说起当年的琼瑶浆……郎君巧制琼瑶浆,毫不吝啬,拿出来解全村困境。
呃,听到这段的时候,李善有点脸红……当时自己也就是被母亲逼上梁山,闭着眼睛含着泪点头的。
还有母亲做主赠送给王仁表的几十贯铜钱……差不多也就是那次,李楷才真正与自己开始交心。
不得不说,刚刚穿越来到这个时代的李善在三观上是与这个时代格格不入的,朱氏那两次做主,让李善真正打开了融入时代的那道门。
其实就是现在,李善也觉得金钱、财富能撬动极大的资源,比如霞市,比如商道,但也真切的体会到,名望才是硬通货啊!
等众人散去,放衙的凌敬踱步过来,使了个眼色,李善主动的往边上走开。
朱氏瞄了眼懒得理会,她现在是越来越摸不清儿子的心思了,但不管怎么样,终究还是自己儿子。
现在朱氏基本上每天都要出门,忙得很,有时候去崔府与未来儿媳妇交流交流感情,有时候去李府与长孙氏品茶,有时候去延寿坊的宅子看看家具打制,还要去隔壁的应国公府看看关系不错的杨氏,顺带着抱抱那位才两三个月的未来女皇。
那边凌敬低声问:“昨日去齐王府赴宴,如何?”
“怎么了?”李善有些诧异,“不过敷衍一二罢了。”
凌敬来回走了几步,低声道:“今日两仪殿内,齐王夸口,明岁突厥来犯,自请领兵。”
李善张大了嘴巴,骂道:“想瞎了了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