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只摇曳,斑驳阳光被铁栏杆绞碎,星星点点的洒在舱内。
在中年男子的引导下,所有偷渡客都将目光牢牢锁定了那个角落里无依无靠的女人身上,他们的眼神很复杂,有漠视,有同情,有悲哀……但更多的是警惕。
如果她真是得了疫病……在这个狭窄的船舱里又有谁能够幸免?
赶走这个女人。
至少,别让她跟自己待在一起!
这是绝大多数人此时此刻的想法。
“船船长。”一名怀抱着儿童的妇女鼓足勇气叫道。
“他妈的,又干什么?”一个粗犷的声音响起,很不耐烦。
“我们这里……有人生病了。”一名男子补充道。
“生病怎么了?”粗犷声音哼道:“怎么着,还想老子给你们请医生不成?这里是他妈的公海。”
“不,不是……你下来看看,她,她在吐血。”第三个人发声。
“吐血?”
上面沉默了片刻,似乎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了,很快,两名船员来到船舱,他们第一时间捂住鼻子骂咧:“我操他妈的,这什么味,真他妈臭!”
偷渡客们尽皆沉默。
心说我们的活动范围就这么大,吃喝拉撒都在这里,能不臭吗?
“吐血的那个在哪?”船员问。网
“咳咳咳”
角落里,徐薇不停咳血,鲜血染红了她的手掌,从指缝里渗出。她警惕地看着两名船员。
“拜托,你们赶紧把她带出去,我怀疑她得了疫病。”中年男子恶狠狠道。
“闭嘴!老子做事,需要你教吗?”船员怒喝一声,中年男子赶紧闭嘴。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你怎么了?”
两名船员靠近,其中一人问道。
徐薇轻轻摇头,一边擦拭鲜血一边低声说:“我……没事。”
两名船员交换了一下眼神,后者低声道:“万一真是疫病就麻烦了,不如把她丢出去。”
前者犹豫了一下,点点头,低声道:“犯不上为了一个人,搭上这么多条人命。来来来,妹子,哥带你出去吹吹风。”说着就去扯徐薇的胳膊。
徐薇用力甩开那只手,“我不走。”
“不走?这可由不得你。”被甩开手的船员有些恼了,跟同伴一起,两个人用力拉扯。
徐薇单手抓住船板,披头散发,她用力挣扎,“我不走!不走!”
“你们不能这样,她怀孕了。”善良的中年妇女实在看不下去了,开口求情。
“有你什么事?不关你的事,你给老子闭嘴!”船员甲喝道,他心下有些奇怪,这娘们看起来不过一百斤出头,怎么那么大的力气?他们两个竟然都拽不动。
不过,他也没往深了去想,吆喝道:“过来几个人帮忙。”
“我来,我来。”中年男子和另外两名偷渡客一拥而上,他们粗蛮地扯住徐薇一条腿,用力往外扯。
“我……我不走!”徐薇还是在重复那句话,左手指甲由于用力过猛齐刷刷翻了过来,鲜血淋漓。可是在这如此昏暗的环境下,又有谁能看到这样凄惨的场景?甚至就连徐薇自己都好像没有察觉,挣扎的同时也没忘记护住隆起的肚皮。
“操!臭娘们!”
中年男子抬手就是一巴掌,狠狠抽在徐薇脸上。
啪!
很清脆。
徐薇被打的摇晃了一下,眼神涣散。
“非得逼老子抽你!给老子起来!”中年男子一边骂咧,一边将失神状态的徐薇拽起,拖着她往外走。
“她是个孕妇啊,你们不能这样……”中年妇女声音很低,她很同情这个年轻妈妈,可是……她人微言轻,就算说了,又有谁会听呢?
船舱内一片寂静。
忽然。
砰的一声。
有个皮球一样的东西,从孕妇怀中滚落,重重砸在地上。
“什么玩意?”中年男子皱眉,借着微弱的光线朝那物品看去,顿时面色狂变,惨叫一声后退开去,身体死死靠在墙壁上,恨不得整个人都陷进去才罢休。
两名船员也将注意力集中在了那圆滚滚的物体上,几秒后,两人如同见到了世界上最恐怖的东西,发了疯一样爬上铁梯,然后疯狂呕吐。
徐薇笑着抱起那圆滚滚的物体,轻轻抚摸着,“宝宝对不起哦,妈妈摔疼你了。”
淅淅索索
不断有白色蛆虫从那物体上掉落。
“她她疯了!”
“疯子!!”
中年男子萎然坐倒在地,身体剧烈颤抖。
“这个女的,是个疯子!大家一起上!杀,杀了她!”
有人提议,立刻就有人响应。
毕竟没有谁会愿意跟一个抱着腐朽人头当做自己孩子的疯娘们当同伴!
数名男子一拥而上。
徐薇紧紧抱住那颗人头,眼神冷冽的如一座万年冰山,“你们……想杀我的宝宝?”
徐薇动了,一把抓碎某个年轻人的头颅。
面对这群手无寸铁的普通人,用屠杀这个词,似乎都有些轻了。
……
船舱还是那个船舱。
徐薇也还是那个徐薇,可船舱内的景象却完全变了。
四周皆是残肢断臂,她站在血水中,看向那个,也是唯一一个向自己释放出善意的中年妇女,她伸出双臂,将人头递了过去,“你要不要抱抱我的宝宝?他跟他爸爸长的一模一样。”
中年妇女身体颤抖,泪流不止,“别,别杀我。”
事实上。
船舱内,除了徐薇,中年妇女,以及那个根本不存在的孩子,已经没有任何活着的人了。
……
“老大!”大肥的叫声将我从噩梦中唤回。
大肥紧张道:“你咋了,出这么多汗?”
我下意识用手摸了摸额头,好家伙,全是黄豆粒大的汗珠,至于我的衣服,已经完全湿透了。
原来…刚才只是个梦?
我轻呼出一口气。
但再一想,不对。
如果只梦,我为什么能记的那么清楚?
为什么他们之间的对话,举手投足我都历历在目?
还有那颗腐烂的人头,我似乎在哪见过。
我想起来了!
是在t国机场,跟徐薇一起离开的那个男人的。
忽然。
我泪流满面。
我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