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苍茫,入眼无际,皑皑白雪间,似是只有叶烁一个人存在着,她就那么漠然的行走于雪原之上,那单薄的身影仿佛随时都可能被那一片苍白所吞噬,萧瑟而孤独。
已经走了多久了?
叶烁在心里问着自己,然后有些愣然的发现,自己那远超常人的大脑竟是连这个简单的问题都有些想不起来了,这是一件很不可思议的事情,毕竟这可不是在不见天日的收容室内,这片雪原之上有着日升日落,即便是暴风雪的时候,白昼和黑夜的亮度依旧会有着些微的差别。
她如果想要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只要稍微回想一下便好了——然而她懒得去想,或者说,她不在乎。
她不在乎自己走了多久,不在乎自己在哪里,对什么都漠不关心,仿佛怎样都好,怎样都无所谓,甚至连“走路”这件事情本身她也不在乎,她只是觉得自己应该走,所以才在走——至于走去哪里,她其实并不关心。
不论是日升月落,还是狂风暴雪,于她而言都没有丝毫影响,也没有丝毫意义,她仿佛变成了一个与世隔绝的幽灵,漫无目的的飘『荡』在这一片雪原之上。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或许是因为林初墨的死,亦或者是因为别的什么,叶烁心头始终萦绕着一股不舒服的感觉,这感觉让她一时间对什么都是兴趣缺缺,什么都不想做,就想这么漫无目的的走一走,直到一些什么不一样的事情来打破她现在的状态。
远方刮来的寒风里似乎夹杂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那似乎是某种野兽的嘶吼,以及火『药』味和血腥味所混合的味道,带着名为惨烈的气息,毫不客气的冲击进了叶烁那过于灵敏的感官里。
前面或许正在发生着一场战斗。
叶烁心里如此想着,脚下的步伐略微变快了些,她知道前面或许有人,可能还是个活人,毕竟,死人大概是没法开枪弄出火『药』味的。
在雪原上行走了这许多时日,她遇到的基本都是一些饿极了的野兽——大部分是野狼,当然也有那么一两只不好好冬眠的熊,这些以为自己可以饱餐一顿的家伙最后全都进了叶烁的肚子。
这是叶烁这么久以来第一次遇到活人,这让她的心里不可避免的产生了一丝兴趣,她很好奇,在现在这种对常人来说绝对算不上是好天气的风雪里,是什么人还会在这一片漫无边际的雪原之上游『荡』。
离得近了,狂风所传递来的信息更多了,叶烁听到了她这段时间里极为熟悉的狼嚎声,人类的喘息声,以及隐藏在这二者之间的,那极为细微的肉体碰撞声,衣物撕裂声,利刃切割筋肉时候发出的沉闷声。
鼻间的血腥味似乎更浓了些。
叶烁略略『揉』了『揉』鼻子,说实话她其实真的很不喜欢这个味道,尤其是在林初墨死后,每次闻到,她都会不由自主的想到林初墨在自己怀里笑着闭上眼睛的样子,以及她手腕上,那道狰狞可怖的伤口。
这感觉真的很不舒服。
叶烁叹了口气,努力将那画面驱赶出自己的脑海,眼睛透过漫天的风雪,望向了那一片血腥味所传来的方向。
那是一片和雪原其他地方没有丝毫区别的地域,硬要说有的话,也仅仅不过是地势稍微低洼一些罢了,即便那里的雪地此刻已经被鲜血染红,在这漫天风雪的遮掩之下,不出片刻便会消失,重新变回原来那一片纯洁的白『色』。
然而不论以后如何,起码在此刻,那一片地域,是相对来说特殊的——那里,现在是战场,物竞天择,适者生存的战场。
场地中散落着一些杂物,有衣服的残片,看起来完好的枪械,以及几条无力倒伏在地上,低声哀鸣着的野狼——事实上,还能哀鸣的野狼数量并不多,仅有两只罢了,其余的六只此刻早已经是冰冷的尸体,几乎大半个身子已经被白雪所覆盖。
然而这些,在这战场之上仅仅只能算是一些点缀,一些充作烘托惨烈气氛的背景板罢了,真正的剧目,却是在另一片地方上演着。
那是一个身材如熊一般高大魁梧的男人,几乎比叶烁高出了一个半身,即便是当初的胖子在他面前也显得瘦弱,身上那厚实的衣料已经被扯碎了不少,他却毫不在意——或者说没精力在意,此刻的他正被一头狼扑倒在地上,手上的合金匕首死死的抵在狼吻处,即便战斗民族的神经再怎么粗,在这种『性』命攸关的时候,大概也没空去在意衣服之类的小事吧?
边上,还有三只狼虎视眈眈的看着那个男人,缩腿弓腰,一副随时就要扑上去的样子,若是不出意外的话,这个男人,必死无疑。
“要去救他吗?”叶烁在心里如此问着自己,不论按照她的『性』格来说,还是从实际出发,这个问题的答案应该都不言自明才对。
然而,她不知想到了什么,心里一股莫名的情绪涌起,竟是就那么驻足于原地,丝毫没有什么上前帮忙的意思。
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犹豫什么,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这本该是毫无疑问的事情,更何况面对危险的还是人类,是她的同类。
然而,她自认为是人类,对面的男人会觉得她是同类吗?会觉得她——一个收容物,是同类吗?
如果她救了他,他发现了她的特异之处,会不会向基金会的人举报?谁知道基金会有多少的耳目?谁又能保证,这个男人是一个知恩图报的人?
面对着和自己不同的存在,人类首先会做的便是恐惧,接着便是由恐惧而生的各种迫害行为,即便是面对人类的时候都尚且如此,何况是她这种真正的异类?
一路行来,她遇到的,真正称得上是好人的,只有一个林初墨,而林初墨,只有一个,并且,已经死了。
叶烁并不觉得自己运气会好到连续遇到两个好人。
于是,在这些纷『乱』繁杂的思绪搅扰下,叶烁就那么站在了原地,看着那个男人与群狼的生死搏杀,宛如欣赏着一出精彩的歌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