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格雷福斯回到自己那小木屋的时刻,真正的暴风雪经过了之前长时间的渲染,终于来到了高『潮』,原本温柔的白雪在狂风的裹挟下也开始变的粗暴了起来,疯狂厉啸着的寒风仿佛要将这昏暗的天地都撕碎。
没有任何正常生物能够在这种天气底下存活,即便是格雷福斯这个老猎人也不行。
上了木栓的木门在那狂风的撞击下,不停的发出“笃笃笃”的撞击声,就好像外面有个疯子正在狂躁的踹门一样,那激烈的频率,让人不由的担心那扇门会不会在下一刻便会被破开。
格雷福斯却是早已经习惯了这令人不安的声音,他凭借着自己对自己小屋的熟悉,『摸』着黑将肩上的“粽子”放置到了一个柔软的地方,随后,从口袋里掏出一根自制的“雪茄”叼在嘴上,从兜里套出一根火柴擦亮,将嘴上的“雪茄”点燃。
伴随着黑暗中那一点火光的明灭,一股浓烈而呛人的味道开始在这封闭的房间里开始弥漫了起来,那是格雷福斯喜欢的味道,辛辣,刺激,就像伏特加一样,这充满了火热味道的气味让他几乎被冻僵了的肺缓和了过来。
“咳咳……”
边上传来了一阵极力压抑的咳嗽声,这让格雷福斯那被寒冷侵蚀的有些迟钝了的脑子想起来,自己带回来的并不是平时的那些猎物,而是个看着和瓷娃娃一样一碰就碎的脆弱少女——也对,要不是因为把外衣给了那个少女,他也不会被冻成这样。
他犹豫了一下,虽然心里有些可惜,但他还是将这刚点上的“雪茄”给掐掉了——当然,在临掐掉之前他还是最后狠狠吸了一大口,那过多的辛辣气体差点让他这个老烟枪也咳嗽了起来。
“我这有些简陋,你稍微习惯下。”或许是因为太长时间没有和人说过话——这个所谓的太长时间,大概有两三个星期那么久,有基于此,格雷福斯虽然明知道对方可能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但却依旧还是开始自顾自的絮叨了起来,“没通电,没通水,虽然有些不太方便,但习惯了也就还好,起码在这够自在,我也喜欢这些原始的玩意……”
格雷福斯的声音一点也不细腻,虽然他竭力想要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和蔼一些,但那刻意压低的粗豪嗓音依旧带着与他体型极度相配的压迫力,不仅没有丝毫柔和的感觉,反而更像是野兽的低吼。
然而他丝毫意识不到这一点,依旧不停的念叨着,右手从口袋里重新抽出了一根火柴擦亮,拿左手护着,凑近了黑暗中一个模糊的影子里。
一点灯火开始亮起,随后,一片朦胧但却足够明亮的光芒从一只老旧的煤油灯中散发了出来,驱散了那些看着就让人觉得阴冷的黑暗,将木屋里的一切全都染上了一层足以称得上是温暖的『色』彩。
木屋看起来并不算是多么舒适的居所,如格雷福斯所说的,这里很简陋,唯一的装饰便是四壁上挂着的各种种类的动物皮『毛』——是一些处理的很好的皮『毛』,没有带着丝毫从动物身上剥下来的残忍,反而在灯火的映衬下,散发着一股柔软而温暖的味道。
“咔嚓。”
在一声脆响过后,一团更加温暖的火光亮了起来——那是被格雷福斯点燃了的壁炉里所发出的火光,伴随着其中被特意保存下来的干燥柴火的燃烧,木屋里的温度终于开始真正的温暖了起来。
“来来来,你先烤烤火,暖暖身子。”
格雷福斯絮叨着,如捉小鸡一般单手将那团“粽子”从床上移到了壁炉前,看着那个少女愣愣看着炉火的样子,忍不住咧嘴笑了笑——说实话,那个笑容实在不忍直视,放在格雷福斯那粗犷的面容上,便是称之为“狞笑”都不过分。
然而格雷福斯丝毫意识不到这一点,他就那么笑着,带着他惯有的直接,伸出了那只蒲扇般大的手在少女头上『揉』了『揉』,将少女本就不甚平整的『乱』发『揉』成了一个鸡窝,这才心满意足的向着木屋的隔间走去。
严格来说,这里应该算是“厨房”,虽然那漆黑脏『乱』的样子实在让人怀疑这里的卫生状况,但格雷福斯确实都是在这里料理自己的吃食的。
略微思考了下,考虑到少女在冰天雪地里冻了太久,格雷福斯决定给少女炖上一锅热气腾腾的菜汤,呃,顺便还可以放几片他自制的腌肉,绝对能够让那少女补充到足够的热量,更快的恢复身体。
堆柴,烧火,支起铁锅,格雷福斯十分熟练的做着这一切,值得一提的是,与这脏『乱』的厨房不同,格雷福斯的小铁锅倒是异常干净,除了锅底那一道道被烟火所撩烧出来的黑『色』痕迹外,倒是没有别的什么肮脏迹象。
格雷福斯略微开了一点窗,猛烈的寒风立刻以一种特别凶猛的气势朝着这间小木屋里涌了进来,他咧了咧嘴,也不在意,随手从窗外的积雪里抓了一大把丢到了锅里,随后便将窗户重新关上。
在火焰的炙烤下,那些白雪很快便在铁锅中化作了沸腾的热水,格雷福斯见状,将边上早已准备好的蔬菜——大多是他挖来的野菜,也有一些是他之前去城镇时候买来的,平原上没有的蔬菜。
他拿着这些蔬菜,用着他那把合金匕首,以一种劈砍群狼时候的架势,一下一下的将蔬菜砍成零碎,任由那些零碎在重力的作用下一个个的跌入那滚烫的沸水之中。
一股食物的香气从铁锅之中冒了出来,带着菜汁所特有的泥土清香,格雷福斯又从边上切了一些腌肉丢了下去,拿着一把大勺子在锅里搅拌了一下,便将锅盖盖上,一边喝着伏特加,一边等待着食物煮好。
在这个间隙里,格雷福斯探头向着厨房外望了一眼,只见他捡回来的那个少女依旧保持着原来的那个姿势,甚至连被他『揉』『乱』的头发都没整理,整个人就那么缩在他的外衣里,愣愣的盯着壁炉里升腾的火焰,也不知是在想些什么东西,还是只是单纯的在发呆而已。
看来这个小家伙真是被冻坏了。
格雷福斯如此想着,虽然他现在依旧在好奇,这女孩是如何靠着那一点单薄的衣服在雪原上活到现在,但这些事情可以等到以后再说。
只要不是偷猎的家伙,他愿意帮助每个在雪原上遇到困难的人,何况这小家伙,看起来还是挺……可爱的?
边上的铁锅开始了翻滚,沸腾的热水顶开了锅盖,宛如急着跑出监牢的囚犯一般窜了出来,溅到了铁锅上,溅到了底下的火焰中,随后又在那极致的热量下,在发出了阵阵“噗嗤”声后,化作了丝丝缕缕的白气消失不见。
格雷福斯连忙跑过去掀开了锅盖,随手挥散了突然冒出的大量白『色』雾气,拿着那个大勺子在那棕『色』的浓稠汤汁里勺了一口,放在嘴边吹了吹,喝到了嘴里。
汤的滋味不算太好,带着些许蔬菜所特有的苦涩味道和腌肉的咸味,浓稠的口感甚至不像是在喝汤,反而更像是在吃某种胶质体,但格雷福斯保证,这一大锅汤喝下去肯定可以给那小家伙补充足够的热量,让她的身体恢复的更好。
他踩灭了锅底下的明火,只留着一些暗火在其中保存着,又从窗外抓了两把雪进来,抹在了铁锅两端的把手上,白雪化水的同时,也将那把手的温度降到了格雷福斯可以承受的地步。
他将铁锅提了起来,向着外间走去,许是因为烤了半天火,身体有些恢复的缘故,那个原本一直在发呆的小家伙突然转头向着格雷福斯看过来,那双褐『色』的漂亮大眼睛在边上的炉火的映衬下,柔和而温暖,里面清晰的倒映着格雷福斯的每一个动作。
“嘿,吃饭了小家伙,你可要把这一锅都喝下去。”格雷福斯“狞笑”着,重重的将那铁锅放到了少女的面前,在他粗鲁的动作下,一些冒着大量热气的浓稠汤汁溅了出来,有些溅到了地上铺着的动物皮『毛』里,有些则溅到了少女身上裹着的外衣上,在那灰『色』的料子上留下了几点棕『色』的油脂印记。
少女低头看了看锅,又看了看格雷福斯,一直面无表情的脸上第一次显出了一些别的情绪——那是一种带着疑『惑』,不解的情绪,若是看的仔细些,甚至还能从她看铁锅时候皱起的眉头里,嗅出一丝丝厌恶的味道。
但格雷福斯这个粗犷的家伙可感觉不到那么细致的东西,他只当这小家伙不理解他话的意思,便拿起勺子,勺了一口汤吹了吹放到嘴里,做完这个动作后,便把勺子塞到了少女手里,手里不停比划着道:“吃,明白吗,学我刚刚那样,吃东西。”
废了好大的劲儿,格雷福斯感觉少女终于明白了自己的意思,他很高兴的看到少女拿着勺子在汤里勺了一勺——或许是因为少女的动作过于犹豫和缓慢,粘稠的汤汁在勺子和锅之间拉出了一条极其细长的丝线。
少女将勺子放到了嘴边,又停下,几番犹豫后,仿佛下定了决心一般,眼睛一闭,将那勺子送进了嘴里。
然后她就很干脆利落的吐了出来。
“诶诶,怎么吐了,这玩意可有营养了,吃下去保证你身体马上就能暖和起来。”格雷福斯大呼小叫的收拾着地上被少女弄脏的动物皮『毛』,“吃啊,吃下去就好了。”
格雷福斯将少女仍回到锅里的勺子塞回到她手里,依旧不停的对她比划着吃的动作,然而少女却只是摇着头,一脸誓死不从的表情。
窗外的风雪依旧狂『乱』,天『色』昏暗如同世界末日,那呼啸的风声如同夜鬼的哀号,带着冰冷的温度喧嚣于天地,却丝毫奈何不得这一间小小的木屋。
这里虽然不大,但却有着热气腾腾的浓汤,柔软舒适的皮『毛』,明亮而柔和的火光,这一切让这一间小小的木屋拥有了令人安心的安全感呢,将这里和外界分隔成了两个完全相反的世界——一个充满了温馨和温暖的,宛如世外桃源一般的小世界。
在这个自己亲自建造的小世界里,格雷福斯唯一需要伤脑筋的,就是怎么才能让眼前这个任『性』的少女乖乖的把这一大锅浓汤给喝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