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07基地,E-700收容室。
冰冷而纯白的灯光充斥在这个狭小简单的收容室里,那单调的光芒仿佛永远都不会发生变化,冷漠而机械的照亮着内里那简单而压抑的一切。
安德森赤裸着上身,静静的坐在那张木板床上,幼小的黑猫安静而乖巧的趴伏在他的怀里,神情惬意的享受着他那温柔而轻缓的抚摸,那一张可爱的猫脸上,很人性化的表现出了“心满意足”这个表情。
相比起过去,安德森外型看起来似乎更加的迷人了,略有些长了的金发随意的披散在身后,在白炽灯的灯光照耀下,其上如水般流淌着耀眼灿烂似太阳一般的光辉。碧绿的眼瞳宛如上好的猫眼石,半开半合间,似有无数情感在其中流淌——如诗人般的忧愁,如情人般的缠绵,如贵族般的高贵……等等——但若仔细看去,那一切种种的感情似乎又只是人们自己的自作多情,自以为是。
他的皮肤散发着莹润的光泽,相比起之前,此刻的他皮肤的细腻程度有过之而无不及,在明亮的灯光下,那象牙白的肌肤上却是连毛孔都看不到,其光滑细腻的程度便宛如那上好的丝绸一般。
赤裸的身体上有着一块块明显隆起的肌肉,却不是似那些健美先生一般夸张到如岩石一般僵死硬化到畸形的程度,而是流畅的流线型肌肉,不仅散发着力与美的气息,其内更是蕴含着无与伦比的,令人心惊的爆发力。
他伸出一只手到眼前,仔细的观摩了起来,目光顺着手掌上的纹路漫无目的的游走着,看起来就仿佛是一个囚犯在无聊的监禁生活里寻常的发呆而已。
“喵~”怀里的小黑猫奶声奶气的叫了一声,仿佛是在撒娇一般,安德森放下手臂,面色柔和的继续在小黑猫的背上抚摸了起来。
安德森能感觉到,在外面,有某些和他同出一源的东西在活动着。那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就仿佛是他身上的体温,血液或者是发根之类的东西,血脉相连,但却无法控制,只能感受的到那些东西的存在。那些东西,有的很近,有的很远,近的感觉的更清晰,而远的,则模模糊糊,似有似无。
他低头看了看手上的小黑猫,而小黑猫也抬头回望了他一眼,懵懵懂懂的眼睛里,满是亲昵。
“和你的感觉相似但又完全不同呢……”安德森低声的喃喃自语了一句,话语的内容却是只有他自己明白是什么意思。
“E-700,十分钟后我们将派出人员和你进行接触,请保持行为克制,有任何过激或者不理智行为,我们将立刻采取……”
广播里,突然传出了一阵冰冷而机械的声音,这惹得安德森和小黑猫都同时抬起了头,小黑猫更是伸出了一只小奶爪,探头探脑的想要从安德森怀里挣脱,去寻找这莫名出现的声音来源,最终却是失败,被安德森温柔的按回了怀里。
会是谁呢?雷特?C?还是别的什么人……
安德森在心里默默思考着,有谁会在这时候突然要来见他——还是直接接触的这种。他的心里蹦出来一个又一个人命,却又一个接着一个否决,思来想去,只觉着,或许是雷特终于准备用D级人员来对他进行测试了?
这对他来说或许是个好机会,一个脱离基金会收容的好机会。
安德森如此想着,心里不禁感叹起了命运的巧合,当初E-696便也是借着人员接触的机会一步一步的开始自己脱离收容的计划,此刻自己却也……
他摇了摇头,阻止了自己的胡思乱想,身上的肌肉渐渐收紧,外表虽没什么变化,但底下的筋肉却如水一般的游动了起来,一股狂猛而爆裂的力量开始在他的体内积蓄——不论如何,先出去,再说其他。
就在安德森坐在床上严阵以待,脑中转动着自己的脱逃计划的时候,那一扇隐藏在墙壁里的机械门悄无声息的打开了,进来的,却是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哈喽,好久不见啊老家伙,看起来你日子过的不错啊,气色这么好?”一个懒懒散散,仿佛永远没睡醒的声音响起,一个面色颓废,满脸胡茬的东方人叼着烟,歪歪扭扭的走了进来,基金会原本英姿挺拔的制服被他穿的皱皱巴巴,也不知他怎么做到的,硬是把制服配套的长靴靴帮给踩塌了,将好好的一双靴子给穿成了拖鞋。
安德森看着眼前这个人,一直漠然的脸上浮现出了惊讶的表情,脑海中情不自禁的浮现出了一些场景。
“嗨,长官,我是新来报道的,来来来,抽根烟呗,以后多照顾我点。”
“卧槽卧槽卧槽,尼玛的吓死老子了,码的这就是收容物?”
“哈哈哈,行,舍命陪你啊!”
“我说长官,不是啥事都要那么拼命的好不好,人可以做英雄,但……不必做烈士。”
……
……
“王屈。”
安德森的脸上情不自禁的露出了一丝缅怀的微笑,将手上的小黑猫放到一边,起身张开双臂想要迎上去,却又想到自己现在的身份,想到基金会的各种条例,迟疑着停下了自己的脚步。
他不想给对方惹麻烦,即便是现在的他,也不想。
却不想,王屈却是毫不在乎,就那么叼着烟,趿拉着靴子,大步走上前来,给了安德森一个久违的拥抱。
一股浓烈的劣质烟味道扑面而来,充斥着安德森鼻腔的每一个角落,这让他那现在有些过于敏锐的嗅觉受到了异常强烈的刺激,刺激的他鼻子有些发酸,手上却还要控制着力道,以免自己现在过于强大的力量会一不小心将王屈的骨头给弄断。
但,感觉很好。
“你不在赤炎继续做你的地区负责人,跑回来做什么?”
拥抱过后,还是安德森先开了腔,他重新抱起了小黑猫,以一种相对更加放松的坐姿坐回了床上,对着王屈发问道。
“帮了你那一回,赤炎的人又不是傻子,迟早得查出我来,我还不如就识趣点自个滚回来。”王屈一边抽着烟,一边漫不经心的回答着安德森的问题。他打量了一会这个简陋的收容室,又回过头看着赤裸着上身的安德森,啧了一声,道:“都说掉毛的凤凰不如鸡,你当初好歹也算是个高管吧?怎么感觉你的收容条件还不如那些普通的收容物?这完整的衣服都不给你穿一件呢?”
安德森笑笑,没接王屈这个腔,而是转而问道:“即便你回了基金会,按条例也是被编制到某个收容小队去做个队长,怎么会突然来这?他们又怎么会同意你……”
“我权限又不是不够……再说了,在外做个无间道好几年了,还不能让我休息几天?长官,你有点不把人当人啊。”王屈依靠在墙上,打趣了安德森一声,那双被过长的刘海所遮掩,仿佛永远没睡醒的眼睛里,透露出的满是复杂,“长官啊……你这次可是惹了个大麻烦啊。”
“大麻烦……吗?”安德森低吟了一句,耳边听着王屈那熟悉的一声又一声的“长官”,竟是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收容室的窄小房间里突然间陷入了异样的沉默,便是那只懵懂的小黑猫也识趣的没有出声,安静的趴伏在安德森的怀里,眼睛盯着王屈嘴边缭绕的烟雾,满是好奇。
“呵。”倚墙抽烟的王屈突然低笑了一声,他抬起头,正视着安德森,原本颓废的脸上,此刻却满是放肆的笑容:“我说,长官啊,要不我带你出去吧?”
似是被王屈的话惊到,安德森一下子便从床上站了起来,他眼神凌厉的直视看着王屈,沉声道:“王屈,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安德森不知道王屈想要怎么做,因为他的思维太过天马行空,不拘一格,但只要他有了什么计划,那么这个计划不论是多么不可思议,中间出了多少差错,终究都会成功——就好像是将E-696逼出国的那次一样。
他善于利用所有的东西,对他来说,任何东西,任何条件都不是必不可少的,所有的环节都有替代品,他清楚自己面前这个自己一手带起来的男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虽然看起来颓废,不着调,似乎很不靠谱的样子,但如果他和你说一件事,那必然不是他突然想要这么做,而是……他已经马上要做到了。
“我当然知道啊。”王屈还是那么放肆的笑着,话语中满是无所谓的随意,就好像和安德森在讨论晚上吃什么一样。他将嘴上的烟屁股摘下丢到地上,从怀里重新拿出了一根烟——准确的说是一根抽了一半的烟,就好像是因为赶公交或者别的什么事情而突然中途掐灭了的半根烟——点上,深深的吸了一口,嘟着嘴,轻轻巧巧的吐出了一个烟圈,语意低沉道:“你只要告诉我……你想,还是不想?”
安德森看着那个渐渐扩大,却久久不散的烟圈,有些不忍道:“你……没必要跟着我趟这趟浑水的,你完全没必要……”
“见外了不是?我当初说过了吧?”王屈看着安德森,脸上笑得更加肆意,脸上的颓废一扫而空,在灯光的照耀下,他的脸上仿佛充满了阳光。
“舍命陪你啊!”
他就那么大笑着,抓着安德森的胳膊,带着他和他怀里的小黑猫,一步跨过了那个烟圈,便随着烟圈飘散,窄小的收容室里,再没有二人的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