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隆徽帝心里。
就算很少去见小七,这个儿子的存在,终究与其他皇子公主是不同的。
所以。
被小七看重的人。
他也愿意给三分重视。
一个宫婢,哪里就值得堂堂皇子这般对待了。
既然做到这一步,隆徽帝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小七这是要抬举那个小婢女。
其目的,是想把人留在身边。
并且还要给予名分。
至于那小婢女能做到哪一步,就看她自己的本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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奴儿城。
一个年约十二三岁,穿着粗木麻衣的女孩子,步入房中。
里面传来一阵压抑不住的咳嗽声。
“阿娘……”
杏儿上前,为她倒了杯水。
榻上的女子面容枯槁,脸色蜡黄。
双颊却泛着不自然的红。
“又来抢东西了?”中年女子气息不稳的问道。
杏儿冷着脸点头。
“阿娘别担心,我还藏了一点了,够咱们吃些日子的了。”
病弱女子眼神不舍得看着面前的女儿。
她明白自己的病,治不好的。
现在活着对女儿就是一种拖累。
“杏儿,鸿爷不是看中你了嘛,你去吧。”
鸿爷是奴儿城的老鳏夫。
听说年轻时到处走南闯北的,见识极广。
她的女儿有一身不输给男儿的大力,偶然被鸿爷看到。
对方便想收杏儿做弟子。
杏儿顾及她的身子,拒绝了。
可是现在,她不想拖累女儿了。
“阿娘别多想,我不想去。”
杏儿道:“天色不早了,我去准备饭菜,阿娘您多睡会儿。”
病弱女子躺下,看着女儿离去的背影,湿了眼眶。
奴儿城,曾属于大昭。
是北郡七城之一。
曾经这里不叫奴儿城,而是碎风城。
后落入蛮族之手,取了这样的名字。
北郡七城的老百姓,在蛮族眼里是奴隶。
他们动辄跑来这里烧杀掠夺,犹如蝗虫过境。
后来北郡七城送给北离,这些老百姓依旧被人防着。
周边的官匪,亦是三天两头的来劫掠物资。
打仗时男人如同牲口般驱赶着,不拘老人孩子。
只要能跑能跳,都逃不掉上战场的命运。
而但凡有点姿色的女人,更是毫无保障。
七城的百姓,这几十年来,过的水深火热。
次日清晨。
杏儿习惯性的来伺候母亲洗漱。
进门后,整个人都愣住了。
她的母亲居然高悬在房梁之上。
“啊,啊……”
杏儿张嘴,却好似被人攥住脖颈,发不出动静来。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三步并两步的冲上前。
“阿娘,阿娘……”
杏儿颤抖的将母亲抱下来。
摸着她冰凉的身子,人整个人都懵了。
以至于连眼泪都流不出来。
她是有父兄的。
只是父兄在去年的交战中,死在了战场上。
一个铜板的抚恤银都看不到。
母亲的身子本就不好。
得知父兄死讯,直接病倒了。
如今。
天大地大,似乎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杏儿娘没了。
左邻右舍帮着简单处理了丧事。
“想通了?”
奴儿城某处院落。
鸿爷静静的看着面前的小姑娘。
面无表情,眼神无光。
尤似行尸走肉。
杏儿紧握拳头。
咬牙道:“想通了。”
“噗通!”
杏儿跪倒在地。
对着鸿爷“哐哐”磕头。
几下,磕头红了。
再几下,磕头渗出了鲜血。
又一个响头磕下去,额头触碰到软物。
鸿爷将手掌垫在她的额头下。
把人搀扶起来。
“既然磕了头,我便收下你。”
鸿爷道:“家里日后的杂事,都交给你了。”
杏儿点头。
只是杂事,她力气大,在家里做习惯了。
“你的力气,比之男子都要大上许多。”
鸿爷把人带到正堂。
“正好我会些拳脚功夫,路数比较霸道,很适合你。”
“自此你便是我的衣钵传人了。”
杏儿再次跪地。
“师父!”
鸿爷点头,“今日你先好好休息,咱们明日开始。”
这一夜,杏儿几乎是睁着眼熬过来的。
鸿爷起身,看到庭院被打扫的很干净。
角落的柴劈好了。
水缸灌满了水。
杏儿端着饭食出来。“师父,用膳食了。”
她的行动能力,超出了鸿爷的预料。
用膳时,鸿爷看着她。
“为何想学武了?”
杏儿抿唇。
“我娘为了不拖累我,前几日吊死在房梁上。”
“师父,我想把那些欺压百姓的官匪,都杀个干净。”
“他们不管我们老百姓的死我,我也不愿意看着他们活的痛快。”
感受到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杀意。
鸿爷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
“天下皆是如此。”
鸿爷叹息道:“他们连眼前的苦难都能视而不见,更别说是寻常老百姓的死活了。”
师徒俩用过膳食。
鸿爷带着她带到一个房间。
里面放着十几种兵器。
“试试看!”
鸿爷道。
杏儿上前,看着这些兵器。
先拿起一把剑。
挥舞两下,搁置。
一番选择后。
鸿爷都有些拿不定主意了。
“你确定?”
鸿爷看着小姑娘手里的长槊,有点复杂。
这把槊大概有三米长,属于重兵器。
倒也适合这丫头。
毕竟她的力气,等同于成年男子的两三倍左右。
杏儿本来觉得挺好的。
然看着师父的眼神,有点不确定了。
她犹豫着,选择旁边的两只大铁锤。
鸿爷:“……”
他轻吐一口浊气,道:“你的意思呢?”
杏儿将两种兵器分别颠了颠。
道:“师父,我选这个。”
她挥舞着手中的两只大铁锤。
比槊更有分量。
握在手里很有安全感。
鸿爷:“依你!”
杏儿在学武一道,舍得下功夫。
几乎往死里练。
中途,鸿爷想教她习字。
发现这丫头是半点都不开窍,只是她的名字就教了半个月。
鸿爷百感交集。
他想培养这丫头成为一个将帅之才。
结果讲解一番,她在用兵伐谋一道,毫无天赋。
如此,她只能成为一把利器,被人攥在手中的工具。
把一些预设的未来告知杏儿。
她沉默许久。
道:“师父,我不在乎,只要能杀了这些畜生,我可以的。”
她恨呐。
恨那些当官的,为什么要这么对待奴儿城的老百姓。
他们本就活的艰难了。
不指望那些狗官善待他们,至少也不要来烧杀掠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