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她会揍我?
有些女人的力气非常小,像是柳蜜这种骨架细长,营养不良的更这样,恐怕她骨头打折了也不能拿方沂有一点办法。
尽管从她表情中能感觉到她确实用了全力,一拳接着一拳却没有让方沂后退一步,只是让他微张着嘴,震惊的俯视自己胸前的矮萝卜头。
也不能看到她的表情,全部都埋在下面了。摄影师临机应变,毫不在意的躺在水泊上,镜头对准正在落泪的柳蜜。
她用脑袋抵住方沂的胸口,有浓重鼻音的台词一句句说出:
“你想要见就见,你想要不见就不见。”
“你以为我是什么,我也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她呜咽起来,爆发出从来没见过的力道,想把方沂撞到车边,而方沂怕她情绪激动之下脖子折了,顺着她后退,直到贴在车身上,抬住柳蜜的肩膀。
方沂大脑一片空白,搜索着接下来的台词要怎么说,他迟迟没有话,柳蜜忽然抬起头,大雨顷刻间把雨和眼泪都混成一团,“让你也尝一下淋雨的感觉。”
“我……”
柳蜜跟了一句,“爸爸。”
然后和剧本一样,父女相互体谅,进入到常规的套路桥段。
方沂终于想起来现在演着戏,他让湿漉漉的柳蜜钻进车去,在滂沱的大雨中缓慢进入到驾驶座,车窗仍然没有升上去,摄像头静静的对准方沂。
直到他也注意到摄像头,做手势喊停。
柳蜜冒着雨把伞捡回来,站在车旁边,她的嘴唇发白,强咬出血色,“大导演,这就是我想出来的表演了。”
敲了敲玻璃,“听不到我说话吗?”
方沂怔怔说,“演的真好。”
“谢谢你夸奖我。还有,能不能让他们不要下雨了,好冷的。”
方沂看了看天空,“不是,现在真的下雨了。”
“刚才不是晴天吗?”
“我怎么知道。”
——拍摄的镜头在监视器前反复播放。
符合小太妹加女儿的行事逻辑,不是招之即来,挥之即去。
方沂也演的很好。
再让他演一次,也很难有这种震惊的情绪。剧本创作有一个词叫“剧情激励”,也即你要给观众反应不到的场景,吊足胃口,那这一段的确是剧情激励了。
应该保留。
这次雨停止的很快,方沂再次投入到工作当中,没空去想刚发生的事情,也许他根本也无法细想。
————
柳蜜感冒的事情,竟然是刘天仙告诉自己的。
到底是春天的流感,还是那天的大雨戏,是哪一个原因现在谁也不知道,只知道柳蜜病倒了,罪魁祸首方沂抽出时间去探望她。
病房内,刘天仙和俞非虹都在。
“方导来探望你了,蜜蜜。”
抛下这话,两人默不作声的离开房间。
俞非虹对他调皮的眨眼睛,表情分外生动——你自己造的孽,你自己来处理。
刘天仙的戳了一下他,轻声说,“方导演,注意演员的健康,早点回来。”
病房里只剩下柳蜜和方沂两个人。
方沂不知道说什么,柳蜜先开了话匣子,“恭喜你,你女朋友真棒,棒到反过来照顾我。”
她不等方沂回答便说,“要是活在古代,是不是就让我服气了,反正我要是碰到这种情况,我不会那么大度,怪不得搞成这样。”
方沂说,“不好意思。”
“你不用道歉,戏也是我自己要演的,有一天我忽然想到了可以这样,我知道你是脾气很好的人,打你两下也不会生气,你肯定不会还手,我是本色出演,我本来也想打你,已经想了很久了。”
方沂又说,“真的很抱歉,怪我没有事先安排到,让你淋了很长时间的雨。”
柳蜜却笑起来,“方沂,是不是让你很惊讶?”
“……”
柳蜜轻轻的挥拳头,带动吊瓶的线也跟着动,她缓慢的说,“方沂,让你记住我。就算半年一年都见不到,我还是我,让我生气了,我就咬你一口。”
“还有,有件事情要告诉你,这也是想告诉你的……”一边说着,柳蜜出神的望着空气,“很早就该说,现在实在是迟了。”
方沂抬头看着她。
柳蜜忽然凑过来仔细观察他的表情,上上下下,好像一条汗毛也不放过。
她露出苍白的笑:
“你这么聪明,是大导演,大影帝,你该知道我要说什么,对吧?”
“知道。”
“知道就行了,放你心里面,我偏不说出来,不然你不是又要得意了……为什么会笑,我不说出来,现在让你如释重负了?”
她点点头,“骗你的,方沂,你还有事情要忙,去吧。”
方沂站起来,给她倒了一杯水,走到门口的时候,鬼使神差的回头了。
而柳蜜正看着他,她深深的缩进白色的棉被里面,只露出一个倔强的脑袋盯着。
这样的回头超过她的预料,她开始不可控的掉泪,一抽一抽的,比拍戏的时候还要剧烈,她结结巴巴的说:
“是喜欢你,很久了,这个不是骗你,你自己记住就好。”
方沂下意识往她那去,她艰难地伸出没打点滴的手巴掌,那手细长而瘦弱,“站住,就这样吧,一是一,二是二……”
“你不要对你女朋友提起,我还想在她面前体面一点,我们的人生这么长,说不定还有我的机会……我什么事情都比她慢,终于领先的也慢了,我有心理准备……会有到前面的一天。”
最让方沂不安的是欠别人的情,他说,“你以后要是遇到了麻烦,可以来找我,我尽量去帮你,因为你帮过我。”
“小心我告诉你女朋友,她的理疗还没做完呢,我会去打小报告,从今往后,什么手段我都会使出来。”
方沂坦白道,“我等会儿就告诉她。”
“挺好的,挺好的,去吧,方沂!无论听到什么,不许再回头看我。”
————
刘天仙事实上没有表面那么淡定,但她觉得这样处理已经是最好的方式。恰好,飞回京城的刘母思念女儿,母子俩通起了电话。
神仙姐姐也有烦心事,她忍不住把事情告诉妈妈。
她妈妈惊讶道,“茜茜,你该严防死守啊,演戏的时候管不了那不怪你,像是探望这种事情……怎么能看着发生?你把希望寄托在他自己能管住自己吗?好吧,我对方沂放心了,那柳蜜呢,你以为她是绵羊吗?”
“妈妈,无论选择哪个方式,都没有强迫方沂不去探望最糟糕的了。”
“凭什么这么说?”
“方沂不喜欢欠人情,柳蜜病了后,要是不让他看一眼,他真就心里一直想着了,没什么也有什么,愧疚是最不能让他有的情绪。”
刘母被自己女儿上了一课,花了会儿功夫才组织好语言,“可毕竟柳蜜病了这么一遭,是一个正常人,怎么会一点愧疚没有。”
“妈妈,这是谁也不能预料到的事情,柳蜜会故意淋雨吗,那她太厉害了。”
“茜茜,我已经跟你说过,凡事做两手打算,以后三十岁四十岁你也不漂亮了,方沂肯定更高,他万一变心了,咱可麻烦了。你这样的爱一个人,没有任何余地给自己。”
“那我就把所有猫猫狗狗都拿去送人。”
“送人干什么,你不养了吗?”
“一起死。”
刘母急道,“乖女儿呀,竟然要到这种程度吗?怎么就到了这种程度?”
“就要到这种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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