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位仪式之后,坞堡的日子照旧。
除了称呼上的改变,一切几乎与从前一致。
而对卫曦音来说,大概最大的区别,便是许多事不必在借着祖父名义实施,能名正言顺查看明镜堂事务。
“族长,这几日气温下降太快,司农所那边必须每日派人去山上巡视,现在是季大郎君和十娘子轮值。”
有叔伯唉声叹气,“但十娘就是太娇气,夏季怕热冬季怕冷的,出个门要穿衣打扮,底下人得等她至少半个时辰。”
到底是家里的小娘子,出来做事又做出了名堂,除了娇气一点,派出去的任务都能漂亮完成。
因此叔伯们也不好过于苛责。
卫曦音是小辈,初听叔伯们这样叫她,略微不适应,她含笑道:“叔伯们说得是,那咱们定个时辰点卯,迟到早退该罚便罚,总不能因为是家中小辈徇私,让外人看了笑话。”
卫明泽轻哼一声,“你以为十娘子怕罚吗?”
“身为族人,家家户户有粮食补贴,卫贺干活领得牌子也不少,他又是个宠妹的,就算把牌子和粮食给十娘子扣光,她也能吃饱喝足不愁吃穿。”
现在管着司农所的是四叔伯卫明晟,他在外为官多年,自有一套章程,司农所成立时便定下规定,每日辰时一刻点卯。
但十娘子就能做到次次迟到,司农所成立一个多月,仅有那么两回踩点过来。
四叔伯找她谈话。
她还一脸无辜,“四叔伯,咱们管理农作物,每日顶着高温在外奔跑,还要爬山干粗活,我要是不注意些,岂不是就晒黑了?”
“只要能按时将手里的活计做完,不一定要来司农所报到啊。”
“为何要将规矩定那么死,不能灵活一点吗?”
当时还是夏季。
卫夕茗不仅怕晒黑,还怕自己的纤纤玉手变粗,时时刻刻注意护肤,每日下值急急忙忙回到家,翻阅资料自己制作雪花膏。
卫贺又是一个宠妹的,妹妹爱美,要做护肤品,缺什么材料他就想办法弄来。
珍珠粉这东西,别的幸存基地可能没有,但卫氏族人家里可多了,随便找两个人问问就能弄到,加上才洗劫了十三座城池,一些材料根本不缺。
卫贺甚至带着几个堂弟,请示老族长后跑去地宫里帮妹妹寻找材料。
卫明晟无言以对,不由感到头疼。
想到五娘与从前判若两人的肤色,竟然觉得她说得有道理!
卫明晟也拿她没办法。
分给十娘子管的那些田地,确实比司农所其他人负责的区域长势好,她在农学方面天赋高,司农所又不可能放人,天天迟到只能扣牌子、扣粮食。
十娘子表现得无所谓,还义正言辞,“收成还未跟上,咱们坞堡的粮食吃一点少一点,家里就我和兄长在,每个月领的粮食根本吃不完,四叔伯多扣一点,将我的那些粮食分给族人和百姓。”
言下之意,随便扣,她反正饿不着。
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
卫曦音听闻后:“………”
就是不知十堂妹制作的雪花膏有没有用,她要不要去弄点来?
卫曦音斟酌着说道:“额……确实咱们管理不能那么死板,十堂妹说得也有道理,司农所的活计注定要出去风吹日晒的,管理方面其实可以灵活一点。”
当初研究所的管理就比较灵活,只要将手里做完,褚钰并不在意记录官们去向。
毕竟嘛,天意弄人,胆小的先被弄去了观察丧尸,爱美的又分配到了农业地。
卫明泽板着张脸,“你刚才可不是这样说的。”
卫曦音:“………”
她轻咳一声,“咱们可能需要因材施教,针对不同的人才有不同的管理方式。”
卫明泽平时里对待郎君们严厉,但对小娘子们一向宽容。
闻言只得摇头道:“那依族长的意思,等会儿四堂兄回来我跟他说。”
“劳烦七叔伯。”
在明镜堂又待了会儿,与七叔伯一道查看目前坞堡的库存和夏季的那批粮食收成,忙完后各自散去。
卫明泽还急着回家。
他二姐这次被五娘从河间郡救了回来,在外一年吃尽了苦头,丈夫和儿女去世,幸亏被几个族人护住,才活了下来。
结果回来第二日就大病一场,一直卧病在床,连新族长的继位仪式都没参加。
他担忧家姐身子,怕她想不开,每日下值就赶着回家守着。
卫曦音也知,便没有打扰,带着几名护卫独自回去。
雪越下越大,被狂风卷着直往人身上吹。
这会儿能在外行走的人,几乎都将自己全身上下遮挡得严严实实。
竹编纺为了应对这场风雪,专门改制了帽子,将人头部从上到下遮住,只留眼睛露在外面。
坞堡走动的人极少。
灵县的各项冬季准备都已完成,但该上工干活的得继续出门,像县城那边的各个工坊,一切正常运转。
在那边当值的百姓,如今还能早晨出门,晚上回坞堡,只怕再过些日子只能歇在县城。
而卫廷在她继位仪式回来过一日,知晓她马上就要启程,第二日又回了兵工厂,与常鹰一道清点所需军需物资。
至于其余不用干活的,在这等恶劣天气下,几乎都待在自家屋里。
卫曦音迎着风雪缓慢的走着,期间路过两位先生和董之尧居住的客居院。
自从继位仪式的时间定下后,她便决定好离开的日子。
褚钰知晓后,将饯行宴定在了今晚。
眼下快到酉时,差不了多久,想到反正晚上还要过来,她干脆直接朝着褚钰家走去。
开门的是当初跟随褚钰一道来坞堡的其中一名仆人。
很明显,这个时间段褚钰还在研究所里,并没在家。
褚钰的母亲周氏,收到消息不顾外面的漫天大雪,急急忙忙地迎了出来。
“卫族长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周氏神色慌张,张罗起来,“快快请进!”
卫曦音跟随周氏进入屋内,取下帽子还礼,“夫人客气,冒昧上门,是我打扰了。”
她一边客套着,一边打量这处两进的院子。
事务繁忙,这还是她初次来到褚钰家里。
院子收拾得很干净,风雪肆虐,院子的石阶却清扫得很干净,显然在她到来前,一直有人在打扫积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