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瑜攥紧了颤抖的两只手,深深吸了一口气,大概是气恼到了极点,整个脑子都要炸开,裴瑜在那一瞬间全然忘记了自己是来求人的,她几乎是不经大脑扬起手一巴掌打在顾成暄脸庞上,羞恼至极,一边哭一边破口大骂,言语低劣,完全没有要尊重顾成暄的意思。
裴瑜骂完以后,狠狠把他推开,自己摇摇晃晃地从地上起来时,不小心踩到自己的衣摆,又一下子猝不及防跪倒下去,发出一声痛叫。
膝盖腿撞痛了。
顾成暄皱了皱眉头,淡淡垂眸看着她,丝毫没有要伸手过去搀扶她一把的意思,看着她在疼痛中几次挣扎爬起来,他看了一会儿,颇觉得有几分好笑,忍不住轻轻地勾了勾唇问道:“你知道你叫什么吗?”
裴瑜都不用问也知道他要说的一定又是羞辱她的难听话,因此她并不给他往下说的机会,攥紧了拳头,忍者痛意抬起头恨恨地瞪着他大声道:“不用你这个老王八蛋管!”
顾成暄淡哂:“好的,一会儿出去记得给叔叔把门带上。”
明明她都快委屈哭了,他却还要用这样戏谑的语气跟她说话。
裴瑜听到“叔叔”那两个字的时候,指尖微颤,她又何尝听不出来顾成暄话里话外都在嘲讽自己,她咬紧了牙关,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裴瑜只能忍着这份羞辱,硬着头皮从地上爬起来,循着昏暗的光线,踉踉跄跄地往门那边走去。
她把门关上的时候,砰地一声,甩得很用力。
站在床前的顾成暄听到重重地一声关门声,又淡淡地笑了笑。
……
裴瑜的膝盖腿儿大概是真的伤着了,也不知是在那老王八蛋房间里撞伤了还是跪伤了,走回去的一路上,裴瑜觉得腿疼得不得了,走路都是一瘸一瘸的,跟断了腿似的。
但尽管如此,回到住处的时候,裴瑜还是强忍着痛,想装成一个没事人。
她甚至抱着娘亲已经睡着过去的想法,她只要动作小心点回自己房间,等明日一早起来了,她再好好安抚娘亲,先不把哥哥被判了死刑的事情透露给娘亲知道,免得娘亲知道了又要难受得昏过去。
然而,裴瑜怎么也没有想到的是,她回去的时候,从院子里看到,娘亲房间里的灯盏还亮着……
裴瑜呆呆地怔了怔,走过去,本来想敲门来着,但看到门没关,她轻轻一推,门就开了。
进去以后,裴瑜就看到娘亲一个人坐在桌前,眼神空洞地看着前方,完全没有注意到她回来。
裴瑜一看到娘亲这样,便是再傻也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裴瑜低头吸了吸鼻子,又抬手揉了揉眼睛,让自己情绪看起来稍稍平复一些,方才走了进去。
她把放在坐榻那边的那盏灯抱过来放到桌上,又进里屋抱了张毯子过来给娘亲披上,皱起眉说:“黄儿跑哪儿去了,怎么不在娘亲身边伺候着。”
裴夫人听到声音,似乎方才稍稍回神过来,她抬头看了看裴瑜,有点不安地抓住了裴瑜的手,一边喃喃地说:“我让她走了……瑜儿,你身上怎么这么烫啊?”
裴瑜无奈苦笑:“没事儿,吹了点风而已。”
她慢慢地蹲下身来,两只手放在裴夫人腿上,抬头望着娘亲,眼神间还是很孩子气,但又隐约夹杂了压抑着的惶忽。
然而,裴夫人却出奇的平静,她伸手梳了梳裴瑜的头发,慈祥地笑着道:“我们瑜儿都长这么大了,原先莫家还来咱们家拜访过,我和你爹都觉得那莫家少爷挺好的,奈何你不喜欢……”
裴夫人一边说着,又咳嗽了起来。
裴瑜鼻子通红,抓紧了裴夫人的手,倔强道:“娘亲我不许你胡思乱想!我才不着急嫁人,我要等爹爹哥哥他们回家了,我要爹爹亲自给我挑选好郎君,我再也不任性了!”
裴夫人无奈地笑了笑,“傻孩子,你也别哄娘亲了,娘亲都知道,黄儿走之前都跟我说了……”
裴瑜快气哭了:“她怎么能跟娘亲说这些!”
“不然谁跟娘亲说呢……”裴夫人喃喃说着,又低下了头,缓缓地闭上眼睛,像是在思考什么,过了好一会才开口说:“瑜儿,你说汉城会不会很冷,很苦……你爹这辈子还没过过什么苦日子呢,早年他去北陵巡访,途中不小心遭贼人划了一刀,他回来都跟我喊疼抱怨了快一年,以后他去汉城了……倒也,倒也没关系,娘亲还是能陪伴着他,陪他一起吃苦就是。”
裴夫人又像是在自言自语,叨叨念了半晌,忽然停住了。
似乎是一下子想起来了什么,她眼泪骤然掉下来,呢喃道:“可是,你爹有我陪着,迟儿该怎么办……娘亲不知道他得去哪里……”
“别说了,娘亲你别说了……”裴瑜紧紧抱住了娘亲,含着泪哽咽道,“事情一定还有转机的,一定不会是这样的结果……”
裴瑜说得很大声,她怕娘亲不相信,更怕连她自己都不相信。
因为今夜过后,她怕是把成王给彻底得罪了。
她又后悔了。
她知道自己从小到大不知天高地厚,从来就受不得委屈,更别说是被顾成暄当面那么羞辱,她又怎么能忍得过去……
可是……她现在看到娘亲这样伤心欲绝,又觉得,她若是能再忍一忍……再求一求他,就好了……
翌日,裴瑜哄娘亲喝完药后,回自己房间,对着镜子看着自己好半晌,最终还是硬着头皮拿起梳子,给自己梳妆打扮,她换了一身较为单薄好看的裙衫,整个人看起来更娇嫩勾人了些。
裴瑜坐上马车,去了一趟大理寺。
她过去的时候,大理寺卿的内阁回廊上都是来往的官员,看起来颇为繁忙。
裴瑜跟外边的下属说了一声后,下属看了看她,显然是认得她身份,碍于大理寺卿的颜面上,还是点了点头,说先进去给她禀报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