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觉得无法理解对不对?你们肯定在想,世界上为什么会有这么无耻的人?而且不是一个,是一堆。”
“我哥曾经想杀了他……不仅仅只是想法,而是已经实施了一部分的计划。那是上初二的时候,学校里要求买校服,家里实在没钱,我哥咬咬牙,找到张援朝,觉得毕竟是他儿子,找他要一套衣服钱也不算过分。张援朝当时搂着一个女的,把我哥狠狠羞辱了一顿,说已经离婚了,要钱就去找我妈,反正他就算死了也不会给我哥一分。”
“这就是当爹的对亲生儿子说的话。他成千上万的花在情人身上,却连我哥一套校服的钱都不肯给。等过了年学校放假,我哥弄了把刀,买了长途车票,准备回去以后,把张援朝堵在屋子里,先割断他的喉咙,再一刀一刀割他的肉。”
“我哥最终还是忍住了。他后来跟我说:不值得把生命和前途浪费在张援朝这种人身上。他现在就是个花天酒地的废物,老了以后更是个没人要的废物。看着他起高楼,看着他楼塌了。只要我们过好自己的日子,学业有成,以后就有出息。到时候,张援朝会跪下来求我们。”
“我哥看事情很准。”
“第二天张援朝又来家里闹,被我哥抡起拳头打出去。他打不过我哥,看见我哥从厨房抄起菜刀,不敢惹,吓跑了。”
“又过了几天,我叔和我爷爷来了。他们劝我妈复婚,说张援朝在家里没人管,没有养老金,日子难熬,非常可怜。我爷爷当时还抓着我的手,苦苦哀求,说一定要我管张援朝,他毕竟是我爸。”
“很滑稽不是吗?他们也不想想,没有前因就没有后果。张援朝当年不把我们当人,老了以后却要我们做儿女的孝顺……哪有这种道理?”
苏小琳不解地问:“既然你都这么想了,为什么要给他钱?”
何蕊自嘲地笑了一下:“可能我是个女的吧!耳朵根子软,家里亲戚在我妈和我哥那边讨不着好,就转过来围着我,一个个劝说。这听多了,想法也就变了。我上学的时候就喜欢古文,现在时间多了,就经常在网上找这方面的书看。前段时间我加了个群,是专门教“女诫”的。我觉得还不错,对伦理孝道什么的解释也很清楚……总而言之,我后来跟张援朝谈了一次,答应每个月给他两千块钱。”
“女诫?”苏小琳睁大眼睛,觉得不可思议:“我以前在我爸书房里看过,通篇都是三从四德。什么夫死从子,乱七八糟的,简直就是精神病患者居家必备的生活指南……花花,别说我没告诉你,这都什么年代了,你居然还相信这个?”
闺蜜之间称呼都很亲昵,“花花”是苏小琳给何蕊起的绰号。
何蕊神情有些尴尬:“后来我也发现了,那个群里讲的东西不合时宜。我后来退了。只是给张援朝生活费这事我没声张,我妈和我哥都不知道。”
虎平涛用手指敲了敲桌子,认真地说:“你是好心,可别人不这么想。孝顺父母赡养老人天经地义,这是好事,可也得具体对什么人。既然你和你父亲之间是这种状况,就应该与你的家人商量,或者找街道办事处和社区介入,帮助你们处理。两千块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可是看之前的情形,你父亲过来找你要钱,还在公开场合吵闹,这显然不是第一次了。”
何蕊低着头,疲惫中透出深深的苦涩:“我实在是没办法。他每次来张口就要五百块,不给就赖着不走。我这儿得做生意,客人看多了就觉得气氛不好,对我也有意见。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只能把他打发走。没想到他变本加厉,要的一次比一次多,今天开口就是两千。”
虎平涛朗声道:“这样吧,派出所那边我认识,街道办我也熟悉。今天时间晚了,明天你约上家里人,到派出所去一趟,社区那边我帮你约。先走民事纠纷的正常解决途径,如果你爸是个识相的,每个月两千块,你和你哥一人负担一半,这事儿就算过去了。可如果他蛮不讲理,找你们要更多,还纠集家族势力找你们的麻烦,那事情性质就变了。”
“到时候该立案就立案,直接起诉他,关进去,自然有人收拾他。”
何蕊抬起头,满脸都是感激的神情:“谢谢!”
……
翌日,省厅。
小会议室里坐着六个人,都是厅里的领导,冉红军主持会议。
他习惯性地咳嗽着清了一下嗓子:“今天召集大家,主要是对今年的工作做个小结。另外还有个事儿,滨海那边的案子已经破了,郭凯盛今天一早就给我打来电话,对我们给予的帮助表示感谢。”
说着,冉红军转向坐在侧面的熊杰,笑道:“今天把你叫过来,也是因为这件事。毕竟虎平涛是你一手提拔起来的。这个年轻人很优秀,他的情况你最清楚……这样,你给大家做个介绍,把他的情况简单说一下。”
熊杰连忙点头,向其他与会者说了一遍。
执行任务期间,很多信息是保密的。就算是省厅领导,分管项目之外的事情也必须严守机密,不该知道的就不问。
任务结束,部分信息就可以公开,“虎平涛”这个名字也得以浮出水面。
听完熊杰的介绍,副厅长魏志超有些动容:“前些年,“北方治安军”与暹罗、缅国达成和平协议的时候,我还想着这是咱们国家综合实力与政策所导致。毕竟有钱了才能让人家改头换面,老老实实接受替代种植。没想到这真正办成事儿的能人竟然就是我们滇省警察,而且还这么年轻。”
另一位副厅长邹群也频频点头:“滨海那个案子我知道,影响非常恶劣。上次老冉跟我提过,说是滨海借了我们的人过去帮忙。倒不是说他们没有自己的刑侦人才,而是因为我们这边的同志有语言天赋,会多种外语,尤其是缅语和安南语。”
熊杰笑着补充:“虎平涛会的不光是这两门外语,他还精通英语和法语。”
邹群眼里透出一丝惊讶:“这种复合型人才是我们最需要的……等等,我记得这个虎平涛好像很年轻是吧?”
冉红军道:“是的,他还不到三十岁。”
邹群越发感到惊奇:“这是好事儿啊!上面一直要求我们大力任用年轻干部,虎平涛就符合条件啊!”
冉红军笑着说:“今天找你们过来开会,就是为了讨论对他的奖励,再看看是否可以破格晋升。”
“奖励我没意见。”邹群认真地说:“这做事的人,就该有好处。以前吃大锅饭,你有我有大家有,真正做事的人反倒成了傻瓜。事业单位一直有句话:干成苕婆,闲成劳模。努力干活的人非但得不到好处,还被看做白痴。整天游手好闲的那种反倒可以评优评先。”
“为什么?就因为多干多错,不干不错。”
“这凭什么啊?这种风气要不得!远的就不提了,就说咱们公安系统,机关和派出所。下面干基层的同志那是真忙,真累。他们加班别说是九九六了,整天二十四小时也没得休息。可来自各方面的投诉一直不停,无论干好干坏都有。反过来,待在机关里的就没这些问题。可到了年终评比,机关每次都能排在前面,下面的同志不是扣分就是扣奖金,这能公平吗?”
魏志超深有感触地说:“所以我们要改制,要让真正能做事,愿意做事,尤其是任劳任怨的那些同志推上来。”
邹群点点头:“这个虎平涛很不错,前后两次潜伏,都是出生入死。这次帮着滨海的兄弟单位破了大案,给个一等功,我没意见。”
冉红军的笑容有些纠结:“现在的问题不光是评功受奖。虎平涛很优秀,这次任务表现突出,滨海那边直接给他们省厅提出要求,想要把虎平涛调过去……这不,郭凯盛今天早上打电话,主要也是这个意思。至于感谢嘛……那都是其次,场面话。”
魏志超与邹群愣了一下,面面相觑,不约而同笑起来。
“这个老郭,死性不改,属泥鳅的,见好处就上,瞄准了我们的人,想挖咱们的墙角,哪有这么好的事情。”魏志超摇头笑道:“你应该直接拒绝他,这根本就不可能嘛!”
邹群也点头附和:“咱们辛辛苦苦培养的人才,凭什么要给他?滨海需要人,我们滇省的需求比他们大多了。这西南边境几千公里,没人可不行。”
冉红军说话很有技巧,看着火候差不多了,这才认真地说:“人才我们肯定不会放,可也得有个让人家安心留下来工作的理由。老魏,老邹,这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米国为什么强大,就因为他们能开出各种优厚条件,吸引全世界的优秀人才。现在滨海跟咱们也是同样的道理。滨海是沿海发达城市,每年财税方面比滇省多多了。他们为了挖人,可是真下了血本。”
“老郭在电话里承诺:只要虎平涛过去,立功受奖什么的都另算。个人待遇方面,月薪不会低于两万,再给他一套三居室的房子,转户口落户,连带着以后孩子上学,媳妇上班,所有问题全包。”
魏志超听得倒吸一口凉气:“这个死老郭,他这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啊!这些条件开出来,还让不让人活了?”
邹群深深皱起眉头,不无讥讽地问:“好大的口气!房子和工资都解决了,车呢?”
冉红军对这问题嗤之以鼻:“你也不想想滨海是什么地方?人家只是一个市,每年上缴国库的财税比咱们一个省都多。你觉得他们那边还缺车吗?这根本就不是问题,所以老郭在电话里懒得说,连提都不想提。”
邹群抬手抚额,倍感为难:“照这么说,咱们还真给不了虎平涛比那边更好的待遇。”
冉红军叹了口气:“老郭这家伙不讲武德啊!我们这边只给虎平涛一个一等功,他那边直接给三个。分别是个人一等功,团队一等功。他还把虎平涛通报消息,海关那边截获费率冰人毒品的事情拿出来单独算,也是一个一等功。”
魏志超实在听不下去了,就算位高权重,面对来自滨海同行赤1裸1裸的威胁,他也不由得怒从心起,狠狠拍了下桌子:“这个郭凯盛,简直不要脸,吃相太难看了。”
邹群偏头看了他一眼,笑着劝道:“你在这儿着急生气,他郭凯盛隔着十万八千里,根本看不见。这不知道就没反应,何必呢?”
他随即把视线转到冉红军身上:“老冉,我知道你肯定有主意了,说说你的想法。”
冉红军之前做了那么多铺垫,就是为了邹群的这句话:“虎平涛这个同志,家庭情况有些特殊。”
接着,他介绍了虎平涛的家人及经济状况。
“昨天虎平涛刚下飞机,我就把他叫过来,好好谈了一次。滨海老郭那边的拉拢已经被他拒绝了。我按照相关条例和规定,给虎平涛放了一个月长假,安排他参加下个月在省委党校的预备党员培训。”
“对于他接下来的工作,我是这样考虑的。西洛边检站位置重要,公安部对干部的任用也有规定,在基层挂职和参加工作必须达到一定时间,任何人不能例外。别说是一等功获得者,就算一级英模也必须走这个程序。”
“等培训结束,让虎平涛回西洛,直接担任副站长。省厅组织部那边已经提档,最迟明年五月份,把他提为正科。”
魏志超笑道:“我没意见。”
邹群有些犹豫:“正科……这合适吗?他只是个三级警司啊!虽说能力绝对没有问题,可衔级上还差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