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是什么人?”
季林看着近在咫尺的刀尖,咽了口口水。
对上归羽手持的刀刃,和她声音中隐含的质问。
归羽盯着季林。
这位军官和她,直到今天她才想起,她在哪里见过像季林这样的人,一次是在宴会上见到的百战军将,一位则是自己的老师。外在,温和,友善,平稳,深究起内里却是一台没有任何感情的工作机器,精密,高效,将一切纳入自己这台机器的控制之下。
他才是真正有资格作为幕后主使的那种人。
也许有误会,但归羽相信自己的判断。
季林已经尽力在掩藏自己,可数十年积累下来的行为习惯,没有这么容易,在对游骑们布置任务的时候总会不经意的流露出些许,其他人极难以察觉的行为。
正是这种微弱的异质感被归羽极为敏锐的察觉到,并在心中留下了一丝怀疑的种子。
他不是一个非常好的伪装者,季林只是一名指挥官,而不是什么王牌间谍。
而把他头按到马桶里也想不出来归羽居然会因为这种问题而将怀疑放在他的身上,而如果得知归羽对自己的评价有这么高的话,说不定季林今晚吃饭都能多吃两口。
刚刚前来送餐的他被归羽叫住,紧接着就是被她用长剑指在胸口,她理所应当的怀疑自己身旁的这位军官。
双方僵持着。
他不可能说自己是穿越者,也许只是这个世界中的一名过客?
可对方都这样打开天窗说亮话了,季林也必须现在立刻编造出一个借口来糊弄归羽。
“不要,对我说谎。”
归羽似乎看出来他的打算,轻声对他说道。
“不然我就不相信你了。”
归羽不像让娜一样是他的部下,他不需要交代任何理由就可以给她让娜灌输思想,而季林现在所做的举动已经完全不符合这个时代的一名带队军官,一名外人。
他太过于关心归羽和王庆正在做的事情,也许是因此露馅的。
说实话,会被系统口住的,他们不能泄露自己的真实身份,对该世界线会造成极度恶劣的影响。
一声惨叫划破寂静夜空,打破了二人间越发渐冷的空气。
季林与归羽都将视线偏向门外,数个黑色人形正迈着步子悠然接近他们所在。
也多亏这地脉塔周围广场是完完全全的空旷地带,他才能借以这声惨叫,及时发现广场上的异常。
借助天空投下的些许月光,季林确认那是一名高举起自己手臂的机关人。与季林寻常看到的机关人不同,组成它的木质材料更加厚实,下半身有着四条方正的腿,如螃蟹般支持着它的前进,让这机关人看起来更像是一具半人马沐浴在月华下。
只是这头半人马手中拿着极为致命的武器。
它举起手中已经装填完毕的弩箭,举起。
而挡在它射击路线上的,正是自己。
季林瞳孔微缩,呼吸加快,不假思索地将归羽扑倒在地面,抱着她滚入整座房间的早已经被他确认的外部视野死角中。
破空声随之传来,掠过两百米的距离,一发长箭钉在他们原本站在的位置,没入硬质木板中数寸。
“你,你做什么!”
归羽在他的怀里挣扎,显然被季林的粗暴手段吓得有些慌忙,随后即刻反应过来看到落在自己原本位置的箭矢。
若是季林再晚上一秒,她都要被这一支弩箭重创,乃至死在这一发弩箭下。
这些本应是用来击穿敌人器械的中型机载弩箭被用在他们身上。
那半只小臂粗的弩箭,人类的身体绝对吃不消,擦到即可报废四肢,来者用上这等杀器就是为置他们于死地而来。
绝无回转。
“机关术师,附近一定有一位在操作机关人的机关术师。”
被他抱在怀里的归羽低着头,咬了下粉唇,强压下慌乱情绪,快速思考着,轻声说道。
“如果我可以出去的话,也许就能凭借脉络感应到那机关术师的位置...”
说到这里,归羽忽然停住声音,原本跟随她而来的那些机关术师在何处,他们应该在守夜才对,怎么会放到这些战争机关人接近到两百米直线距离之中。
刚刚那声惨叫,他们也遭遇了不测吗...
季林则警惕的倾听沿风中传来的声音,借此来判断来袭者的与自己的相对距离。
房间中死角不多,外面那手持弩箭的机关人正在逐步逼近,一旦被这玩意进入室内,季林是一成胜算都没有,而他没看错的话,那机关人绝对不止一个。
还有数个机关人在迈开自己的步伐朝着这台机关巨鸟接近。
“不必。”
季林回绝归羽的危险举动,他有自己的备用方案,将手指收拢放在嘴边。
哨响。
尖锐的鸣响响彻了整座广场。
敌袭。
夜幕下,游骑们应声而动。
他布设下的守夜部队,依旧在持续而稳定工作。
现在是他们发挥作用的时候。
“呵,躲起来了吗...”
远处,站在房顶的观察着木质巨鸟的白衣机关术师惋惜的叹出一声,似乎为一名天才的陨落而惋惜。他的身后站着七名身着同样衣袍的机关术师,他们闭眼凝神,操控着各个机械机关前进。
如果归羽在此,可以认出那白衣机关术师身后站着的七名机关术师正是跟随着她一同到来的八位机关术师中的七人。
最后一名机关术师在最后时刻用自己的生命对归羽进行示警,以自己的生命换了她一命。
他们在没有对归羽进行任何通知的情况下,对她进行背叛,并杀死一位同僚。
“可惜,第一次偷袭不成,如果这个时候死了,也许你还能舒服些。”
紧接着,他仿佛是在自言自语,又仿佛是在对身后的几位墨家子弟解释道。
“归羽啊归羽,这种事情,不是你能发现的。纵使你是这一届的首席星脉术师,可首席只是个名头,没有实权,你的计划已经严重威胁到他们的决策,皇帝也不会想看到这个场面。”
这个世界已经与地脉深度绑定,若按照她的想法毁去地脉以平复天地,他们又该以怎么样的方式活下去,他们就是凭借地脉才走到如今这一步,地位也好,权力也罢。
那些特权阶级根本就不想看到这一个计划出现,别的不说,那些贵族和王族能忍受回到没有地脉机械辅助的时代吗?
就算世界会消亡,那也是数代人之后的事情,他们依旧可以安稳的享乐,天灾频发就换一座城市,危及的不过是平民百姓,这样倒还好,他们也更能没有心理负担的抽取被放弃城市的地脉能量来为贵族王族聚居的城市补充。
如今的墨门早已经不是千年前的墨门,其中被安插的探子不计其数。
若是她的计划被公开给所有人,那些墨门中的激进分子指不定会干出来什么危险事情,这个世界不需要一剂猛药,有很多人可以死,但他们不能死。
这么简单的事情,自己的同僚怎么就一点儿都不懂呢。
想到这里,白衣机关术师也不由得冷笑一声,对手下的机关人下达进攻指令,只要能闯进去巨鸟中,解决掉她还不是简简单单的事情。
此时,一阵哨响从巨鸟中传出,回荡在空阔的广场上。
白衣机关术师愣了一下,一时没反应过来
精准的箭矢无声的划过夜空。
“喜欢站屋顶上是吧,真看不惯你们这帮人。”
举起弩箭的什长将视线从望山上移开,狠狠地对着地面啐了一口,在他身旁的半跪着瞄准的游骑们纷纷扣下扳机,箭矢无声的划过深夜空,贯穿血肉。
机关术加强了他们些许的身体素质,但面对这精准而致命的奇袭,机关术师们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妈的,二五仔,真以为没东西对付你们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