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丫鬟竟是明儿?
她气得浑身轻颤,起身狠狠给了紫娆一巴掌,打得她整个人跌倒在地,她宝贝当作妹妹般疼爱的明儿竟然这般受她欺凌,这巴掌她不还给她,叫她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你,你竟敢打本宫?”紫娆捂着瞬间红肿成包子的脸,好半晌后晕着的脑袋才恢复清明,不敢置信的瞪着温暖道。
“不仅打你,我还踹你。”温暖抬起一脚将她给踢晕过去,这两相用力过度下,她身子有些脱力,遂坐在软榻上,招了招手对瞪大双眸傻愣着嘴张成个鸭蛋的明儿道:“过来坐。”
明儿将水壶放在地上直愣愣的走到她身边坐下,颇为佩服道:“姑娘,你好厉害,和我家小姐一样厉害。”
“你家小姐?”温暖瞧着她红肿的脸颊忍着鼻间的酸涩问道。她的明儿她不在的日子不知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
“是啊。”明儿重重点头,随即怒视着地上的紫娆道:“不过可不是这女人。这女人当初不过是我家小姐府上一个吃闲饭的女人而已。”
“那你怎么成了她的丫鬟?”
明儿眼神瞬间黯了下去,“我家小姐失踪了,我去寻她,走在半路却遇上了这个女人被她掳来了金国,让我做了她的丫鬟,说是使唤我折磨我能让解气。”
“你没逃?”
“最初我也逃的。但每次逃都被她抓回去,之后会将我掉起来狠狠毒打一顿,让我十天半个月下不了床却又不让我死。我逃的最远的一次已经跑到了金国边境,却仍是被她派的人将我给抓了回来,那次她不仅将我打的浑身血肉模糊还大冬天的将我吊在水井里泡了两个时辰,我险些就冻死在里面了。从那以后,我再也不敢跑,并不是怕死,只是怕死了就再也没有见到小姐的机会,我想知道小姐是否安好。”明儿抹一把眼泪抽了抽鼻子说道。这些憋在心里太久的话终于有了倾诉的对像,不知为何,虽然她不是小姐,但她却总能在她身上看到小姐的身影。似将这些话对她说了,小姐也就听到了。
“明儿,你受苦了。”温暖将她拥在怀中,抬指拭去眼角的泪,只觉这些时日里已哭得太多,今天这样团圆的日子,应该笑才是。
“你怎么知道我叫明儿?你又不是我家小姐,你哭什么?”明儿抬起水汪汪的眼睛不解的看着她。
“傻明儿,我换个模样你难道就认不出来了?”温暖眸中带着几分水汽笑着捏了捏她另一边未肿的脸蛋儿。
“你是小姐?”明儿如遭雷劈的看着她,片刻后,瘪着唇将哭未哭双眼通红将头埋在她怀中,语声十分委屈道:“小姐,你怎么才来。你要再不来,明儿就要被这个变态的女人给折磨死了。”
“我这不是来解救明儿了么?”她轻拍着她的背安抚,“放心,你受的委屈,我一定帮你加倍的讨回来。不如现在先出口恶气如何?”
“怎么出?”明儿双眼圆溜溜万分期待的看着她。
“将你袜子脱了塞进她嘴里,再将她的眼给蒙上,除了脸,哪儿疼往哪儿揍,别揍死就行。”温暖笑得让人毛骨怵然。
“小姐,明儿明白。”在温暖身边待了几年深受教导的明儿瞬间领会了温暖的意思,她立即大步上前开始行动。刚把袜子脱下却见紫娆睫毛动了动有醒来的迹象,她立即抬脚毫不留情的踹了出去。
温暖刚紧了紧散开的狐裘喝了口参茶暖身子,抬眼却见明儿那揍人似按了快进般的暴走状态险些一口茶呛了嗓子。她一时既想笑却又觉心头酸涩至极,这丫头天性善良,能逼得她积压如此多的怨气出手快如闪电抬脚迅如旋风,可见紫娆平日里对她的虐待比她所说出的该要多出多少。而她所承受的这些,却是因她而起,她是被紫娆迁怒。
“在想什么?”君熠寒淡淡瞧了眼骑在紫娆身上狂揍的明儿在她身旁坐下问道。
“没什么。”温暖笑着摇头,将胸腔间充斥的难受压下去,指了指明儿道:“我的小丫头总算找到了。”
“小姐,我……”明儿抬袖抹了把额上的汗跑上前,到嘴的话在看到君熠寒后却生生顿住,圆溜溜的眼珠盯着他转了转,试探道:“王爷?”
君熠寒点了点头,开口道:“去收拾收拾,以后就跟在你家小姐身边。”
“是,王爷。”明儿开心的无以复加,立即回房的去拾东西。
“紫娆是陈将军的女儿,当初她在你府上,你可知道?”
“当初她不过是名孤名被慕容婧利用的棋子,直到两年前方被陈将军找到,是他多年前走丢的小女儿,这才将她接回金国,为了补偿她,将她许给了慕容城为太子妃。”君熠寒将温热的药递给她,“趁热喝。”
“完了,现在我把陈将军最疼爱的小女儿慕容城的太子妃揍了,这该如何是好?”她语中满是担心,眸底却是笑意连连的看着君熠寒。
“揍了便揍了,一切有我为你担着,你只管放心的揍便是。”君熠寒将她睡得微乱的发理理,道:“你再躺躺,我将这个碍眼的女人丢出去再回来陪你。”
丢出去?那丢破烂般的神情语气令温暖忍不住想笑,她绷住唇角道:“好,你快去快回。”
明儿整理的速度极快,君熠寒刚将紫娆给拎了出去,她已抱着个小包袱飞奔着跑了回来,温暖让她自己先找个房间好好休息,她虽见到温暖有很多话想说,但长期以来被紫娆的肉体精神折磨,现下终于放松身体的疲惫瞬间袭来,加之她瞧着温暖身体极弱需要好好休养,也就乖乖的听了话回房倒头就睡。
用过午膳后,慕容城眉峰紧皱匆匆而来将皇上派他出战的事告诉温暖,早已猜中事情发展的温暖及旁听的君熠寒并未有任何意外。
两日后,慕容城领兵出征,温暖与君熠寒同行,因毕竟是打仗危险性极高,温暖担心到时忙于战事无暇照看明儿,遂由君熠寒安排他安插在金国的人护送她回翎国由白鹰照顾。小丫头走时泪眼汪汪,一步三回头,看的温暖颇为心酸。
这两日中,听闻太子府里上演了几场惊心动魄的全武行,由慕容城前来议事时脸上极为鲜明的颜色对比图验证了这传闻的真实性。温暖本以为,慕容城纵是为了大业不找她算帐,但她揍了他的太子妃是事实,至少会责问她几句以表达他的愤慨,就算不为了她的太子妃,也为了手上握有金国近半兵权支持他的老丈人的面子才是,毕竟打狗也得看主人。可他却在她面前之字未提,甚至还极力掩饰,这倒是令她觉得颇为神奇。莫非在他心里她对他大业的重要程度已超过了他手握兵权老丈人的程度?
她将这个疑问及对这个疑问的推论答案告诉了君熠寒,问他自己是否推论正确。结果君熠寒深深的看了她一眼,颇为欣慰道:“尺有所长寸有所短,放在你身上,倒是发挥的恰到好处。”
“……”这神一般风马牛不相及的高深回答,让温暖有种极度眩晕之感。然这个问题的答案其实对她也不怎么重要,她不过是闲来问问,对她重要的是……她拿出个小瓷瓶倒出粒药让君熠寒帮忙给紫娆服下。君熠寒未接药直接拿走了她的小瓷瓶。
温暖有些唏嘘,这药不过让是紫娆性格变得极度暴躁,不管对方是谁,直接逮谁“咬”谁,在这权势倾轧的皇城,不出十天半月,她的下场便会凄惨无比,这要是一整瓶吃下去……她唏嘘的同时又觉这是她罪有应得。
十天后,慕容城率领十万大军抵达祁门关,与顾辰羽大军展开正面交锋。而慕容城的大军中不知何时传开流言,说敌军会妖法,每次打仗都会降下弥天大雾狂风拨地而起暴雨倾盆飞雪漫天,上战场的士兵几乎难以生还,去了就等于是送死。军队中渐渐人心慌乱,甚至不少士兵开始逃跑。
仗未开打,已军心焕散,这是大败之兆。古人向来迷信,对于迷信最好的办法不是天真的与他们去讲什么劳什子科学,而是用迷信去破除迷信。
她将她这一想法讲给君熠寒听,毫无意外直接遭到了他的断然反对,“你身体如此虚弱,怎能再耗费心力去启动阵法。纵是他有华鼎又如何,本王何曾在它区区华鼎下败过一次。”
“可是这不是你的寒军,你是寒军的信仰,可慕容城绝不是他的军队的信仰,现在军心焕散,纵是你能破了华鼎的阵法,可仗还需这些士兵来打,若他们上了战场华鼎阵法刚起他们便不战而逃,没有士兵的仗又如何再打?”温暖主动依偎进他的怀里,“我知道你担心我的身体,但你放心我定会量力而行,再者,不是还有你帮我么?”她抬眸笑看着他,“我可没打算让你闲着。”
“你啊。”他无奈轻叹口气,“若你身子任何不适立即停止,如若不然,被我发现了我定会好好收拾你。”
“好。”她开心的捧着他的脸在他唇上落下个香吻,本欲一触及走,却被他扣着后脑勺不放,硬是将这蜻蜓点水的一吻加深成个极致缠绵的热吻。
慕容城正急得焦头烂额,乍听温暖说要开坛作法还以为是自已精神恍惚听错了,愣了好半晌后才惊醒道:“开坛作法?你还会开坛作法?”他极步走向她,“你没糊弄本太子?”
“太子认为我有糊弄你的必要?”温暖笑而反问。
“那你可需要什么,本太子立即去准备。”慕容城大喜。
“你在各营中随意抽派三千兵士在城楼观看便是。”
“就这样?”
“就这样。”
慕容城虽有满腹疑问,但也未再多问立即去办。
半个时辰后,三千兵士立于城楼,听说是来看高人施法个个神情激动不已。而温暖则处于楼前搭建的高台之上,与君熠寒相对而坐,居中放着个锦缎曳地的矮几,上搁一方棋盘。矮几下锦缎笼罩的严实空间中正放着炎鼎,她未如映文以令旗为号令,而是以黑白子掌控阵法。
“你说的让我帮你,就是陪你下旗?”君熠寒看着眼前的棋盘眉眼半挑问道。
“是啊,不乐意?”温暖率先落下白子。
“乐意之至。”君熠寒黑子紧随而下。
“太子,闵先生不是说要作法?现在怎么和他的护卫下起棋来,莫不是在捉弄众人?若真是如此,稍后末将可该如何同士兵们交待?”跟随在慕容城身边的副将急道。
“闭嘴。”慕容城眉峰紧皱,他虽弄不清温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他相信她不会拿这样的大事来开玩笑。
果然,不出片刻原本布满积雪的地面竟冒出青嫩的绿芽随即绕着搭建的高台缠绕而上快速生长,不过片刻滕蔓已将整个高台遮掩,枝叶间打出七彩花苞争相开放,垂落的花束凌空随风错落摇曳,荡出绚烂的春日景致。
花团簇拥的高台上,棋局缓缓拉开,双方开始进行厮杀,随着棋局演变,原本还一片祥和的春日之景,蓦然间天昏地暗一片风雨欲来之势,随着四周兵士惊呼声起,地面竟然开始剧烈晃动,无数的滕蔓至地面破土而出似不可控般的疯狂生长,将城楼上一时不慎跌落的士兵高高卷起在半空中漂荡。
“太子,天生异象,末将护送您赶紧离开。”副将从未见过这等恐怖之景立即以身挡在慕容城身前急道。
“闪开。”慕容城极力稳住身形,面上未有任何惊慌之色反是大喜,“你忘了我们来此是做什么了?”
“太子,您是指……这是闵先生在作法?”副将回过神来瞪大眼看着高台上的闵思。却见那二人稳坐高台之上,随风起舞的花簇中,衣袖轻抚落子从空闲雅,神色淡然谈笑自若,周身风华遗世无双,宛如九天之上的仙人游离于这十丈红尘俗世之外,而这一切的天地异向山河色变不过是他们棋子起落间的应景之象。
“有了她,本太子何愁仗不能胜,太子之位不保,她果然能给本太子想要的一切。”慕容城双眸紧紧锁定温暖,眸色幽深难明。
君熠寒眉峰微蹙,一字落下,地面猛的一震,慕容城足下不稳身子一个踉跄额头狠狠磕在石柱上肿起蛋大个包。
温暖失笑,“你这是醋了?”
“他也配。我不过是给他个警告,不该想的就最好别去动那心思。否则我可以成就他,同样亦可以毁了他。”君熠寒语声微冷。
“王爷好气魄。”温暖绷住笑落下一子,忽然眉头微微一皱。
“你身子不舒服?”时刻注意着她情况的君熠寒立即关切问道。
“嗯,这结想来也已够将他们从心底震摄恢复士气,结束吧。”温暖在最后的阵眼处落下几子,天地间霎时恢复一片清朗,地面平稳滕蔓伏地消融,滕蔓落于地位的士兵好半晌方回过神来,挠挠脑袋以为方才是场太过真实的梦境。
温暖悄然将炎鼎收好,漫天飞落的七彩花雨中,君熠寒为她紧了紧身上的狐裘飘然而下,这一幕美的如诗如画,纵是三千久经沙场的铁血男儿亦忘记了呼吸,无人去在意相拥的是两名“男”子,只觉此幕是今生所见最美,刻进心底最柔的地方。
慕容城紧捂头上的包,垂落于身侧的手紧紧拽起,只有他,深觉这一幕刺眼至及。
待到君熠寒温暖两人相携离开后,终于回神的三千兵士才暴发出大笑欢呼声。
回房后,君熠寒立即端了杯参茶给温暖喝,又去厨房熬了碗汤药给她。温暖拉住来回忙碌的他,笑道:“我没什么大碍,不过是有些累休息休息就好。明日就要出战,你也要好好休息。对了,我想给辰羽写封信报平安,告诉他我很好有你陪着我,你看可不可以?毕竟,我不想他来救我却像个傻子一样一切被蒙在鼓里。”
“当然可以。”虽然心底有些泛酸。
“这是给谁的信?”水玉拿着信正要去找顾辰羽却恰巧给映文碰上,她眼角掠过信封上的字迹只觉极为熟悉。
“这是给老大的信,映文姑娘,请你让开。”水玉面色冰冷道,她对这个强势入主老大生活,以老大夫人自居的女人极其厌恶。她宁愿老大选择的是那个人,也不愿是她。至少那个人会让老大开心,而她只会令老大痛苦。
“信给我。”映文摊开掌心命令。
“这是老大的信凭什么给你,让开!”水玉冷声道。
“玖风。”映文一声令下,随身在侧的玖风立即向水玉攻去,不出十招,水玉手中的信便到了映文手中,她展开一看,眸中泛起抹唳色。
回房后她刚倒了杯茶,向来对她避而不见的顾辰羽果如她所料怒气冲冲而来,“想要她的信?”她在他开口前率先出声。
“既然知道还不拿来。”他的语声如刀似冰。
“烧了。”她回的极为轻描淡写干脆利落。
“你!”顾辰羽忍下想杀人的冲动,尽量压下怒气道:“那她信上说了什么?”
“说慕容城将她折磨的生不如死,让你赶紧去救他。”她见他眉峰紧皱,嗤笑道:“怎么,怀疑我说的是假的?她被慕容城劫到金国,现在又将她随军带到祁门关,你难不成还以为她是写信向你报平安的?”
慕容城屡次败在君熠寒手中,前些时日又被君熠寒逼得狼狈逃回金国,他对君熠寒仇恨之深,如今暖宝落在他的手里,绝不可能是向他报平安,倒是她说的极有可能,但她将信烧了却又如此干脆的将信的内容行诉他……顾辰羽眸色凌厉的看着她,她却笑得极及嘲讽看不出半分其它神色。
“半个时辰后出兵。”顾辰羽留下话后转身离开。
映文握着杯子的手猛然一紧,他出兵从来不会通知她,从来不屑她帮他,可现在却主动告诉她半个时辰后出兵,是想她用阵法配合他以最快的速度连夜攻下慕容城,救出温暖?
她将杯中的茶狠狠灌入口中,连同唇角的泪咽下,只觉这味道苦涩的她恨不得将胃都给吐出来。
为什么他要这样对她?她那么努力的想要他爱上她,哪怕是一点点的喜欢也好。可为什么她越是靠近他,他却越恨她?温暖究竟有什么好,为什么人人都将她捧在手心当个宝喜欢她爱她?
手中的茶杯被她捏碎,瓷片深深的刺入掌心,艳红的血顺着指缝汩汩而下在桌面汇聚一滩浸湿她的衣袖她却似浑然不觉,只是眸中的恨意与不甘却愈发浓烈。
她抬指抹去眼角的泪,似哭似笑道:“温暖,顾辰羽,你们这么对我,我一定会让你们付出代价的,一定。”
战鼓擂鸣,雷电炸响,温暖从睡梦中被惊醒,她看着推门而入的君熠寒急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顾辰羽突然调动他手下二十万大军发起全面进攻。”君熠寒上前将狐裘为她披上。
突然进攻?温暖皱眉抚了抚额,只觉思绪有些混乱,难道是她向辰羽报平安后,他再也无需顾忌,所以打算一举灭了慕容城?这倒是及有可能。
“现在战势如何?”
“有赛诸葛相助,慕容城最多坚持三个时辰。”
“好好保护自己,别让自己受伤,千万不要使用内力。”她轻声叮嘱,心中虽做好了准备面对这一刻,但却未曾想到这一刻竟然提前到来。
“好。”他在她额上落下一吻。
狂风呼啸卷起千堆雪,雷电轰鸣大雨倾盆而下,温暖在城楼上看着眼前如末日来临前般的场景,面色一片沉凝,她命人取来一把古琴寻了处视野空旷处席地而坐,祭出炎鼎悬于半空,指间琴弦拨动,炎鼎霎时被琴声操控,按照温暖琴音中的指令向各个方位快速移动。
参天古木拨地起阻狂风大雪,巨叶腾蔓凌空架挡大雨倾盆,指间琴弦拨动一弦快过一弦,炎鼎移动的速度亦愈发加快,而参天古木凌空巨叶跟着疯狂生长,如一道铜墙铁壁如一张广袤天幕。
映文眸色一凛,究竟是谁能有这般能耐与她的华鼎之力抗衡?她不顾胸间气血翻腾手中令旗加速,天空一道闪电划过,将整个天地照亮,她似瞧见万军阵前辰羽一身银白铠甲正满身凛冽杀气剑指慕容城,而君熠寒则对着她,似感受到她目光,他侧首回眸,眸中溢满担忧之色……
光线灭于天际,四周重归暗黑。一道震颤地面的炸雷响过,古木被劈断,巨叶被劈穿,狂风暴雨再次肆虐。温暖喉头一股腥甜涌上,她咬牙忍住,指尖琴弦拨动速度再次加快,古木巨叶瞬间疯狂长出新的部分替代。
映文唇角溢出一丝血线,她眸间泛起抹狠色,双手奋力挥动旗帜;而温暖亦是指间飞速拨动琴弦……
“轰……”巨大的轰鸣声震动天地,温暖的琴弦与映文的令旗同时断裂,各自喷出口血后昏了过去,温暖昏过去之前,凭着最后一丝清醒将炎鼎收回至袖中。
古木巨叶粉碎,狂风暴雨骤歇,天地间终于恢复宁静,纷纷扬扬的碎屑至半空飘下,迷离了众人的眼,在场几十万人,但除了少数几个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何事。
顾辰羽眉峰微拧知道应是映文出了事,为了暖宝,他自是不能让她有事,但现在顾不了其它,救出暖宝才是当务之极。至于她,有时时守在她身旁的玖风应该死不了。
慕容城说是明了温暖那边出了状况,此时面对顾辰羽二十万大军定无胜算可言。
顾辰羽正欲下令进攻,慕容城正欲下令撤退,然而意想不到的一幕却发生了。一线寒光划过,慕容城的头突然飞向了顾辰羽,紧接着一道声音传至顾辰羽耳畔,“剩下的你处理。”
这一突然转变让两方人马措手不及,一时根本无法反应发生了何事,顾辰羽抬剑挡开血淋淋的脑袋,望着飞身急速掠去的欣长身影,眸色复杂难辩。他终是,还是晚了他一步。
温暖醒来时是个铺得及为厚实舒适的马车内,她眨了眨眼看着车顶再看了看坐在一旁给他喂药的君熠寒,脑子有些懞,“我这是在做梦?”
“做梦?”君熠寒淡淡暼了她眼,语声凉嗖嗖道:“等你好了我再收拾你。”
温暖被窝中的身子一颤,立即明白了这不是梦,知道自己定是不顾伤势用炎鼎布阵将他给惹毛了,赶紧赔笑道:“我错了,以后再也不会了,这次你就大人有大量别和我计较好不好?”
“张嘴。”君熠寒懒得理会她,咬起勺药命令。温暖不敢违抗,立即非常配合的乖乖将嘴张开,她刚张开却见君熠寒勺子一转将药喂进了自己嘴里,正有些不明所以下一刻眼前一片阴影他的唇已覆了上来。
好半晌,直到温暖无法呼吸时,君熠寒才放过她。待到她气息刚喘匀时,又一口药“喂”下,待到一碗药全问喂完时,温暖只觉舌头都已经麻了。她颇为悲愤的指控,“你刚刚明明说等我好了再收拾的,你这是说话不算话。”
“你认为刚刚是收拾你?”他轻抚着她红肿的唇,唇角微勾挑起抹邪佞的笑,“那只是利息而已。你三翻五次不听我的话,这次,我非得让你好好长长记性不可。在你好之前,以后都这样给你喂药。”
温暖见过他很多种笑,却是第一次见着这般透着丝邪气的与他眉眼间的清冷完全不符的焉坏焉坏的笑,心竟不由自主的乱了节奏,她咽了咽口水,被中的手悄然放在胸口将被子隆高了些以免被她发现,试探着商量道:“这利息要不给打个折?”
君熠寒眼神幽幽瞟过去,温暖立即闭嘴装睡。
瞧着她难得的孩子气的模样,他唇角泛起宠溺的笑,眸中却是心疼与……害怕,害怕失去她。她不知道,当他赶去看着她血染琴弦昏迷不醒时心底是多么的恐慌,那一刻,那心神惧裂的感觉到现在都仍盘旋在心底无法散去。
那样的感觉,他希望这一辈子都不要再体会。
温暖本是假睡,却未曾想竟然迷迷糊糊真睡着,直到用晚饭时方被君熠寒叫醒。
君熠寒将她裹得严严实实的坐靠在床头,这才一口一口的喂着她药膳,她心底庆幸的想,还好这粥没有那啥喂,要不然她真不用活了。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赶紧吃,吃了喝药。”君熠寒眼神朝矮几上示意,温暖侧眸瞧去,果然还有碗药摆在那里……心头的感觉,真是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一碗药,花了小半个时辰终于被喂完。温暖双颊绯红,微喘着气缓了片刻,搅成糊糊的脑子这才恢复了几分清明,疑惑道:“我们似乎不是在慕容城的军队里?”
“慕容城死了。”君熠寒回答的言简意骇。
“死了?怎么死的?”温暖有些诧异。
“临阵送了他一剑。”
“……为了我?”
“当他将你劫走那一刻,我就想杀了他,这一剑倒是来得晚了。”
“谢谢。”纵然你不说,我也知道其实你是不想让我夹在你与辰羽中间为难。她伸出手环住他的腰,将头枕在他的腿上。
“永远不要对我说谢谢。”他将露了丝缝隙的被子为她掖掖,温柔的命令。
“好。”她环住他腰的手紧了紧,问道:“我们现在是回翎国?”
“嗯,金国直接回翎国路远多山,不太便利,我们经汐月回翎国。”
汐月?孟孤染的老巢?千矶散?
“去汐月会不会经过汐月的皇城?”温暖脑袋微转看着他问。
“不会,但经过之处离皇城并不远,你想去皇城?”
“嗯,给楚欢炼制的药还差一味千矶散,在汐月皇宫。”温暖老实交待。
“汐月现下局势不稳,你我现在都有伤在身,行动多有不便。待回翎国你身体调养好些后,我再派人取来给你。”
“好。”温暖想了想他分析的在理,遂也点头同意。
因顾及到温暖的身体,马车走的及慢,原本一天可到汐月境内,他们整整走了三天。入了汐月境内后,地势及其平坦,马车渐渐走的快了些。温暖成日里就是吃了睡睡了吃,偶尔实在抗议的凶了就被君熠寒裹成个球拥个怀中透过车窗看看外面的风景。经过几日的休养气色体力皆已恢复了些许。
汐月境内不若金国处处桃花遍地开,但却也别有翻景致。最别致的当属汐月人,男子宽衣博带、广袖宽衣,女子飘带长垂、裙袂飘飘、头饰巍峨富丽,倒有几分魏晋之风。
温暖在现代时除了研毒外偶尔也读几本魏晋时代的史书,对这个既痛苦又奔放的时代别有翻喜爱,因此当自己如同沐浴在这个时代中般时,她瞬间就对汐月国产生了好感。若非身子太弱君熠寒不允她真想下去在这街头巷尾中走走去茶馆里坐坐,感受下汐月人的生活气息。
“想下去?”君熠寒瞧着她满脸的遗憾之态问道。
“反正你也不许。”温暖语中颇有些怨念。
君熠寒瞧着她那无精打采的模样笑而不语,直接让马车停在了成衣店门口,“走吧。”
“去哪里?”温暖抬了抬眼皮问。
“你难道不是想穿上这里的衣服再下车走走?”
“你同意了?”温暖瞬间精神高涨,似怕他反悔般,忙不迭起身。
“慢些。”君熠寒皱了皱眉,扶着她进了成衣店。
不多时两人各换好了衣服出来,温暖抬袖看了看身上的袍子,很是遗憾这个时代没有试衣镜,如若不然能看看自己穿上身的效果该有多好。但她看向君熠寒时,却实实在在的惊叹了把,只觉他穿上这身衣袍真是风流儒雅到了极致,一时竟看的有些发痴。历史上的魏晋人,应也不过如此吧。
两人刚出成衣店便引来无数少女少妇纷纷侧目,君熠寒欲扶温暖,却被温暖严词拒绝。他扶着她要是被误认作是断袖也就罢了,问题是她还怎么风度翩翩儒雅万千引得无数少女粉红满面。君熠寒见她缓步行走已不成问题,倒也未强行扶她扫她兴致,只是时时注意着她的情况,以便若有个万一能及时扶住她。
“公子,这是奴家刚摘的花,赠送于公子。”一个二八少女顺手在花店中摘了几朵花跑上前羞答答的递给君熠寒。
“喂,姑娘你摘了我的花还没给钱。”花店老板追出来喊道。
等着君熠寒收花的姑娘羞答答的脸一僵反手从背后砸了锭银子给那老板,老板接住银子咬了口确认是真的不再说什么笑呵呵的回店里去了,仿若对这样的事情司空见惯。
“公子,姑娘还等着你收花。”温暖拿着手中的扇子戳了戳君熠寒酸不溜丢的说道。
“你希望我收?”君熠寒侧眸看向她。
“……他对花过敏,姑娘还是将花送于他人吧。”温暖眉眼半挑出抹笑对那姑娘道。
“那我送于公子,公子收下可好?”那姑娘瞬间脸颊通红,将花越过君熠寒递给她。
“公子,姑娘还等着你收花。”君熠寒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提醒。
“多谢姑娘好意,本公子也对花过敏。”温暖刷的下打开折扇将脸遮住,抬步就走。
“我竟然连着被两人拒绝了?”那姑娘僵在原地满脸打击不可思议,“我这么温柔漂亮美丽善良竟然连着被两人拒绝了?我不活了!”那姑娘悲愤的大吼一声,几步冲上前跳进了落花飘浮碧水澄澈的河里。“咚”的声几粒水花溅在温暖脸上让她有些懞的脑子瞬间回神。
“跳河了?”温暖握住君熠寒的衣袖扇子指着那水里扑腾的姑娘,一时不知作何反应,“我们是不是该找个人救她?”
“公子不用着急,这姑娘三五天就跳一次,在河里扑腾扑腾脑子被水浸浸冷静了就自己游上来了,放心放心。公子是第一次遇到这事儿吧,难怪,我们天天瞧着都习惯了,来,吃把瓜子压压惊。”那花店老板及其热情的递来把瓜子。
“谢谢谢谢。”温暖听老板如此说当下放下心来,接过瓜子分了一半给君熠寒,颇有兴味的倚着身旁的大树欣赏着那姑娘扑腾的狗刨式,只觉这姑娘也真够悲催的,三五天就跳一次,还跳的周围的人都习惯了,这该得被多少人拒绝过?
不过那姑娘的相貌因她头低垂着,她又将心思放在打趣君熠寒上,倒未怎么看清,等她上来她得好好瞧瞧。
“闵姝,你怎么又跳河口了,还不快给我滚上来。”河边匆匆赶来名儒雅男子,铁青着脸对在河里兀自刨着水的姑娘怒喝。
“看到没有,这可是我们汐月以儒雅沉稳闻名于朝堂面对政敌羞辱也从不动怒的右丞大人闵思闵丞,这闵珠却能时常将他气得失了风度,这闵姝她可也真是个难得的人才,不少闵丞的政敌都对她刮目相……”
“等等。”温暖终于从右丞闵思这几个字中回过神来,赶紧出口打断店老板热情洋溢的解说,确认道:“你说这人是谁?右丞闵思?”
“是啊。第一次见到如此大人物是不是很激动,是不是很兴奋,是不是很想冲上前去打个招呼……”
她很想转身就走,她冒用人家的身份干下了那样的大事,虽然她不觉着什么,但是再顶着这张冒用身份的脸与人面对面的交谈,这也忒脸皮厚了些。
然她正欲走,那店老板已先一步对闵思唤道:“闵大人,这位公子对您极为崇拜想跟您认识认识。”
“……”温暖举着刚打开一半的扇子与转眼瞧来的闵思摇摇打了个招呼,心头暗道,他应该不知她这张脸就是“闵思”吧?她悄声对君熠寒道:“他会不会认得这张脸?”
“你顶着这张脸用着他的身份招摇撞骗,你说他会不会认得?”君熠寒闲然的剥着瓜子,完全的事不关已之态。
“……”
两人低语间,闵思已将爬上岸的闵姝扶起,踱步上前在温暖身前站定,眸光在她身侧的君熠面上稍作停留随即落回她的脸上,唇畔的笑天生的温润儒雅,“不知公子尊姓大名?”
“姓闵,单名一个思字。”温暖亦是含笑回答。热情的店老板一个瓜子壳卡在喉头干咳不止。
“哦?那我是谁?”闵思笑意不减。
温暖微作沉吟,回:“这个问题似乎应该去问你爹娘。”
“咳咳。”店老板咳的满脸通红,终于把瓜子壳咳了出来,此时听见温暖如此说,一时想笑又不敢笑,只得咬紧牙关忍着。
“闵公子真是风趣。二位远道而来,如若不嫌弃不妨去府上坐坐,也好让在下尽尽地主之谊。”闵思对于温暖的回答丝毫不恼。
温暖看向君熠寒,君熠寒淡淡道:“不嫌弃。”
“……”温暖。
“……”闵思。
“哥,你不是说不能随便带陌生人回家么,怎么你自己却带,还一带就带两个?”闵姝扭着衣裙上的水走上前道。
温暖瞧着她浑身水淋淋的,只觉看着都替她冷,头发海澡似的遮在脸上,瞬间断了她瞧她容貌的心。
“刚刚你不是还向他二人送花,现下带回府不是正合了你意?”闵思眸底隐有怒意。
“他们拒绝了我,不喜欢我的人从来不会合我的意。”闵姝斜了温暖君熠寒二人一眼下颌微抬道。
温暖本以为她这样的无理之态,必会令闵思怒意加深,却未曾想他眸中怒意竟奇异的散了,还泛起抹微不可见的满意之色。这个闵思对妹妹的态度倒是挺异于常人的。
几人坐上闵思的马车,闵思同闵姝坐一侧,温暖同君熠寒坐一侧。上车后闵思取来巾怕为闵姝擦头发,动作自然而熟稔,似已反复做过多次。温暖想了想倒也是,闵姝三五天就跳一次河,照这频率,他动作不熟也得熟。不过此时闵姝脸上头发被拂至脑后倒是令她看清了她的容貌,一张挺秀气小巧的瓜子脸,一双眼睛大而明亮,娇俏的鼻头冻得微红,唇角自然的向上翘起个小小的弧度,单看她的五官并不算出色,但整体瞧去却极为讨喜。温暖颇有些不解,这样的模样纵是身为女子的她瞧着都极为喜欢,怎会被人拒绝的三五日就得跳次河,真是让人费疑所思。难道汐月男子的审美眼光比较特殊?
“你手怎么这么凉?将这狐裘穿上。”君熠寒将狐裘披在她身上,淡淡斜了眼闵思。
“有吗?”温暖边穿边将手在脸上摸摸,“不冷啊,挺暖和的,你信你再摸摸。”她将手递给他,他果然将她的手握在掌心再摸摸。
坐在对面的闵姝满目生光的看着两人,抬手拍拍闵思,啧啧道:“怪不得他二人拒绝我,原来他们是断袖啊。嗳,活断袖哎,还都长得这么好看,啧啧,我活了十六年,今日总算开了眼界。”
闵思亦斜了眼君熠寒,瞧着他那微僵的神色只觉心头颇为畅快。温暖不过是多瞧了闵姝几眼,他就误以为是在瞧他,心头吃味赶紧拿着弧裘秀恩爱宣示主权,这下可好,竟被闵姝直接归类为断袖情,无意中替他扳回一局,真是大快人心。
“这世间,其实只有男人才懂男人。女人和男人是为了传宗接代,男人和男人才是真爱,断袖方是王道啊。”温暖挽着君熠寒的胳膊温柔的靠在他的肩头,幸福的感慨,“你这个小姑娘不懂。”
“我懂,我都懂。”闵姝一把拂开闵思为她擦头发的手,三两步跨过来坐在温暖的身边抓着她的胳膊道:“方才我还怕你二人受不了世俗庸人的眼光迟早会分开,现下听你这般讲,我这心里总算是踏实了。”握拳,“真爱无敌,断袖万岁,你们一定会白头到老的,一定要幸福哦!”
“……”温暖。姑娘,其实你才是穿越来的吧。
“……”闵思。非要关她三天禁闭不可。
“……”君熠寒。若非是个女人,他定要削掉她的爪子。
闵思的府上如他的人般,布置的风致闲雅。二人稍作休息后,闵思便派人将君熠寒请去了书房,温暖不用想也知道闵思早看出了君熠寒的身份,现在请他去必定又商量的是什么天下国家大事。
许是地域关系,汐月并不若金国那般冷,空气中已带着几分早春气息。温暖脱掉身上的狐裘打算到院子中散散步,刚经过鹅卵石铺就的小径却迎面碰上跟在管家身后匆匆而来的青岩,二人见到彼此均是一愣。温暖这张假脸青岩并不陌生,是以自然知道她的身份。
他顿住脚步对管家道:“你先去忙,我先处理些事,稍后再去见闵丞。”
管家应声退下。
“青岩,孟孤染他……”
“温姑娘,主上他现在性命危在旦夕,还请姑娘看在主上曾经救过姑娘的份上出手相救。”温暖话刚出口已被青岩急声打断。
“你先别急,孟孤他究竟出了什么事?”温暖听他如此说,赶紧出声问道。
“现在情况紧急,姑娘可否先随我去国师府,路上我再详细告诉姑娘。”
“好。”温暖随手招来路过的丫鬟吩咐,“你代我去书房向与闵丞议事的慕公子说一声,我有事去趟国师府,晚些就回。”说罢,转身同青岩向府外行去,却未见到那丫鬟在身后急得比手划脚,刚要抬步追上去,脚却一崴疼得她额头冷汗直冒。
“哑妹,小姐胭脂用完了让你赶紧去给她买一盒。”不远处,一个婆子对她吩咐道。
被唤作哑妹的丫鬟看看已瞧不见人影的温暖,再看看那婆子,最后只得咬了咬牙一瘸一拐的去街上给闵姝买胭脂。
赶去国师府的路上,青岩告诉温暖孟孤染是因与敌交手时身受重伤,但温暖思及孟孤染那神鬼莫测的武功,只觉天下间能将他伤到重伤性命危在旦夕少有人能做到,再者青岩言词闪烁多有隐藏瞧着她的眸光又是复杂万千,她总觉这件事与自己有关。几翻追问下,青岩才终于道出实情:“主上体内痼毒难除,长年以毒克毒,虽这些毒最终在体内沉积会对身体反噬,但因他以血珠炼功,两生相克,这些毒对他身体的反噬倒并不怎么明显。只是他身体因纳毒太多,能对体内的毒进行克制的毒便愈来愈少,故而最终于找上了身为明月阁主的你。”他眉峰紧皱,“上次你身受重伤命弦一线,主上为了救你,不仅将血珠喂你服下,还耗费了五成功力,他体内的毒没有了血珠的制约,亦没了你炎鼎炼制的毒相克,自是身受万毒反噬。再加之功力也仅剩原来的一半,以这样极度糟糕的情况去对敌,后果可想而知。”
原来她的命竟是他花费了这样大的代价救回来的,她不过是无意间看在血珠的份上救了他一次,这个骨子里透着阴狠的妖孽男人却不仅在她最狼狈一无所有时收留她,还一次一次的救她,甚至不顾自己的性命。她搁在膝上的手渐渐收紧,未有多言,只语声压抑暗哑的轻轻说了句,“我一定会救他,一定会治好他,不惜一切代价。”
马车在国师府门前停下,青岩直接带着温暖飞身来到孟孤染的房间,然房内却并未见到他的身影。青岩随手拦了个下人问询后方知孟孤染半个时辰前出了府。
青岩面色大变,此时再也顾不得她身子弱,直接带着她飞身上马,马鞭急抽,骏马扬蹄狂奔。温暖见他神色亦知情况不妙,眸色沉凝似浓墨冻结。孟孤染,你千万不能有事。
第十六章
玉扇峰,一片白雪茫茫。相隔十丈的左右两峰顶各静立抹欣长身影,一个衣袍红艳妖娆,额间的水滴状朱砂印记比衣袍还要艳丽三分,斜挑的眉眼天生媚态风流却透着睥睨天下之色。一个红发玄衣,眉目线条冷硬,周身气势凛冽张狂,似出鞘的绝世名剑透着肃杀之气。
风过,灰暗的天空飘下大片的雪花,当第一片雪花触地的瞬间,两抹身影凌空而起,劲风呼啸飞雪逆转,山石崩裂鸟兽奔逃,半空的两人身影极速变动似移形换影,快到根本来不及分清谁是谁,直到两掌相接一声轰然炸响,两人方各自分开飘落及地。
孟孤染强咽下喉头的血,唇畔的笑妖娆带着轻嘲,“隐藏了近两年,本座还以为你的武功大有长进,没想到也不过如此。巫夷,你可真是令本座大失所望。”
“国师似乎失望的太早,刚刚本殿下不过用了六成功力而已。接下来这一掌若国师还能接下,再说这话也不迟。”巫夷冷硬的面上杀气弥漫,掌心内力积聚携雷霆之势向孟孤染袭去。
罢了,大仇已报,死在如此圣洁的地方也好,正好能洗净他满身的污浊。他妖孽的面上绽放出抹足以令天地失色的笑,调动体内所有殘存内力,纵是死,他也不能便宜了他。
“孟孤染!”两掌即将相接电光火石的霎那,一道惊喝破空而来,丈高的炎鼎击向巫夷,逼得巫夷撤掌避开。
他强撑着的身子至半空飘然而落,被旋身而起的温暖接住。原来竟不是错觉,他唇角微勾想露出抹笑给她,胸间翻腾的气血却再也压不住,冲破齿关急涌而出。
“孟孤染,你撑住,我一定会治好你。”温暖语声轻颤。
“放心,本座没那么容易死。”他抬袖不在意的拭去唇角的血痕,然前面刚拭去后面又跟着流了出来,他也懒得再拭了任由它流着,眼神冷冷的扫过青岩,一抹杀意闪现,“他带你来的?”
“我经过汐月,恰巧碰到而已,你现在伤势严重,我们先回去再说。”
“本座还有些事未处理,你身子弱受不得这里的寒气,先随青岩回去,本座随后就来。”他眸色凌厉的看着青岩,青岩却是难得的违背他的命令,单膝跪地道:“主上,就算您要杀了青岩,也请您顾及自己的身子先随温姑娘回去,属下到时愿自刎谢罪。”
“竟敢违抗本座的命令,当真以为本座不会杀了你?”孟孤染眸色一沉,掌心内力积聚凝雪为剑射向青岩。
温暖指间银针急射而出将雪剑击碎,怒喝道:“孟孤染,你令天不跟我回去也得回去,跟我回去也得回去。除非你真的想救我时在我身上耗费的心力前功尽弃。”吼完了正欲将人强行带走,抬眸却刚好瞧见不远处与孟孤染交手的红发玄衣五官极为立体冷硬的男子,竟是她派人未曾寻到下落的巫夷?
孟孤染眸色幽沉难辩的看着她,她却直直的看着巫夷,似察觉到她的视线,巫夷黑矅石般的眼看向她,仍如以往所熟悉的那般眸中不含半分温度,只有一片冰冷。
还好,他活着,好好的活着!
一时谁都没有再说话,只有四周风啸声过。半晌,终是孟孤染先开了口,对巫夷道:“本座乏了,择日再战。”
“国师认为今日本殿下会让你离开。”巫夷的语声如他的五官线条般冷硬。
“本座若是想走,凭你也能留得住?”孟孤染蔑然的看向他。
“留不留得住可非国师的一句话,而是凭实力。”
“那本座就让你看看本座的实力。”孟孤染周身杀气四溢红袍鼓胀翻飞额间朱砂印迹艳红胜血,整个人散发着血腥与死亡的气息。
一场大战即将再次拉开,生死之间只有一人可活。
然这令人心神紧绷的时刻却被温暖一个干净利落的手刀给斩断,尤如洞房到关键时刻却发现新娘是个男人或是新郎是个女人般,让人一时思维难以正常运转。
“抱歉,他昏过去了,无法再和你对战。”温暖将孟孤染交给青岩扶着,低声吩咐道:“赶紧带他离开。”
“可是你……”青岩瞧瞧她再瞧瞧已面色苍白如纸的孟孤染一时有些难以决择。
“放心,我没事。”温暖想了想再补充一句,“我和他是旧识。”至袖间拿出瓶药递给他,“这样你先给他服着,待我回去后再根据他的情况重新炼制。”
“那你小心。”青岩扶着孟孤染欠然的看了温暖一眼,扶着孟孤染离开。
“你凭什么认定我会放任你让人带着他离开?”许久,巫夷开口。
“凭我对你的了解,你绝不是个趁人之危的人。”她笑了笑,从袖中拿出药水将脸上的面具揭下,眸中是久别重逢的喜悦,“巫夷,好久不见。”
巫夷冰冷的眸中似有细微的波动,却也仅是点了点头,“此地天寒,先下去吧。”
“好。”温暖正欲收回炎鼎,身后却猛然一道杀气袭来,腰身一紧天旋地转间,只听一声巨响,丈外站立着个满身是雪的枯瘦身影,双眸正阴毒的盯着她。
这个老不死的,怎么又是她,慕容婧都已经死了,她竟然还没死!
“温暖,交出炎鼎,否则我让你今日死无葬之地。”王公公阴狠道。
她本是得知了孟孤染与巫夷今日在此决斗,早早在这里侯着以积雪掩住身形与呼吸不让他们发现,待到他二人拼至最后,若孟孤染死了,她则悄然离去,若他还活着,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经过一场恶斗应也离死不远,她可以不费吹灰之力的杀了他。毕竟温暖与欧阳明月是她不共戴天的仇人,她迟早会她的她二人,但以孟孤染对她二人的袒护程度,慕容婧已死,她现在已没有了利用价值,她只要有异动,他必定不会念及多年主仆情直接杀了她。与其如此,她倒不如在他受伤时先动手解决了他这个隐患。
然却未曾想,今日来这趟的收获倒是超出她的预料。不仅孟孤染身受重伤命在旦夕,还让她发现温暖与欧阳明月是同一人!果然是苍天有眼,让她今日不仅可以得到炎鼎,还可以为清歌报仇血恨!待她先杀了她夺了炎鼎再去杀孟孤染不迟。她面容渐显扭曲透出嗜血癫狂之色。
交出炎鼎?她当她脑子有病?不过她竟然知道这是炎鼎,倒不知她是从何处得知的。温暖冷然看着她,“谁让谁死无葬身之地可还不一定,想要炎鼎,有本事自己来拿。”她指尖微动,炎鼎蓦然凌于高空对王公公当头猛然砸下,王公公就地一滚,这才狼狈躲过。
温暖眉峰微蹙,巫夷脱下身上的外袍铺在地上扶她坐好,反手一掌击向急攻而来的王公公。温暖知道自己的身子状况,安分的坐着并未上去名为帮忙实为添乱。
漫天飞雪中,巫夷与王公公打得难分难解,约摸半刻钟后,巫夷一掌击中王公公的胸口,王公公至半空砰然跌落地面,溅起一片碎雪。她挣扎着欲起身,却狠然喷出口血,身子重新重重跌回地面。吐出的血如雪地上盛开的红梅妖艳夺目,却在转眼间被落雪覆盖再寻不出半分痕迹。
巫夷落足温暖身侧,她扶着他的手臂站起身,垂眸看着兀自挣扎的王公公,冷嘲道:“王公公,你的主子都不在了,你这个衷心的奴才也该是时候下去陪她了?”
“我主子还好好活着,我为何要下去陪他。”她眸中阴毒的笑渐渐扩大,牵动整个面部都跟着扭曲。
“不可能,慕容婧死了,我亲眼所见。”难道那天她见到那个不是慕容婧?若是,那她绝不可能还活着。
“慕容婧的确死了,可那个女人并非是我真正的主子,你可知道我真正的主子是谁?”
温暖心头一跳,直觉这答案并非是自己想听的,然而王公公已笑得极为讥讽道:“是你刚刚赶来救走的那个人,孟孤染!”
“哦?原来是他啊?那你倒是可以自己去死了。”温暖袖中的手渐渐握紧,回的却是云淡风轻。
“我倒觉得说不定你知道真相后会认为他比我更该死。”她的笑声尖锐而刺耳带着浓浓的居心叵测,温暖想让她闭嘴,可却整个人僵住动不了也开不了口,只能听她继续道:“你可知他的真正身份是谁?醉仙楼的幕后老板?汐月的国师?”她笑得全身抖动身上的雪扑簌簌掉落,“都不是,他是翎国的大皇子,君昊天君熠寒的亲大哥,他的母妃被慕容婧害死,他为复仇而来。”不枉他当日冒着生命危险偷听,今日终是派上了用场。
温暖脑中轰然炸响,眸色凌厉的盯着笑的扭曲的王公公,冷笑道:“你倒是可以再编得离谱些。”
王公公并未理会她的质疑,继续道:“你可知引发你体内馋盅的金丹从何而来?那金丹是孟孤染亲手炼制交于我专为你服的;你可知慕容婧为何会如此顺利夺权?这不过是他在暗中操纵;你可知我屠杀明月阁,他知道却默许;你可知他让你利用闵思身份,其实只是让你用寒王的势力牵制慕容城;你可知他将你是闵思的身份让我告诉慕容婧,再由慕容婧转述给慕容城……你不知,哈哈哈哈,你都不知,你的一切都在他的算计之中,你却还傻傻的将他当作救命恩人,你之所以有今天,全都是拜他所赐。真是悲哀啊悲哀,我至少还能明明白白的活着,而你却不过是颗他手中用来毁了翎国毁了慕容婧的一无所知的棋子。”纵然今日她死,她杀不了她与孟孤染,但让她二人反目成愁互相厮杀,也算是她大仇得报。
她每说一分,温暖脸色便白一分,她从一开始便知孟孤染城府极深,是个极为难以看透的男人,但却不知这所有的一切从一开始却全都是他的算计。
唇角溢出缕腥红的血线,身子晃了两晃似要倒下去,巫夷扶住她的肩,沉声道:“我先扶你回去。”
“我要……先亲手杀了她!”温暖眸中冰冷一片,衣袖于寒风中凛冽拂过,炎鼎凌空倒转而下将双目爆睁的王公公罩于其中。她咬破食指,于空中画下祭符,弹指将那血珠击向炎鼎,里面霎时传来王公公惨烈至极的哀嚎,足足半刻钟后,那哀嚎声方歇。温暖挥袖收回炎鼎,雪地上徒留一具神情肢体无不透着恐惧痛苦的焦黑尸体。
巫夷未出声,仅是将外袍在她身上披紧,将她打横抱起飞身向玉雪峰下赶去。玉雪峰上雪下得愈来愈大,不多时便将那具焦黑的尸掩埋。
“你住哪里,我送你回去。”出了玉雪峰,天空一片晴朗,有暖阳抚面,然温暖却觉心似堆了千年寒冰,冻得她每寸肌肤生疼。“可否去你府上?”她答。
巫夷没有多问,直接将她带回了府里,并立即请了大夫为她诊治,连请了五六个大夫均是摇头叹息,只道是她身子太弱重伤未愈心头又积郁太重,实乃药石难极。但若有什么珍贵的药材大可试试,权且死马当作活马医,能否好转全看她的造化。
身为二皇子,巫夷府里自多的是珍贵药材,若没有直接去太医院拿便是。是以各种珍贵药材熬成的汤药不断的往温暖手中送,然她却是根本喝不进去,就算是勉强喝进去一些胃里也会受不了干呕吐出来。
巫夷瞧着她这翻模样冷硬的五官更加冷硬,他语声冰冷道:“你要这般要死不活的模样到什么时候?”
“我体内这颗含有五成功力用来续命的血珠是孟孤染的。”她语声轻幽的答。
“那又如何?”巫夷冷嗤,“这是他欠你的,纵是让他拿性来尝也是应该的。”
温暖惨淡一笑,“其实他并不欠我什么。”她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道:“能否问你借用一样东西?”
“什么?”
“千矶散。”
“这东西现下正在我府上,稍后我拿来给你。你还需要什么?”
“一些药材。”
所有东西备齐后,温暖将门关上开始炼药。楚欢的药必备的三样东西:龙苍、赤蛇胆、千矶散都已备齐,只要这三样齐全其它的辅助药材也就不值一提。剩下的一些药材则是……用来给孟孤染炼药的。
她将戴在颈上用龙苍做成的碧玉箫取下,指腹细细的的摩挲着,当初君熠寒送给她时说只要有危险便吹响这碧玉箫,可是,她却由始至终未吹响过。以后,大概也不会再吹响了吧。她将龙苍、赤蛇胆、千矶散一一放入鼎中,遂开始炼药。
半个时辰后,她撑着身子,将药丸取出放入锦盒中。再将剩下的药材放入鼎中炼制,药快炼制好时,她将体内的血珠逼了出来置入鼎中,血珠入鼎后立即与里面炼制的药相融,最后凝固成粒深褐色的药丸,这粒由血珠炼成的药丸能让孟孤染由内到外肌理新生如若脱胎换骨,这也是血珠极少为世人所知的功用。
极力稳住摇摇欲坠的身子,同将样药丸装入锦盒中。随后收回炎鼎唤来巫夷,她毫无血色的唇极力勾出抹笑,对巫夷道:“最后想拜托你件事,这有两个锦盒,麻烦帮我转交给孟孤染,黄色盒子里的药让他交给楚欢,红色盒子里的药是给他的。告诉他,我与他两不相欠。”
“值得?”巫夷冷冷的看着她。
“没什么值不值得。”温暖强撑住快要晕过去的意识,凄然一笑,“若许一切都是天命,我不恨他,可却也没办法再接受他用含有他五成功力的血珠在体内为我续命,算上这次,我救他两次,他救我两次,我们算是抵平了,谁也不再欠谁。”
“你何必对自己如此殘忍?”
“送我回去吧,我好累。”温暖视线有些恍惚的看着他,“送我回闵思府里,那里有我想见的人,永远不会伤害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