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
她扑腾一声,跪倒在地,匍匐着去够来者的脚,想要他停下脚步,听自己解释一二。
“我,我错了将军,我都是为了您,我都是…”
来者正是鬼车,他鬓边原本整齐挽在一处的头发,因为刚刚的动怒,在空中飘舞,他并未理会蛇妖,鞋子碾着后者的指头直直走了过来,在江辰身前停下。
“你不该在这!”
江辰并没有动弹,这句话不是对他说的,果然,那树上的身影一顿,想说什么,只化作一句冷哼。
鬼车扭头看着血染白衣的江辰,脸上流露出十分心疼的慈爱表情来,从腰间解下自己随身带着的药酒。
这是当年战场之上,蜃送给他的,当年他送了重伤,兄弟送的药酒已经喝完,这些年来,酒壶补了又补,里面的酒续了又续。
这酒壶,他珍视异常,连勾陈也不让碰,只有遇到重伤的将士,才会拿出来。
自从下了战场,他只留下了这酒壶和一身斑驳的战甲。
“辰儿,快喝点,这里面的药材都是我寻来的天材地宝。”
这眼神几近恳求。
江辰的嘴里勾起悲戚的笑,接过鬼车手中的酒,却没有喝,那度数极高的酒就这么冲着自己肩上深可见骨的伤口淋下,但这些皮肉上的疼痛怎么比的上他此刻心痛。
身上的伤口实在是太多了,一杯酒下去,浑身颤栗,血顺着衣袍,和着雨水,流淌的满地都是,将他整个人浸湿,他却骄傲的像是一尊礁石,屹立不倒。
双眼紧紧的盯着眼前的人,一双眼睛变得通红:
“将军。”
他低沉的一遍遍的念着,带着近乎病态的痴狂:
“将军。”
“将军。”
“将军。”
那一声声,无一相同,是往日的战士们最真挚的呼唤。
鬼车听的心慌:
“辰儿,有些事,实非我所愿,你…不要再插手了。”
一旁刚刚被毒雾影响的朱厌此刻终于要醒了,眨巴眨巴眼睛,顿时看到了这一幕,顿时懊悔,自己醒来的这么不凑巧,头冲着地上就是一磕,又昏了过去。
蛇妖又爬了过来,双手攀着鬼车的腿,哭的梨花带雨。
她太怕了,怕自己没有机会再靠近将军了,这个男人的铁石心肠,她最是明白不过。
自己对他在意的人出手,只要被发现换来的结局早已经注定。
“妾身不过是蝼蚁,愿意用这条命去赔,只愿将军不要生气好不好。”
字字无一不在吐露心意,就连江辰听的都摇头不忍。
沙场多年,哪会因为这柔情而心软。
鬼车转身,一掌打在那个女人的背上,一踢,将她整个人震飞,他抬眼,看着又重新回到树上的人,冰冷的眼睛充满了怒火:
“我说过,别动他。”
一记重拳破空而来,他的身体早已枯槁,但即使这样,也让黑袍顿时一惊,赶紧双手格挡在胸前抵住这一拳。
可想而知,年轻时候的鬼车将军,该是怎样的实力,又是如何做到战场之上,令人闻风丧胆,杀戮战神这样的称号可谓当之无愧。
“咳咳!”
黑袍差点从树上掉下来,好不容易稳住身形,喉咙里一股腥味上涌,一口黑血喷出,碰到的树叶立刻枯萎泛黄,失去生机。
“鬼车将军,你好自为之。”
说完这话,他转身就飞远了,似乎在害怕,这个杀神下一秒强行将自己永远留下。
虽说鬼车上了岁数,已是强弩之末,但是他实在不想再领教这强者的力量了。
鬼车的怒气还未散尽,看向地上的朱厌。
都是因为这小子,才弄到如今的局面,他从袖子掏出一枚飞刃打出。
却被江辰挡住,飞刃扎进江辰的小腿,他单膝重重的跪在地上。
“辰儿~”
鬼车一惊,伸手想去扶他,江辰此刻的眼神已经变得淡漠,看向自己就像在看一个陌生人一样。
他的手在空中停住:
“看来,你是打定主意,要与我决裂了!辰儿,你太固执!”
“义父。容我最后一次这么叫你了。义父,从小到大,您对我严厉,教诲如今还时刻警醒着我。在军中,你让我叫你将军,说身为军人,不拘于这层关系,那时候的你,对我来说,就是楷模,就是榜样,是我追随的义父。这么多年,我恪守教诲,那每一条都是您曾经在战士们面前立下的,难道,如今是要收回吗?”
“那些都是十恶不赦的罪人,我…”
江辰痛苦的咆哮:
“法大于一切,您忘了吗?”
他咬牙,拔出身上的碎片,意志支撑着自己的身体,站了起来。
“将军,你错了!”
鬼车仰头,正视圆日,指着天问:
“何物可以与天同寿?辰儿,我想看看。”
“与天同寿?”
“我不是为了自我,当年战场上,所有的兄弟们一个个离开,这一世,我早就不贪命,可是…”
他的双眼突然变得明亮起来,兴奋的上前握住江辰的手:
“我真的太想见见了,与天同寿,我这一生,与人斗,与自己斗,但最想的,便是同这天道斗。辰儿,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喜欢你吗?”
这股子炙热,江辰从未在鬼车脸上看到过,印象中的将军,持重庄严,说一不二,冷峻的眉峰从未如此颤抖。
他对江辰,从来不一样。
父亲因此让自己认他做义父,习武认字,无一不是义父好好教导。
小时候,小小的辰儿,手背肿着站在冰天雪地中罚站。
鬼车将军就在一旁守着,喝着酒看着兵书。
却在他倒在雪地中的瞬间带他去寻军医。
那时候,江辰才知道,他哪里是看书,时刻都在关注自己。
为什么喜欢?
江辰后退了一步,嘴里的话噎住,泪流满面。
“辰儿,你是这天地唯一的半妖,你是这天道的抗争,你瞧瞧,你有多重要。”
他说着这话,另一只手一用力,一股吸力将嵌入墙上的女人吸了过来。
“而他们,居然还想毁了你,真是太可笑了。”
蛇妖的眼神已经因为重伤有些涣散,嘴角却挂着笑。
咔嚓一声。
她终于得偿所愿,死在自己最爱之人手中。
尸体被甩开,血滴溅在江辰的脸上,如同盛开的红花,他的面具碎了大半,露出的皮肤白的似雪,这样的白纸,红点,刺眼妖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