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赵丰抓起她的手,在她手背上轻轻亲了一口,正色道,“旁人都该羡慕我。这世上柔弱女子数不胜数,贤良温淑的女子也是数不胜数,可是哪个男人有这样的好运气,娶到能征善战的将军为妻?”
手背传来温热,向来杀人不眨眼的风将军脸色慢慢红了,却不缩手,只轻啐一声:“贫嘴。”
灯下看来,人比花娇。赵丰心里温热,握着她的手渐渐用力。她的掌心有薄茧,那是常年执掌兵刃留下的,不比寻常女子娇软。
风灵昭笑着瞥他一眼,突然道:“我离开前,你还是不愿的,怎么现在又肯了?”
她记得,上巳节那天他被司南翔打伤,她察看伤势时,赵丰对她是拒绝的。
“那时,我只觉自己配不上。”
“后来呢?”风灵昭显然也知道自己气势太强,戾气太重,一般男人哪里受得了?
“后来,我想通了,别人同样不配。”赵丰正色道,“既然如此,我就不输给他们任何人。风九小姐向我求婚,我为什么不答应?”
风灵昭啼笑皆非,一拳打在他肩膀上。赵丰轻呼一声,面露痛色。
“少装相。”风灵昭没好气道,“我没用出一分力道。”
“风将军的半分力道,也不好受啊。”
他这样说,风灵昭才想起自己打中的好似他原来的伤处,不由得道:“伤口还未好全?”
额,他支吾两声:“还、还没有。”
“我看看。”风灵昭时常作男装打扮,对于怎么解开这种衣式轻车驾熟。赵丰还未反应过来之前,她就已经扯开了他的衣襟。
其实伤口已经愈合了,但肩膀上还有三个铜钱大小的红印,风灵昭伸指抚了抚,叹口气道:“到底留下痕迹了。”
她的指尖微凉,赵丰心头却热了。
风灵昭没听见他的回答,一抬头见到少年满面通红盯着她,才惊觉自己做了什么,赶紧收手。
赵丰忽然将她往怀里带。
也不知他酝酿了多久,才挤出这样的勇气。
风灵昭一僵,却不挣扎,在他怀中慢慢软化。
也不知过了多久,外头噗噜噜一声,有鸟夜惊,两人这才如梦初醒。
风灵昭倚在他怀里,双颊染晕,吃吃直笑。
第一次这样接触,挺、挺好。
赵丰将她的小手抓在掌心翻看,心头微动,想起一事:“对了,从前你为什么找我代笔写信?”他才不信她目不识丁。
风灵昭瞪他一眼:“你以为,我故意找你靠近乎?”
“我哪有这等荣幸?”
“当然没有。”风灵昭咬了咬唇,“我能读能看,却不能写,自幼便是这样。”
“嗯?”赵丰还是头一回听说,“提不起笔?”
“是。无论是提笔还是提树枝,只要是写字、绘画,我的手都不听使唤。”风灵昭恨恨道,“你也知道,生作风家的女儿不能写字就是个笑话,就连嫁人都嫁不好。无论哪里的大家闺秀,书法都要和绣工同样了得。母亲犯愁,带我寻遍名医也无法治愈。后来遇见我师傅,他骗我说修行不用写字,我就去了。”
赵丰愕然,忍不住笑了。
“再后来,你也都知道了。”风灵昭难得噘一次嘴,“我有这种毛病,当不了文官只能当武将。”所以她就成了梁国赫赫有名的少年将军。
“多亏你有这样的毛病。”赵丰一声长叹,在风灵昭的横眉怒目下接着说道,“我才能拣到宝。”
风灵昭脸红了,但偏要冷笑:“你以后要是敢笑话我,别怪我动粗。”
“不会。”赵丰捉着她的小手,郑重道,“无论你写什么,我都愿意代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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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逢喜事精神爽,风家老爷子最近红光满面,每顿都能多吃半碗饭。
不过他的好心情就持续到今晨接到两个消息为止了。
第一个消息,九孙女昨晚回来了。
第二个消息,九孙女要嫁人了。
风老爷子急匆匆赶到小清晖园,风灵昭正在吃早饭,照例不用下人伺候。老头子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一遍,才慨叹道:“终于全须全尾回来了。”
“您这话说的。”风灵昭将他扶到座位上,“我还能断手断脚回来?”
“战场上的事,谁说得准?”风老爷子轻咳一声,“后面不用再打仗了吧?”
“嗯。”祖父用过早饭了,所以风灵昭只顾着自己啃个白面包子,“再打,国家就要垮了。”
“那你们这些将军还有用么?”风老太爷其实早有担忧。
“我们是国之利刃。”风灵昭笑道,“但您说的对,我们在打仗时更有用。”打天下靠武将,治世却得文臣来,往后太平了,他们这些武将还有用武之地吗?
风老太爷犹豫了一下:“你这趟偷偷回来,是因为梁天子对你还未断了念想?”
“嗯。”
风老太爷更犹豫了:“你一定要回梁国去?”他实在弄不懂这孩子。就在句遥国,就在春明城,与家人和和美美地生活在一起不好么?
风灵昭微笑,眼中却露一点锋芒:“祖父,我亲手打下的功业,我也要亲手守住。”
谁说只有男人可以建功立业?她这几年出生入死,流血流汗换来的成果就在近眼,怎可因为梁天子一点觊觎就放手不要?
九孙女的选择和取舍,风老太爷明白,这时就小心翼翼道:“你跟你母亲说,要嫁人了?对方是哪一户人家?”
他心里满是不祥预感。九孙女打了几个月的仗,哪有空谈感情?这样看来,只有几个月前的那个小子,可能性最大!
“您也认得。”风灵昭也不卖关子,“便是赵丰。他今日就会托人上门说媒。”
果然。风老太爷忍不住瞪眼:“那小子有什么好!他怎么配得上!”春明城里那么多权贵子弟,他挑来挑去都挑不中呢,九孙女怎么就看上一个小灯匠?
风灵昭眼珠子转了转,下意识引用赵丰的话:“那么您看,谁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