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鸟类的异常是千岁察觉的,毕竟大山里面鸟儿多一点少一点谁在乎?但现在他理直气壮拿来解析。
白猫一口咬在他手腕上:“要不要脸?”
韩昭已经来了?贺小鸢美眸越来越亮,先前的急躁一挥而散,其他关节也顿时想通:“原来镇北军已经追上来了,只是吊在王军后方并未进攻。”
卫王有先发优势,早走了两天时间。镇北军想轻骑赶上,人数一定不会太多。贺小鸢估摸着也就是四五千人。
而在昨夜之前,卫王军的数量还有千余。
她知道韩昭这个人特别沉得住气,既然缀上卫王军也就不着急了,坐等赤弩进一步削弱它的力量。不得不承认,在这种极端地区、极端天气里,人类军队可没有本地山泽那么神通广大。
想到韩昭就在附近,贺小鸢心跳怦怦加快,连手心都微微湿润。距离上一次见他,久远得仿佛是上辈子了。她想,一定是大仇即将得报,自己太开心了。
“快了。”燕三郎扔下这两个字。换作他是镇北侯,见敌方军心已乱、士气低落,人数又大减,可知火候正好,该当出手了。
……
和前两晚一样,卫王又一次夜不能寐。
他眼里布满血丝,原本鼓盈的面颊已经消瘦下去。有吃有喝,也抵不过心里的焦虑。
什么时候才能走出大雪山,这已经成为他的梦魇,也只有依靠向导所说的“最多两日”才能继续煎熬下去。
车外寒风呼啸,刮得窗帘擦擦作响。卫王就在这样单调的噪音中打起了盹。
也不知从何时起,耳畔的噪音越来越响,频率越来越快,到最后好似变成了踏在人心头上的咚咚声。
听起来,像是鼓声呢。
慢着,鼓声?卫王一个激灵,忽然回过神来。
清醒之后,外界的声响仿佛一下子放大了十倍,他听见的不仅有连天的战鼓,还有来自四面八方的呐喊。
卫王坐起掀帘,却见整个营地已经乱作一团。马蹄声踢跶,乌压压的军队从树林中蹿出,朝己方砍杀过来。
那兵甲明晃晃地,肩上泛红。这种制式,卫王再熟悉不过了:
镇北军。
他瞳孔骤缩,心里又酸又涩,嘴角却扯出一抹苦笑。
镇北军来了。呵呵,镇北军怎么可能不来?
姓韩的,还有那个小杂仲,想夺他萧家的江山呢。
疲敝多日的王军哪里是镇北军的对手?几乎是一轮冲杀下来,这数百人就溃不成军。
非一合之敌也。
柯严华奔到卫王车边,急声道:“王上,快跟我走!”也不及给卫王开门,直接将他从车窗请了出来。
钱公公见状,也跳车跟了出来。除了服侍国君外的时间,他在卫王跟前就像是隐了形,偶尔拣些主人的残羹来吃,虽然饿得面黄肌瘦,到底比外头的士兵要好些,还有两分气力奔跑。
此时,敌军中有个声音高喝:“缴械投降不杀,献出卫王有功!”
说话这人就是化成灰,卫王也认得:
韩昭。
镇北侯终于出现了!
韩昭话音刚落,就有数百人跟着他齐齐呐喊:“缴械投降不杀,献出卫王有功!”
声音在夜色中远远传播出去,十里可闻。
王军自然也听见了。众人都知自己十成十是打不过的,再顽抗不过死得英勇一点,现在听说投降可以不死,求生欲一下子就占了上风。
也不知是谁打头扔下自己手上的家伙,只听得乒里乓啷一阵响动,地上横七竖八丢满了武器。
柯严华要趁兵荒马乱带主子逃逸,可是才跑不出十来丈,附近就有人高声大吼:“王上在此,王上在此!”
卫王大惊,柯严华一个回身将那人脑袋都削了半边下来。
可声音到底传出去了,镇北军一阵骚动,大队人马就往这里掉头。原本它伏击王军就采取四面埋伏,现在收缩包抄,就想网中捞鱼。
柯严华要带着卫王突围,后者却道:“带上人质!”
到现在,卫王身边的人质只有一个廖太妃了。柯严华的手下扣着她肩膀,强拽着她跟在卫王身后。
柯严华不愧为羽林军卫长,神通了得,硬生生在四面埋伏中杀出一条血路。他还放出一个金甲巨人,护着卫王退到一片矮丘之下。
这是一片软沙地,前方原本有条小河,不过冬季全被冰封。
这东西高达两丈。他原想用它开道冲出重围,可是镇北军中同样有身长超过一丈有余的妖怪,扑咬起来格外凶狠。
后头,已经是无路可退了。敌人从四面八方涌来,如拍岸的潮水,似乎永无停歇。
柯严华打退几名异士,自己身上也多处挂彩,气喘不止。跟在他身边的六名亲随,现在只剩两人。钱公公倒是奇迹般活着,身上也只有几处擦伤。
穷途末路,不外如是。
眼看鲜血飞溅,耳听厮杀呐喊,卫王原本躲在柯严华身后簌簌发抖,这时忽然提起嗓子高声喝道:“镇北侯,敢不敢出来见孤!”
他一连喊了三声。
四面八方都是兵丁,韩昭不见踪影。
金甲巨人伤痕累累,终于撑不下去,倒地报销。
卫王大惊,倒是急中生智,改喝道:“裕王生母在此,谁敢不敬!”
镇北军中无人不知,裕王就快要登位了。是以卫王这么吼上两声,众将士进攻的势头倒是减弱下来。
这时包围圈外传来唿哨声,镇北军一下子停手,默默让出一条路。
卫王熟悉无比的那个伟岸身影走了进来。
镇北侯终于露面了。
还有一个少年与他并排而行,年纪约莫在十二岁左右,竟然也是一身戎装。
卫王看见他,瞳孔一下子收缩。
那张脸,那眉眼,当真与他那个同父异母的弟弟一模一样呵。
若非他笃定裕王已死,说不定还真轻信谣言,以为那个短命鬼当年逃过一劫了呢。
这两人身后又跟着二三十人。卫王一眼扫去,看见了跟着他西撤的贵族,也看见了留在盛邑的官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