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三郎就当没听见她最后一句:“这里不是小世界。”
“你怎么知道?”
因为少年注意到,千岁进来桃源之后不能在白天显形。像在迷藏海国、像在画中世界,她都可以无视这条规则。可见,这里还是人间,只不过被某种神通与外界隔绝了。
“气候、植被都没变化,人的外表也与人间一样,甚至天上的太阳也只有一个。”
白苓“噗”地一声笑了:“太阳?异界的太阳有两三个吗?”
“嗯。”迷藏海国就有两个太阳,虽然威力都不大。但这一点他不会再说了。这位白大小姐中午还见过了杀她手下的海神使,前几天偷袭她的奈罗正走过脚下的长街,为什么他反而觉得,她今天的心情特别好?
正说话间,一个白忽忽的影子突然从窗子底下蹿了上来,直接挤到燕三郎和白苓中间。
白苓吓了一跳,险些惊呼出声。
猫儿回来了,千岁狐疑的声音也传到燕三郎耳中:“干什么干什么,我才离开多久,你俩就挨得这么近?”
它故意在白苓脚边转了两圈,软毛都要蹭到她裤腿上。
白苓下意识跳后几尺,远离这个毛茸茸的动物,鼻子更是痒得要命,连打了两个喷嚏。
“哼!”千岁嗤了一声,“喷嚏精!”
她这给人乱起绰号的习惯,到底是什么时候养成的?燕三郎抚着猫背,把嘲讽状态的猫咪一把抱起怀里:“放好了么,嗯?”
“放好了。”他的转移话题不成功,因为猫儿还是不高兴,“我辛辛苦苦干活,你却在这里陪小姑娘聊骚哈?”
她的活儿很辛苦么?燕三郎啼笑皆非,拍了拍猫脑袋道:“看看我的手背,就知道不可能。”
千岁低头一看,他手背上的红肿才消下去一半。
她的火气也迅速降到谷底。是啊,小三儿连女人都不能亲近,这心理问题不是一般地严重,她气什么哪?
白苓也看着他的手背,似懂非懂:“你、你的手……”
“很快就好。”燕三郎看了看天色,“趁着天还没黑,我去打探消息,最好能问到城主府里的情况。”
他往身上喷了些奇特的药粉。这是来自贺小鸢的馈赠,喷粉之后,能令他的气息不致外泄,就算奈罗鼻子再灵,也嗅不到他的气味了。
接着,他又点起一炷香,让白苓举着,绕他走了三圈。
“这是作甚?”白大小姐实在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了。
“隐魂香。”燕三郎拿回香,摁灭了收好。这玩意儿材料难得,每炼制一支都不容易,他得省着用,“可以隐去自己神魂,不让其他鬼魂发现。”
白小姐目光飘忽:“这里有鬼?”
燕三郎不想过多解释,胡乱道:“有备无患。”
迷藏幽魂认得他。这些魂体并不以面貌认人,而是直接辨识魂魄。就算在黑夜之中,旁人的魂魄对它们来说,依旧亮得像海上的灯塔。
他拍了拍白猫脑袋:“乖乖待在这里,等我回来。”
一缕红烟钻进他胸口的木铃铛里去了,但被袖子遮挡,白苓没有看见。
芊芊喵呜一声蹭着他的手,而后趴在窗台上,果然一副乖乖巧巧的模样。
燕三郎向白苓点了点头,施施然走出房门,沿阶而下。
不一会儿,白苓就见他走在街上,不急不徐。
从表面上看,他也不过是春葱少年,就是长得俊了一点、高了一点,引街上的姑娘们回头观望而已。这样的少年郎,她的宗派里也不少见呢。可是白苓好奇啊,这家伙到底是什么来头呢?
直到现在,她对他的了解仍然基本为零。白苓望着他离去的方向,出神了好久。
当她收回目光,恰与白猫四目相对,只见猫儿紧盯着她一瞬不瞬,瞳仁又圆又大,仿佛盛满了邪气。
她打了个冷噤,赶紧回房了。
……
燕三郎走在街上,也注意到不少人留意自己。他起先有些紧张,随后发现不过是少女们善意的目光,从而无视。
千岁提醒他:“你最好挡起这张脸。”
“为什么?”
省得招蜂引蝶啊。这些没眼力价的小雌性,燕小三哪里好了,值得她们偷眼来看?
她还望见街角有一对姐妹花,指着燕三郎的背影边笑边说悄悄话。至于说了什么,她不须细听都能猜出个大概。
“我们要追踪的可是海神使!”她义正辞严,“你都不知道谁是她的耳目!若是她在这街上也放一个,我敢说那人都未必知道自己被她碰过。”
燕三郎点了点头。的确,千岁的提醒有道理。海神使拥有与他人或者生物共享视域的能力,并且还不需要对方同意,只要通过肢体碰触,这天赋就可以悄然生效。
若是海神使安放的耳目发现他的行踪,猎人就反而变成猎物了。
所以他随意走去小店后头,再转出来时,脸上已经贴起一张人皮面具。
在外人看来,他已经变成了一个四十出头的汉子,眉眼细长,五官平平,是扔在人堆里都找不出来的类型。
这张面具是燕三郎离开春明城之前,在拍卖会买下的战利品。这东西挺稀罕的,他只是买着好玩儿的,并且用作不时之需,毕竟“燕时初”被迷藏幽魂悬赏,或许有时他以其他面貌和身份出现更好。
这张面具的肤色与他十分贴近,并不会出现面容与双手截然两色的尴尬。但面具只是面具,戴起来有些呆板、有些阴沉,远不如刀圭之术生动。
可惜燕三郎学不来,那是贺小鸢的独门功夫。
千岁满意了:“这还差不多。”
现在,燕三郎要去打探城主府的地形,为晚上的入侵做好功课。虽说只是个城主府,但海神使等人闯进之后,也就变成了龙潭虎穴。
他顺着客栈小二指点的路线,果然很快就在主街找到了城主府。
白墙高大、青瓦整齐、门脸儿气派,高大的银杏从墙里探出浓密的分枝,这应该是整个潘涂沟最光鲜的建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