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三郎微微一哂:“第二个问题,我们怎知道你事后是不是真会兑现承诺?我要质押。”
“合理。”汪铭直点头,“但恐怕你们别无选择,如果不想被饿鬼啃死在桃源里的话。”
少年挑了挑眉:“或者,我们也不必那么费劲……”话未说完,突然抢上两步,刀锋一挑。
为何要听这人摆布?制住他,他和千岁也就能离开桃源或者找到弥留之境,不是么?
不过汪铭直像是料到他会出手,适时后退一步,正好站到柜台后面的阴影里,身形突然模糊。
燕三郎这一刀削在了空气里,柜台后面没有半个人影。
汪铭直不见了。
白苓恨得直跺脚:“该死,让他逃了!”这人丢他们进绝境,就是想置他们于死地。白苓很想在他身上捅十个八个窟窿出出气。
“恐怕他从一开始就不在这里。”燕三郎脸上倒不显惊讶,“这栋楼是幻境,那么他大概也就只是个幻影。”
千岁哼了一声:“这人忒也胆小了,连真身都不敢出来,只派个幻影糊弄我们!”她用琉璃灯也能制出幻影,但绝没有这样栩栩如生。
燕三郎从柜台上拿起奔雷瓶,收进储物戒。这里一切都是假的,但瓶子和瓶里的雷电却是真的。
他一拿进手里就知道了。
汪铭直本尊既然不在这里,燕三郎也不再逗留,推门走了出去。
外头的景色又变了,门口就是一条林中小路。
燕三郎走出去再回头,发现身后孤零零立着一栋茅草屋,屋顶已经塌了半边,从他的角度看去,还能望见梁木的缝隙里长出了杂草。
白苓紧跟着他出来了,回头看见这一幕也已见怪不怪,只问:“我们在哪?”
“桃源之内。”汪铭直既然要燕三郎帮着抗击迷藏幽魂,当然要把他们送回桃源境内。
这地形有些眼熟。少年逢高而行,翻过矮山脊,就看见了潘涂沟的城墙。
相距不过三、四里,他们在潘涂沟郊外。
“走吧。”燕三郎知道,时间不多了。
他这里疾步前行,千岁一边问他:“汪铭直的话,你信么?他当真是弥留之境的守护者?”
“不好说。”少年实事求是,“没有证据,全凭他自己所言。”
千岁哼了一声:“我看他就是个骗子!”
白苓终于忍不住了:“你到底和谁说话?”同行越久,她越清楚燕三郎头脑清晰,遇事沉稳,和胡言乱语的癫子不同。
她也因此越发疑心了。
“器灵。”
“什么?”两个女人异口同声。
千岁大怒:“你敢把我当作器灵!我不过是寄居在木铃铛里!”木铃铛是木铃铛,她是她,是独立个体!
若非现在是白天,她定要出来给这小子一个教训!
白苓也奇道:“什么器灵,居然能跟你对话?”是她的错觉吗,燕三和所谓的“器灵”说话时,声音都放柔和了呢。
为何对她就平平淡淡?
燕三郎不答,只是把话题带回去:“无论汪铭直是不是骗子,我们都要想法子对付海神使,否则……”余下的话不用说出来,两女都知道后果的严重性。
他被困桃源,死敌海神使也在这里,还领着几万头饿鬼扑城……无论怎么看,他都是在劫难逃了啊。
千岁安慰他:“不怕,我们有福生子。”
有福生子,就有运气。
她得意洋洋:“在绝境中,这东西还是发挥作用了,让我们轻轻松松就找到通道、借海神使之手离开绝境还拿到天衡的奖励,自己不用出一分力气。”
燕三郎不得不承认,从结果来看,她说得一点儿都没错。
他们虽然中了汪铭直的算计,被传入绝境,但一开始就避开了饿鬼的耳目。就连离开绝境的通道,也是迷藏幽魂花费九牛二虎之力打通的。
前方开路、后方借道,还顺便拿个大奖。他和千岁、白苓拣了个现成的便宜。
从这一点来说,福生子的确继续生效。所以千岁做了个总结:“接下来,我们也会顺风顺水。”
真是这样就好了。
燕三郎想起福生子趴在她胸口上吸食气运,脸色就沉了下来。
后面到底有多少噩运在等着他们?
他越走越快,白苓得放开脚步才能跟得上:“我们现在回潘涂沟么?”
“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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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未进城,西边天空就变得赤红一片。
这会儿还是早晨,阳光明媚。天空这般异变,当然会引起百姓注意。
很快,天边飘来厚厚一层红色乌云,云层表面如波涛汹涌。燕三郎曾在海上行船,知道这叫流波云,但其艳如血的还是头一次见。
更可怕的是,云团变化出无数鬼头,模样千奇百怪,但都狰狞骇人。云中并有鬼笑和尖叫传出,把底下的平民吓得目瞪口呆。
“这是汪铭直所为?”白苓乍舌,“这人还真有些本事。”
灭顶之灾转眼就到,但现在任你说破了喉咙也没有多少人会信。汪铭直也知事态紧急,干脆放出异象提醒所有人,也为燕三郎和白苓的游说任务打基础。
虽然这异象也是假象,但谁敢不在乎?
饿鬼众的确就在冲往潘涂沟的路上!
燕三郎和白苓飞快从南门进城,先经过自己下榻的客栈,再往北就是城主府。一路上都有平民驻足抬头,观看西边天空的怪云。
众人惶惶,猜疑和恐惧就像红云压在人心。
燕三郎埋头赶路。时间再紧迫,他也要先回房接走芊芊。
白猫趴在窗口等了一个晚上,早就心急如焚,这下见房门打开,几乎飞扑到燕三郎怀里。
“啊嚏!”白苓的鼻子痒得很及时。
燕三郎抚了抚猫头,红烟就顺着他的袖子钻进猫耳朵里了。
白猫跳上桌,长长伸了个懒腰:“啊,憋死我了!”还是在猫身上待着舒服,躲在木铃铛里看小三和白苓说话,她太不爽了。
少年一把将她抱进,放进书箱:“该走了。”
他转身出了客栈。
时间流逝,他和白苓干脆运起身法,直奔城主府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