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三郎立刻想起了王师厉鹤林先前的话。他也说燕三郎心太大了,小心聪明反被聪明误。
他问韩昭:“若我能找出龙口堰决堤原因、关闭修罗道入口,这场纷争能不能消弥?”
“能。”韩昭话锋一转,“可就算你过了这一关,以后呢?龙口堰不过是西城计划的第一步,说不清后面还会有多少意外。每一次,你都能顺利解决么?”
燕三郎不吱声了。
“所以我才说,你若想办利国利民的大事,还是要在廷为官,名正言顺!”韩昭提起酒瓮,给他斟满美酒,“你好好想想罢。”
……
离开浮屿小筑,燕三郎在回家路上一言不发。
对他来说,这是常态了,但猫儿还是有些担心。它往他怀里拱了拱:“还想着韩昭的话?”
“嗯。”燕三郎也不否认。
“他肯定站在萧宓那一头,怂恿你去做官,给卫国卖命。”千岁哼了一声,“你看韩昭把军权都交出去了,对萧宓忠心耿耿,跟你的那点儿交情不算什么。”
“但是办事要有始终。”
“把龙口堰修好就得了。”白猫在他腿上翻了个身,“西城就扔回给工部去干吧。省下来的钱又进不了你的口袋,那么替萧宓精打细算作甚?”
原本燕三郎接手西城计划,她并无异议,赚钱的时候还能赚到好名声,何乐不为?可是卫廷的这帮犊子太不是东西,眼馋的肥差被划给了燕小子,就天天在国君那里攻讦燕小三。
萧宓呢?在长时间的多人攻势下,他还能那么坚定地信任燕三郎吗?
千岁相信,燕三郎对此也没有把握。这小子看似老神在在,胜券在握的模样,实则心底很不安稳,时常都要居安思危。
把重注押宝于人心,这种做法不似燕三郎的一贯作风。
燕三郎没吭声,只是轻抚着猫脑袋,一下又一下。
猫儿看出他的若有所思,也不打扰,乖乖趴在他腿上合眼假寐了。
次日,黄二接到了獭妖一家发来的第一道情报:
在燕三郎指定的白灵川河道内,他们并未发现什么时空裂隙。
白灵川底相对平坦,没有那么多溶洞断层,最多就是水草成片。人类无法侦察,但獭妖勘测河床如同漫步,不费什么力气。
情报中也提到,河中的怪鱼增加不少。这一家獭妖在白灵川边也住过几年,从未见过这些古怪的品种,因此捞了两种给燕三郎。
少年看着两个水罐。
有一种鱼通体透明,只有眼珠子像黑芝麻,脏器也是黑色的。如果在黑色的礁岩当中,这就是极好的保护色,它往石边一藏,谁也看不见;不过白灵川河底都是黄沙,这保护色就没有那么优秀了。
另一种就不是鱼了,而是长得像青蛙的生物,长着三条短腿,平时藏在泥里。燕三郎第一眼在罐内也看不着它,还是千岁取了小树枝伸进水中划拨,结果这东西弹出罐底咬住树枝,“喀”一下啃成两段。
它长着一口吓人的獠牙,并且嘴是开在后背上的。
“这两样也都是修罗道生物。”千岁指了指透明的小鱼,“这是无骨鱼,莫看它小,什么都吃,包括腐肉。唔,这鱼下油锅炸起来特别好吃,又香又脆。”
她又指了指像青蛙的怪物:“这是黑皮蟆,皮可为鼓,声震十里。”
燕三郎看她如数家珍模样,不由得道:“能吃?”
“当然不能,肉有毒,吃下去轻症腹泻、重症毙命。”千岁嗔怪地看他一眼,“想什么呢,就知道吃!”
“看来修罗道的入口的确开在附近。”燕三郎沉吟,吩咐黄二,“让獭妖一家子扩大巡游范围五里。”
黄二领命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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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雨又下了十天,终于拨云见日。
这时已到十月。
按照燕三郎要求,獭妖一家每天巡视河底,但始终没有发现所谓的修罗道入口。
无论是卫廷官方还是燕三郎手下的力量,经过多方寻觅,也都没有线索。
这就让“修罗道入口”的说法显得越发不可靠。幸好萧宓和章显龙当天亲眼见过蛇蜥的尸首,并且此时燕三郎和章显龙的对赌之约也还没到期。
可是,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每天水獭报给燕三郎的情报都是短短几句,连黄大都不耐烦了,对妹妹道:“喂,会不会是水耗子一家光拿钱不干事,每天给我们报个‘一无所获’就算数?”
“就你想得到?”黄二对着这个哥哥从不客气,“早防着它们玩这一手,我请老黑去盯着它们了。每天这群水獭都是早晨下水,中午起来歇息,下午又接着干,倒很实诚。”
老黑就是燕三郎从桃源中收服的巨鹰。她之所以说个“请”字,是因为黄鼬通常也在巨鹰的菜单上。面对天敌,她必须客气点儿。
“那你说,这可怎么办?”黄大耍起性子来了,“这一天天地啥也找不着,少爷的赌约快到期了,还老有不开眼的傻子往咱家大门口泼东,嗷……”
最后一个“西”字没说出口,黄二就狠狠踩了他一脚。
白猫的竖瞳瞪了过来:“什么,谁往咱家大门口泼东西了?”
黄大一张嘴咧到耳后根:“没,没什么。”
猫儿侧了侧头,盯着他不说话。
压力山大啊,面对它和少爷的凝视,黄大觉得自己像光天化日底下的老鼠,脚底生寒。
在一边的黄鹤叹了口气:“少爷,最近有宵小往咱家门口泼东西,我已经着人去教训过了。”他不敢上报,唯恐此事惹燕三郎和女主人生气,反正这事儿其实并没有什么解决办法。
燕三郎脸色阴沉:“何人所为?”
其实他也明白,黄鹤查过之后还不上报,八成是有些内情。
“来泼东西的是两个泼皮,我们抓住了。”黄鹤低声道,“他们供出受人指使,我们摸过去一看,是个五旬的老妇人,租住于下洋坊。”
下洋坊是平民区,环境不太好。燕三郎皱了皱眉:“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