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燕时初为什么而来,他到现在也没弄清楚。
难道,真是来对付他的?
端方想捂脑袋了,为什么今晚他的思绪特别沉滞混乱,远没有平时灵光?好像脑海里也飘着一层薄雾,就和街上的一样。
就在此时,后方传来鼓掌声,有人低低道:“好,做得好!”
这个声音……
端方蓦然色变,猛地回头,恰好见到了他最不想会面的人:
颜烈。
这位宣国的摄政王当然不是孤身前来,铁太傅就护在左侧,身后又有十余人,个个眼露凶光盯住端方。
燕三郎望着颜烈,心觉有异。摄政王几乎毒入膏肓,至少要养上两个月才能缓慢痊愈。他今日下午才服过解药,断不可能沉疴立驱。
但他看颜烈神情,只是有些苍白,却不似先前风一吹就站不稳的摇摇欲坠。
解药的效力出乎意料地好?
这是极有可能的,毕竟燕三郎自己也没测试过药效,只听贺小鸢描述。
由此可见,颜烈复仇的念头有多渴切。
起初的震惊过后,端方飞快就镇定下来。他看着颜烈还能笑一笑:“摄政王,好巧。”
不巧,这一点也不巧。
颜烈连笑容都懒得应酬一个,只对燕三郎道了一句:“多谢清乐伯帮忙,助我手刃仇人!”而后就转对端方道,“不用装傻充楞,我们之间的账该好好算一算了。”
端方向燕三郎瞥去一眼,目光阴冷。
先前他还觉得燕时初没有袭击他的理由,原来这便是了么——燕时初和颜烈联手了?
颜烈这厮也太不要脸,扯着燕小三往混水里趟!千岁忍不住气笑了:“别来胡说八道,谁帮你了?你们狗咬狗,关我们p事!”
颜烈向她笑了笑,也不反驳,只对铁太傅道:“杀了他。”
摄政王不听辩解,连话都不想跟端方多说一句,只想干脆利落地弄死端方,让他为宣国近两年的动乱偿命、给自己的手足报仇。
再说颜烈在这里也不是全无忌惮,复仇一定要快准狠,免得节外生枝。
铁太傅森然应了一声好,举着一双铜瓜锤就冲了上去。这不是马战,他没带来从前打仗最顺手的矛枪,而是祭出了这一对重达二百斤的锤子。算上他本身的惊人臂力,寻常人被打中了大概也只有变作一滩肉泥的份儿。
其余十多人同样抄家伙上。
端方终于变了脸色。
他猛提丹田之气,结果身体里面依旧空空如也。
不知为何,他现在也等同于普通人了,没有修为,没有真力,没有……自保的力量!
他飞快后退,口中疾声道:“王爷沉疴难愈,就不想着保自己一命?”既然对方已经认定他是当年动乱的幕后真凶,再粉饰也是无用,不如痛快些儿谈谈条件。
颜烈听了,心中更怒。
端方这就是变相地承认,他才是勾结端木景、杀掉颜焘、毒害玉太妃的真凶!
好在自己已经从燕时初那里弄到了解药,病愈指日可待。
过去两年,整个宣国都受这厮愚弄至此!想到这里,颜烈心头一把怒火险些烧破胸腔。
“杀!”他大步冲向前去,“碎尸万段!”
端方反身就逃,不顾动作狼狈。
识时务者为俊杰。没有修为,他都拿不下铁太傅,更不用说对方人多势众了。
燕三郎看颜烈举动,心中的怪异之感越发升腾。
颜烈追杀端方,速度居然不比铁太傅慢!
这可太奇怪了,奄奄一息的病人突然奋起逐鹿,无论从事实还是从情理都说不过去。
千岁显然也注意到这一点,一脸惊讶道:“从头到尾一声未咳,颜烈的病好了?”
是了,颜烈今晚突兀现身以后,状态好得让人难以置信,居然连咳嗽都没一声了。要知道下午之前,他还像个痨病鬼似地。
燕三郎目光追随颜方,这人已经逃进巷子里去了。
少年脸色一变,忽然问千岁:“你能召出琉璃灯么?”
“能啊。”她理所当然答了一句,随后打了个响指,“嗒!”
什么也没发生。
那盏泛着青幽光芒的小灯并未从虚空浮现。
千岁一怔,又打了个响指。
声音很响,但手边还是空无一物。
“我的灯呢?”她大惊失色,忽然一把抓住路边的树干。
阿修罗用上力气,把这棵柿子树抓得簌簌一抖。
然而,它并未应声折断。
燕三郎沉声道:“我们的修为消失了。”
他强提几次真力,指令都如泥牛入海,这一惊也是非同小可。
对异士而言,修为是护身符,更是最后的保命手段。他的真力龙得来不易,已经运用得如臂使指,怎可能说没就没?
千岁抓着他的胳膊,不觉自己五爪深陷:“从木铃铛里提取,快!”
是了,他一直将历次天衡任务的奖励报酬都储在木铃铛里,等待病愈后炼化。但现在情况特殊,他也顾不得那么多,一手抓起木铃铛,口中默念几句。
按理说,这时就该有真力化作金光飞来。
可是燕三郎等了两息,木铃铛安静极了,什么都未发生。
“不行。”他面沉如水,把木铃铛放在手里掂了掂,“这就像个死物。”
真力/愿力呢?
连最后的王牌也失效!他和千岁面面相觑,心都沉进谷底。
“现在怎办?”千岁终于显出了惴惴不安。对阿修罗来说,修为大过天。没有修为,她就和一般的弱质女流没什么两样!
燕三郎反掌握住她的手,发现她掌心冒汗,于是出声安慰:“勿急,上去问问白苓。”
先弄清到底怎么回事再说。
端方和颜烈等人一逃一追,瞬间就没了影儿。这会儿客栈前头全是看热闹的人,还对他们指指点点。
他们正要转身往回走,街头拐角忽然奔出十余人,往客栈方向而来。
客栈的灯笼红彤彤地,照亮了附近每个人的脸。
燕三郎就听见后头一声大喝:“就是他!别让他跑了!”
人群顿时起了骚动。
少年回头,却见新奔来的十余人中,有一个抻着胳膊,直挺挺地指了过来。
不偏不倚,他指的就是燕三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