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人提示:“还有一条。”
燕三郎遂维持这个姿势不动。
这一回等候的时间可就长了,足足小半刻钟过后,才又有一条红线从印扎眼皮下遮遮掩掩地出来,被燕三郎一拨,直接拨进瓶里去了。
他把瓶盖塞好,举起来一看:
透明的琉璃瓶底,有三条细细的红线正在蠕动。
“大功告成。”
众人松了一大口气。
地上的印扎已经停止挣扎,众人也放松了对他的管控。
又过了十几息,他终于慢慢睁开了眼。
“我……”他的目光从燕三郎转到圣人身上,“这里怎么回事?”
他的声音很疲惫,但目光清澈了许多。
“你中了眠丝虫蛊,幸好这位小兄弟帮你取了出来。”圣人拍拍他的肩膀,温声道,“没事了。”
两名护卫扶着印扎坐起。
燕三郎适时提问:“你还记得发生了什么事?”
印扎想了想,皱眉道:“离队回屋后,我洗了一个冷水浴就觉得浑身困乏,躺下去睡了。再醒来就……就这样了。”
“再之前呢?”圣人插话,“有哪里不对么?”
“那可就多了。”印扎按了按脖颈,“昨晚打得天崩地裂一样,我坐的大车几度被妖怪袭击,身边的座位都被打烂了。瞧——”
他卷起左袖,于是众人看见一片红肿,上头敷着的药在刚才的挣扎中被擦掉大半。“石屑木片都伤不了我,但昨晚有个妖怪近距离喷火。”
众人无话可说。昨晚灵石抢运队和妖怪近距离接触,什么稀奇古怪的蛊虫、伤势、诅咒,都可能中呢。
蛊虫尽去,印扎头脑也清醒过来,向着圣人和燕三郎道谢,而后问少年:“你是哪一队的?”
圣人笑道:“这位是我的护卫。”
印扎“哦”了一声。
此时,第三个护卫终于带着医师赶到。
医师仔细检查印扎伤势,然后宣布:“伤势已在恢复,所幸方才的抢救及时,否则他的脑子恐怕受损。”
这是整个绿洲都承受不起的损失。
随后医师拿出照妖镜,对着印扎照了两下。
在场之人都看见,镜后形成的虚像里,印扎后背上附着淡淡青气,只有纤细几缕,是随时都要散开的架式。
“有妖气。”医师当即道,“附着一段时间了,很快就要散掉。”
印扎揉了揉眼:“看来是昨晚战斗时中了招,这些妖怪越发狡猾了。”
被妖怪施法后会残余一点妖气,人眼看不着,人体感知不着,只有照妖镜可以照出来。并且附着的时间越短,影像越清晰,反之则越虚糊。
从时间推断,印扎身上的妖气的确就是昨晚染上的。
他劳累一晚在先,中蛊在后,也觉精疲力尽,谢过医师后即回屋休息。
又过不久,贝长老也接到消息赶了过来,问明前因后果,就找圣人和燕三郎好好夸赞两句,各赏了几块灵石。
圣人趁机诉苦,说自己不过是个新手,控起“幽胜”格外吃力。战时还不觉得,返回绿洲后就开始四体乏力、头重脚轻、胃冒酸水等等。
观乎他昨日表现,贝长老倒不觉得他特别吃力。不过“幽胜”的正牌操纵师昨日死在西山矿区,替补选手却还活在绿洲,并且几次表达出驾驭“幽胜”的迫切。那个毕竟是熟练工,至少比蒙犽要熟练得多。
因此贝长老稍作思考即道:“新手驾驭那等体型的重傀,的确难为你了。”当然他的出发点可不是心疼蒙犽,而是担忧他在战场上发挥失利,“不若这样,‘幽胜’交给别人,你就尝试绿洲的全新重傀‘白星’吧。它的体型较小,消耗的精力更少,更易于操控。”
圣人大奇:“我们竟还有新的重傀?”
“有的,十天前才运到,如今正在休养……”贝长老叹了口气,“它原先在洪石避难所效力。那避难所被攻破,操纵师带着它逃到绿洲西部以后,伤重不治而亡。我们花了好大力气才将‘白星’修好,不想接连损失了两名重傀师,今日险些又折一人!”
说到这里,他横眉怒目:“这些该死的妖怪!”
相比之下,派新人去操纵新重傀好像才是最优解法。所以,“白星”的驾驭权就落到了蒙犽手里。
燕三郎暗中竖起拇指,不愧是圣人,不动声色就达成目标,让贝长老将那至宝拱手相让。
“那我稍晚过去试驾。”蒙犽满脸忐忑,“不知和幽胜比起来,更难还是更易。”
贝长老连连点头:“应是更容易了。你去吧,要早些上手。”
时不我待,最终大战在即。蒙犽早些驾驭自如,绿洲也多几分希望。
贝长老杂务缠身,又说几句就匆匆离去了。
印扎中蛊事件给他提了个醒儿,现在他得要求返回绿洲的抢运队成员通通去照镜子。
当然,最近的圣人和燕三郎首先被抓来做镜子测试,结果均是安然无恙。
好一阵喧嚣过后,红头崖上终于又恢复平静。
燕三郎看了看天色,再有一个时辰就要天黑了啊。
圣人则向他竖起拇指:“干得好!”
他下一句就是:“你怎会治疗眠丝虫?”
大家都是天外来客,这小子怎会治疗本地蛊毒?莫不是……
几个护卫都站在远处,无人窃听这里,燕三郎的神情非常坦然:“这具原身有个妹妹,十二岁时死于眠丝虫毒。后来他才知道,眠丝虫畏酒。”
酒精对于眠丝虫而言就是剧毒,拼了命也要逃离。
“运气使然。”
酒在绿洲可是个好东西,除了饮用之外还能补充体力、提神祛怯,驱赶虫豕,并有少许驱蛊作用。
圣人笑呵呵:“运气也是实力。莫要小看这壶酒,它救了绿洲……嗯不对,你救了绿洲。”
燕三郎已经自谦一回,这次也不再推让功劳,只从怀里取出一小块镜片,对着斜阳晃了晃。
镜片正对着军营,缪毒等人应该可以看见反光,当知“白星”之事已经搞定。
他只晃了两下就收起镜子,以免再有旁人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