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天都就坐在那里静静的听着。
他手中拿的酒杯,眼眸之中,带着一丝怅然,带着一次回忆。
他想起了当初那个女子,如此的绝世风华,他的九州之中,名声并不显,和凤凰女帝同处一个时代,并且是那个时代的双子星。
凤凰女帝终究翱翔于九天之上,而她,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守关者。
自从当年她知道了这个秘密之后,便不再计较和凤凰女帝的得与失。
他孤身一人走上征途,放弃了今后的璀璨和光明。
她一人之力征战边关,没有一个人和一个家族能够帮助她。
因为她本就是孤身一人。
面对这样的情况,她没有陨落,也谈不上一路高歌,她只是普通的守关人中的一员。
磕磕碰碰一直到了十二境,然后寿元将尽,为了边荒,她努力活出第二世。
只不过如今的结果看上去失败。
但是她又没有完全的败。
她在她生命的最后一刻,绽放出了独属于她的光华。
这不一定是此生最华丽的一次。
但是这一次,终将让后世所有人铭记。
哪怕楼去疾,和楼天都,也不过是其中普普通通的一员。
酒楼里,说书的老人仍然没有停止,他依旧讲述着当年的一幕幕。
甚至讲到热血沸腾的时候,他的眼眶总是红红的,与那花白的长发,花白的胡子,用有一些矛盾的感觉。
但是楼天都将这一切看在眼里,静静的感受着老人的情绪。
他以红尘成仙。
他自然知道老人的情绪,发自肺腑。
而且老人的情绪比谁都深沉。
有着痛惜,有着思念,然后是深深的追忆。
以及一丝难以掩盖的欣喜。
这一刻,楼天都看着老人,而老人静静的放空自己,好似看前方一道冰蓝色的倩影。
他笑得无比开怀,就仿佛生活在黑暗当中的人看到了久违的阳光。
他仰望着她,想要触碰却遥不可及,他下意识缩回了手,眼眸之中多了一丝惊异,低声呢喃着:“冒犯了。”
但是他的目光始终没有收回来,他依旧痴痴的看着那个身影,或许只有他看得到。
但是即便如此,他也很满足了,这一刻,不辜负他千百年的等待,为了如此奇女子,区区岁月又算得了什么,他的眼眸中含着热泪。
这一夜楼天都和他们这些人就这么静静的听着老人讲着故事,他时开怀大笑时而掩面痛哭。
但是这里却没有任何人嘲讽着他,因为他们都清楚,至亲战友陨落的那一刻,心中是多么悲痛。
所以为了这样的汉子,众人保持静默,算是给他最大的安慰。
因为他们都清楚,能来这里的都是孤独的,都是最应该孤独的舔舐自己伤口的。
所以,他们可以把生命交给挚友,但是在这一刻,他们还是喜欢孤独的待着。
他们不一定会及时,拍着他的肩膀,安慰着他。
但是等他抬起头,他们从来不会离开。
这一夜,楼天都心中感触颇多,眼眸之中,带着深深的追忆。
这一夜,人人都喝着名为破风的酒。
哪怕楼天都也放下了自己的酒杯。
因为这杯酒,是她生前最喜欢喝的。
破风。
击水,破风,腾空,远扬,这是那一往无前的气势。
也是最洒脱,最无所顾忌的时候。
喝了这杯酒,自然会当凌绝顶。
面对诸邪,她自可迎难而上。
这个酒,楼天都一直喝到天蒙蒙亮的时候。
他看着逐渐明亮的街道是该继续做生意的时候了。
他有些微醺,慢慢的走在这个路上。
他修红尘,这一夜的红尘之意,尤为浓重,甚至令他也有些醉了。
他感受到了悲欢离合,体会到了想念和释然。
他提着酒杯,慢慢的走着,然后缓缓推开门。
坐在空荡荡的屋子里,开门卖酒。
今天第一位来的是陆长生。
他走进屋子内,轻嗅着酒水的味道,轻轻瞥了楼天都一眼。
楼天都淡然一笑,取出早就准备好的酒:“千年。”
“不知道客官还需要什么?”
他摇摇头,再次把目光对准酒杯,仿佛这是他与酒杯的一场较量。
楼天都面对这一幕毫无兴趣,因此,他只是轻轻的扫了几眼之后,便缓缓转过了头,他还沉浸在昨天的情绪里,想要把酒喝个痛快。
只不过就在和楼天都饮酒的时候,应无求也到了,他看着眼前陆长生,没有任何言语。
只是静静的瞥了一眼就走了进去。
但是这一幕落在楼天都的眼里,却有些意味深长。
但是他依旧没有问什么,也没有调查什么。
因为这里的故事他终究就会知道。
所以也不询问。
只是接下来的时间里,众人都在喝着酒,小酒馆内此起彼伏的声音,正在不断响起。
楼天都是其中的一员,也在慢慢喝着。
就这样,一天的时间转瞬即逝,应无求笑着离开此地。
眼眸之中,带着些许的迷醉和满足。
而楼天都看着他离开,同样目送了陆长生的离去。
今天,这杯酒他也就没有喝,但是酒杯之中充斥无尽的情绪。
楼天都能感受到。
悔恨,一种入骨的悔恨。
似乎在恨自己,也似乎在恨这杯酒。
楼天都不知道他身上发生了什么。
但是今天他想好好睡觉。
千金散尽还复来。
病树床头万木春。
轻舟已过万重山。
过去的终究是过去了,不管发生什么,他们终将成为历史。
他们这都被铭记,但是不能天天回忆,这就是一个里程碑,但是不能在这里一动不动。
时间仍然在流逝,异族的强者也在慢慢变强,正在慢慢复苏。
所以他们需要继续前行,变得更强,然后挡住一切来敌,这才是他们要面对的。
故此这一刻,楼天都看着那酒杯,一饮而尽。
他接着转过头走向后院,无比的平静。
前路漫漫,没有归途。
或许前方尽头,尽是黑暗,但是楼天都一人独行,依旧可以走的十分坦然。
这一刻,楼天都慢慢的走着,步伐平静且稳重,独自走向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