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狱之内。
楼天都走在其中,听着嘀嗒的水声,吱吱的老鼠叫声,以及牢狱之内各类犯人的呻吟声,眉头紧锁在一起。
对于这一切,他没有太多的心思关心,但是感受着那熟悉的气息越来越近,楼天都原本平静的眼眸,此时已经闪过了往日不曾见过的情绪。
对于白家被灭的事情,他是知道的,虽然不知道原委,但是在此过程中,楼天都也曾吹奏一曲,来挽救白家的败落。
对此,他问心无愧,因为以他如今的能力,如果参与其中,反而会造成一些,无法估量的影响。
故此,当初他吹奏一曲给白家留条后路之后,已经是对白兮若的最大帮助。
可是,就当他以为,当初的一切,因为他做到的万无一失之时。
可是这个女子的忽然出现,却不得不让楼天都,眼眸之中闪过一丝不正常的情绪。
他仍然记得这个女子叫小兰,在当初他与三女同行的过程中,她是最安静的。
她的容貌远远不及白若兮,她的灵动活泼,远远不及小环。
故此,哪怕楼天都身为修炼者,对于她的记忆依旧薄弱。
因为她太安静了,仿佛这个世界就没有这个人。
她总会在适当的时候做好自己的事情,为小姐铺床,为柴添火,及时拿出烧饼,给大家分食。
仿佛这一切都是她该做的,但如今想想,她的心思细腻,才是三女之最。
在之前的一路上,她并没有表现出什么过人之处,甚至楼天都当初送她礼物,也不过是,因为白若兮和小环的缘故。
当初的楼天都还以为,从今以后,他们不会有再见之日,甚至即便再见,也不过是当日之景。
可是如今,仅仅过了一年有余,当他再一次见到这个往日恬静的女子。
回想着记忆中安静的目光,再看看她如今破破烂烂的模样,眼眸之中没有一丝光芒。
接着,楼天都缓缓睁开重瞳,观察着,关于小兰的一切。
可不过片刻,他的指尖,却止不住的颤抖了一下。
像这样的身体,像这样的伤势,哪怕一个成年男子,也足够他死上十回。
可是如今,就是这样一个女子,甚至从未修炼过的女子。
她却承受着这样的伤,一步一步走到了竹城。
这样的痛苦是不可想象的,身体中的玄窍,被暴躁肆虐的灵气不断摧残。
每一刻都要经历千刀万剐之苦。
她的五脏六腑,已经没有了一丝生气,血液的流动已经极尽枯竭。
可以说,这比临死之时的人,还要虚弱十倍百倍之上。
可是令人不敢相信的是,她就是这么一步一步的来到了这里,并且就这么躺在了楼天都面前。
这时候,她的口中还在轻声呢喃着公子,至于叫谁其他人自然不清楚。
可是当楼天都听到这微弱的语气,仿佛梦回当初。
他想起三人同行,同看彩虹。
他想起三人朝朝暮暮同食同寝。
他想起三人最后万里花海,无声告别。
他想起街头闹市,最后赠予的礼物。
他曾一度认为,等到再见的那一天,或许是心境有所感悟,突破,从而去见他们最后一面。
那时候的他们,或许七老八十,或许子孙满堂,或许将化作一坨黄土,或许只是只剩最后一口气。
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在一年后的今天,他重新见到当日的女子。
竟然会变成这般模样?
她不断呢喃着,眼眸之中没有一丝光彩,就如同一个没有生机的傀儡。
哪怕楼天都此刻就在她眼前,但是她依旧认不出来。
现在的她,已经虚弱到,哪怕楼天都利用上苍劫尊的秘法,都无法凝聚出她的灵智真身。
现在的她早就油尽灯枯,仅凭着那最后的一丝执念。
楼天都见此微微闭上双眼,哪怕如今的他,依旧带着黑色绸缎,但这种不忍,却深深的刺入他的骨髓。
他轻声开口:“我在。”
她的目光微微闪过了一丝光亮。
楼天都继续轻声说道:“我是楼天都,小兰,我就在这里,你有什么想和我说的?”
躺在草席上的小兰,这时候的目光不断汇聚,她看着眼前熟悉的人,嘴角强行扯出了一丝笑意。
那漆黑如枯骨的手,在这个时候微微抬起,手中攥着那淡紫色的耳坠,显得精美而玄妙。
她缓缓抬起手,最终却又放下。
她用尽最后的目光看着楼天都,嘴唇蠕动着,却又缓缓停止。
她耗尽最后一口气,无力的说道:“救…小姐…”
最后缓缓闭上双眼,干枯的手一松,彻底没有了一丝生机。
在最后的最后,她见到了自己想见的人,她完成了小姐的嘱托,已经无憾。
她的嘴角含着最后的笑意,一如当初,安静含笑。
如今想来,当初的她,就如同一个淡紫色的茉莉。
散发着淡淡的清香,却不引人夺目。
可是如今再看,已经物是人非。
沉默了许久,楼天都利用造化之力,给了她一副干净美丽的身体,他一如当初见面那般,只是睡了过去。
接着楼天都在开口:“上玄姑娘,给小兰一件干净的衣服吧。”
“拜托你了。”
上玄雅郑重点头,看着小兰,眼眸中也充满了疼惜。
第二天,城外小郊,森林草木,花朵盛开。
一座新坟立起,楼田都甚至不知道她的名字,简直无比可笑。
曾经的一路上,楼天都甚至没有和他们喝过酒。
如今想一想,倒也讽刺。
坟前,楼天都倒满一壶,他的嘴角有着伤感的笑意。
似乎不让这安静的环境过于悲伤,他开口解释:“小兰姑娘,还未曾和你喝过酒,当真遗憾!”
“此酒名为初见,算我楼某敬你。”
说罢,楼天都放下酒壶,转身离去。
这一刻,他的白衣飘然,犹如丧妆披身。
他的步伐无比迅捷快速,下一刻,就已然消失在了原地。
重新来到当日的山坡,楼天都面色冷淡,消失在出现,看着满是鲜花的后院,楼天都目光凄冷。
那一夜,原本白家女儿归来,是白家少有的喜事。
可是仅仅三天,仅仅三天,那个所有的少主就收到消息,为了强抢白若兮灭了白家。
他杀了其父其母,杀了兄长兄弟。
为了区区私心,这样的人,竟然做出如此天理难容之事。
看那人最后的面孔,踩在这片土地上。
他看着眼前须发花白的老人,面目之中尽显狰狞之色:“老头,在这片地上,我就是道理。”
说罢,鲜血飞溅,染红了旧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