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这案子和白慧宇还有关系?”苗红终于回魂了,他原本就是个思维敏捷的人,只是这几天霉运当头,他的精气神都没了。
华静瑶反问:“白慧宇长得什么样子,多大年纪,他是哪里人,具体是去年什么时候被开除的,你对他的事知道多少就说多少吧。”
苗红想了想,理理思绪,说道:“白慧宇和我差不多大,二十左右,微胖,中等身材,眼睛不大,笑起来有酒涡。他是清苑人氏,有位堂兄在通政司任经历。白慧宇被开除后,死活不肯走,他堂兄来书院揍了他一顿,把他拖走的。白慧宇学问中等,家世听说不错,但是在我们书院里也只能算是普通,若非他出了那件事,也不会弄到整个书院全都认识他。
对了,白慧宇喜欢去诗会,听说梁齐家常常和他一起去,梁齐家还在书院读书时,他们二人总是一起出出进进,关系很好。后来梁齐家去了国子监,白慧宇便独来独往了一阵子,不过也没过多久,去年九月末他便被开除了。”
苗红的这番话信息很大,白慧宇的长相与韩师傅口中的那名书生大致相同。
那名书生是九月十六去租房的,此后再没来过。
白慧宇九月末被书院开除,要么是回了老家,要么是没有心情再出来厮混了。
“白慧宇被开除后,有人见过他吗?”华静瑶问道。
苗红不知道,但是他能回书院去打听。
送走苗红,华静瑶立刻派史甲去通政司。
白慧宇的堂兄在通政司任经历,正七品,堂堂朝廷命官,自是不能随便带到顺天府盘问。
华静瑶略一思忖,把正在外面斗嘴的张十二和巩六叫过来。
“你们认识通政司的人吗?”华静瑶问道。
巩六摇头:“你看我像是和那种清水衙门打交道的人吗?”
华静瑶不理他,看向张十二,张十二想都不想,说道:“我四姐夫就在通政司,这事我去办。”
张家的四姑爷姓池,时任通政司参议,无论职位还是品级,都比白慧宇的堂兄高出一大截。
有了池姑爷帮忙,张十二和史甲见到了白慧宇的堂兄。
听说事关铜锣巷的杀人案子,白经历吓了一跳,不敢隐瞒。
白家是商贾,一门心思想要供出几个读书人。白家老太太最宠白慧宇,白经历进士出身之后,白老太太便让白经历提携堂弟,当不了进士也要考个举人。
无奈之下,白经历在京城托了不少关系,才把白慧宇送进凤阳书院。
去年白慧宇被书院开除,回到清苑之后,白老太太非但没有责罚白慧宇,反而写信过来,把白经历骂得狗血喷头,说他既没有照顾好堂弟,又没有为堂弟撑腰云云。
白经历有苦说不出,只好托了自己的同科,把白慧宇塞进了山东的泰山书院,泰山书院与凤阳书院齐名,白慧宇入学的文章勉强合格,但是唯恐白慧宇在凤阳书院的事传到泰山书院后再次被开除,白家为泰山书院捐款一千两,用于修缮校舍。
凤阳书院虽然不许学生狎妓,但是也并不严苛,只要没有惹出乱子,书院并不深究。
白慧宇实则是凤阳书院有史以来因狎妓被开除的第一人。
当然,这不是白经历说的,而是张十二自己从凤阳书院问到的。
凤阳书院是张家创办,张若溪死后,这一任的山长也是张家人。
张十二想要打听这件事,没费吹灰之力。
白慧宇并非真的狎妓,而是与良家女子私会,在行苟且之事时,被那女子的未婚夫当场抓到,他是被那未婚夫的两名小厮押到书院的。
没有送去衙门,而是押到书院,这已经是网开一面了。
且,狎妓总比那什么良家女子要好些吧。
这样看来,凤阳书院还是给白慧宇保留了一丝颜面。
因为去打听的是这件事,张十二还被自家长辈教育了,让他引以为鉴,千万不能做出有损张家门楣的事。
张十二好端端地受了一通说教,吵着让巩六请他去江南春压惊。
巩六其实也没有多少银子,可他是好孩子。
好孩子赊帐,家里是会给他结帐的。
张十二就没有这个待遇,这就是书香门第和勋贵之家的区别。
华静瑶没有和他们一起去,因为死者的身份查到了。
死者名叫朝云,十九岁,以前是梁家的丫鬟。
梁家搬离京城时,把年满十八岁的丫鬟全都放出来,让家人领回去嫁人。
朝云家离京城不远,在一个叫小郭村的地方。
朝云八岁进府,在梁家待了十年,前面几年都是粗使丫鬟,直到三年前才调去伺候姨娘。
同样是到了年纪出府,太太身边的大丫鬟有二十两嫁妆银子,朝云却只有姨娘给的五两。
这五两银子,加上朝云这些年攒的,勉强才够给大哥娶媳妇的。
可是二弟三弟一个十七,一个十六,眼看也该说亲了。
朝云爹算了算,如果朝云嫁人,按照乡下的行情,彩礼顶多二十两,根本不够给两个儿子娶媳妇的。
刚好有牙婆来村里招年轻漂亮的女孩子,说是到京城的酒楼里做工,三年为限,一年给十五两银子,若是典三年,就给五十两。
三年五十两,比彩礼还多出三十两。
五十两银子,足够给两个儿子娶媳妇了。
再说,三年之后,朝云也能嫁出去,那时还能再收一份彩礼,虽说年纪大了不值二十两,可十两银子总能有吧。
十两银子在乡下能吃用几年。
朝云爹按了手印,把朝云典了五十两。
朝云跟着牙婆重又回到京城,只是并非是在酒楼里做工,而是去了胭脂胡同。
胭脂胡同和翠花胡同不一样,胭脂胡同里的那些通通都叫书坊。
故名思义,书坊里的姑娘个个都是以诗会友,以画结缘。
牙婆采买的这批姑娘,却是真的是去干活的。
书坊里的姑娘们吟诗作画,可是总要有人洗衣煮饭端茶递水吧。
胭脂胡同里的书坊全都不大,就那么大点地方,客人们出出进进总会看到这些干粗活的。
与其让客人们看到粗陋不堪的婆子,还不如买些年轻漂亮的小姑娘,说不定也能被客人看上呢。
朝云所在的那家名叫春山书坊,头牌姑娘是位清倌儿,名叫幽兰。
朝云失踪几天,春山书坊的妈妈以为她偷跑了,让牙婆去找朝云家里退银子。
牙婆气势汹汹去小郭庄抓人,没有抓到人,反倒被朝云家里给缠上了。
朝云爹带了三个儿子,连同村里十几个亲戚,跑到春山书坊闹事,让春山书坊把朝云交出来,交不出人来就赔银子。
刚好五城兵马司的人在附近巡视,妈妈见有认识的官爷,索性报了官。
朝云家的这些人先是被带到五城兵马司,五城兵马司里刚好就有新送来的认尸启事,于是这些人又被送来了顺天府。
死者就是在春山书坊干粗活的朝云。
尹捕头带人搜查朝云在春山书坊的住处,在床头的夹缝里找到了一枚玉佩,上好的羊脂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