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中带泪,眼中透着阴狠,笑声似极具穿透力,笑的令人毛骨悚然,惊飞了房顶的鸟儿,朝西边飞去。天边被晚霞霞染的如若血色,灿烂无比,恰似国使府门前地上的那一滩鲜血。
被官兵抹了脖子衣衫褴褛的妇人躺在地上,双目望天,眼睛一眨不眨,死不瞑目,很显然已无生命特征。
“娘!”
被官兵阻拦的纪柔凄厉地哭喊声回荡着。
百名官兵的面前当今太子六阿哥纳兰顺真,他俊脸冷严不已,星眸似寒冰般凝视大笑的李燕云。
“国使公,在这当口,你连你的大宗子民,都救不了,你愧对大宗,愧对中原人!即便你回大宗,你有何面目见你们中原大宗的皇帝?——老老实实的从孤胯下钻过,你就是孤的臣,孤定已国士之礼相待!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有些东西需要用生命去扞卫,朕也许并不伟大,可朕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朕一个大宗的皇帝,若从一个金国准皇帝胯下钻过,怎能让大宗子民抬的起头?
否则,丢的不是自己的脸,而是千万大宗黎民的脸!
别说此刻他将刀架在大宗子民纪柔爹的脖前,要挟自己钻胯,就是拿刀架在雨兮、容容、小婉她们的脖子上,自己都不能那么做!
哪怕自己的上官皇后在此,她就是宁愿死也不会允许自己那么干的!
这一刻,他脑海中浮现出乾清宫大殿中,每一个百官文武模糊的面孔,他们每一个皆是朝自己跪拜作揖,似很赞同自己的决定。
就连后妃上官皇后,容皇贵妃,令贵妃、柳妃、白妃、朴妃、安嫔、她们每一个熟悉的面孔都含泪的冲自己笑着。
无论文武大臣,还是后宫妃嫔,似都理解自己,抬头望着如若血染赤霞的李燕云思绪回到当下,长叹了口气,咬着牙,目光转向当今太子。
“要杀要刮,悉听尊便!”李燕云眸中含泪,淡淡一笑,一脸视死如归般的模样,坚决道:“要想让我从你胯下钻过,绝无可能!”
纳兰顺真冷哼一声:“你是大宗的使臣不假,可你真当孤不敢杀你?!”
此言一出身后两名官兵拔出刀来,李燕云视若未见,满不在乎轻轻一笑,千万要杀了我,若不杀我,如若有机会,朕必杀你!
他是不在乎,萧笑却花容惊变,娇躯颤粟几分,似真怕太子杀了李燕云,她眼眶泛红道:“六阿哥……不,太子殿下,民女愿替国使大人钻,求你饶国使大人一死!”
“嗯?!萧笑!”太子瞪向萧笑:“你乃是孤身边谋士叶无恨的徒弟,你来此是不是要通报他什么?孤事后会与你算账!”
“太子殿下,草民完颜林,也愿替国使公钻胯!”结拜之时,曾说同年同月同日死,自己怎能摒弃结义誓言,惧于太子之威?贪生怕死呢?
好兄弟,好一个萧笑!李燕云感动涕零。
“她是大宗的的这么说也就罢了!”太子好笑道:“你一个与孤一样,同是金国人,你也说出此言?孤告诉你们,今天他非钻不可!——国使公,你真的就眼睁睁的看着你们大宗的人,如此死去么?”
“国使大人,千万不能钻,你做得对,我纪成武敬佩你!”
那边被官兵手中的大刀架着脖子的纪柔的爹爹,喊完一声后,看着正哭的心碎的纪柔,哈哈笑道:“小柔,千万别怪国使大人,咱大宗骨气丢不得!小柔,爹先走一步了!”
“爹,不要——”
纪柔泪眸圆睁,小口轻张,花容大惊失色,只见,纪成武舍生取义,脖子朝刀刃上一撞,闪着寒光的刀刃上瞬间被染红了,纪成武身子缓缓倒了下去,他目光含笑的看着女儿最后一眼,最后用仅有的力气抓住小柔娘亲的手,面带微笑永远的闭上双目。
“爹!”纪柔撕心裂肺般的喊了一声。
“纪前辈!”
李燕云满脸震愕,泪水盈眶,他知道,纪成武是不想成为自己这个‘国使’的牵绊,才如此舍生取义。
他拳头紧握,心中万千感慨间,太子竟然冷冷地来了句:“老东西,还挺大义的!”
“你!”听到此言的李燕云怒瞪太子,伸手入袖,又很犹豫,他明白倘若此刻一枪将太子杀了,恐怕在场的所有人,包括萧笑师徒四人都无法活着离开金国,实乃是愚蠢之为。
“你敢这看着孤?”太子自身旁官兵腰间抽出刀来,走上几步,将刀放在李燕云肩膀:“你真不想活了么?那么孤就成全你!”
“六哥,六哥!”
斜阳下,一个黄杉裙子的女子正纵马而来,迎风将她发丝吹的漂浮起来,清尘艳丽不已,当她看到这一幕,明艳动人,白嫩毫无瑕疵的玉颜惊变。
行至此处,看着地上一对夫妇的尸体,又见那个女子在一旁哭泣,且李燕云眼眶泛红的模样,纳兰飘似是明白了什么。
她忙忙下马,从官兵间穿梭至李燕云身前。
娇柔地身躯挡在李燕云面前,目光坚定地看着太子:“六哥,你这是作甚?你是想杀了国使公?你若想杀他,你就连飘儿也一起杀了便是!”
“飘儿,你有所不知!”纳兰顺真淡淡道:“这人倔的很,本来孤给他机会,他只需跟孤跪下,孤就可重用他,可奈何他不识抬举,后来孤又给他一个机会,让他从孤的胯下钻过,孤就以金国的国士之礼相待,岂料他又不给孤面子——飘儿,倘若孤连一个人都收服不了,日后如何驾驭大金国?”
先皇大行之际纳兰飘本就心情不佳,听到太子这般为难龙二一,她对这种权利争斗,阳谋阴谋感到厌恶不已,同时对李燕云的她又颇感心里一疼,蕴积泪水地美眸看着纳兰顺真。
“六哥,可你知道他身份特殊!你若杀他,如果被大宗知道,势必会与金国撕破脸!眼下本就鞑靼国大敌在前,你怎能再树新敌?”
之前在先帝之时,纳兰飘一直是支持纳兰顺真的,本来当今太子纳兰顺真对纳兰飘态度很好,可此刻纳兰顺真丝毫没有将纳兰飘的话听进去,偏偏还有些恼怒。
他手中大刀又指向纳兰飘,道:“飘儿,连你都要与孤作对么?连你都要替他说话?孤即将登基为皇,这点事,你也要阻止孤?”
“六哥,你拿刀指着我?”纳兰飘有些惊愕,良久她淡淡道:“我这是在帮金国。”
新官上任尚且都会三把火,更别提即将登基的新皇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压抑的太久了,直到这一刻才爆发。
前太子大阿哥纳兰兴德的弑君之为,本就让纳兰飘见识了皇族的无情,她心如死灰,这一刹那,当今太子的行为无疑是雪上加霜,让她更为失望,在皇族眼里,哪里有什么亲情?
晶莹地泪水自她白皙如霜的俏脸上滑落下来,似被她泪水激醒,太子叹了口气,话锋一转:“你来找孤何事?”
“陵前即位!”纳兰飘冷冷道。
本来宫内都在筹备新皇陵前即位的事,可奈何新皇不见踪影,冰雪聪明的纳兰飘意识到新皇定是找以前的死对头前太子责问去了,后来才知在前太子府待了一会,他便来了此处。
料想龙二一以前乃是前太子身边的人,新皇定会对龙二一不利,纳兰飘担忧之下,忙忙策马来此,岂料真如想的那样。
厢房中,身形婀娜地纳兰飘她,坐在李燕云怀里,将来龙去脉与李燕云说完,便伤心欲绝地在李燕云怀里哭着,香肩一颤一颤甚是怜人,先皇的离去,兄哥的争斗,六哥变的残暴不仁,让她接受不了。
大手轻抚她的玉背,李燕云一时不知如何安慰她,一脸苦笑默不言语,也许只能她哭着宣泄出来,心里方能好受些许。
她哭了一会,抬起头来泪眼婆娑地看着李燕云:“龙二一,你知道么?看似他们是我的哥哥,可事实上,他们根本没拿我当妹妹看待!金国的国事我也不想在过问!”
她似是很绝望,绝望的都不想在参与金国的任何事。
“西征鞑靼国呢?”李燕云顺口道。
纳兰飘惨笑着:“先皇在世之时,六哥本就想争取西征的事,先皇大行,你以为他还愿意将主帅封于我么?他更不会让我前去西征,他会派他的心腹大将前去。”
不管谁去,只要金国大军一西征,那便是大宗兵士自东面进攻的好时机。
看着她凄美的模样,李燕云眼眶微红道:“谢谢你,若不是你,在府前,也许我就死了!”
“你感谢人家,就是这么谢的么?”
她扬起头来,泪眼婆娑地看着李燕云,弯翘地睫毛上挂着泪珠,她眼睛明亮不已,笑中带泪,如沾雨梨花,娇艳凄美。
胳膊将她紧紧抱在怀中,李燕云微微一笑,凉唇在她俏额上轻啄一下,眸子湿润地望着她:“这样呢?”
得偿所愿,她心里万般甜蜜,泪眸看着李燕云,小嘴瘪着,望着他那张微笑的脸庞好一会,继而呜地一声,再次在他怀里嚎啕大哭起来。
好一会她情绪才稳定下来,哽咽道:“龙二一,金国你不能再待了,我皇阿玛是一个仁君,可我六哥的手段可比皇阿玛狠着呢,我会想尽办法让你离开金国的,并带着富察琳琅一起离开,这回你听我的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