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雪莹依旧历历在目,她记得陈琼是怎么在她耳畔唠叨的,让她要快点养好身子,让她快点生个男孩。只是时间一天天过去了,她的肚子还是没有任何的动静。
陈琼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许多的偏方,一个一个地要王雪莹尝试,她仍旧记得自己喝偏方喝得舌头发麻,全身上下长满红疹的样子。但陈琼依旧不满意,背地里和人说她是千金大小姐,受不了罪,吃不了苦。宋孝自却从未替她说过半句话,只让她要忍让陈琼,他的母亲拉扯他大不容易。
这一切的一切,她都不敢告诉爸妈,因为是她自己执意抛弃父母为她选好门当户对的夫婿,执意嫁给宋孝自这个二婚男,执意呆在这个要她生下男孩的宋家。她每天晚上都悄悄地躲在被窝里哭。
直到王雪莹重新怀上了孩子,陈琼和宋孝自这才对她嘘寒问暖,所有的关注都回到了她的身上。十个月以后,她生下了宋其生。那个时候,她是幸福的,因为孩子给她带来了许多美好的回忆。王家也因为王雪莹生下孩子而心疼,王母还特地为宋其生准备了周岁生日宴。
可这一切,都在宋其生一岁生日的时候,在王家举办生日宴,不小心掉入人工湖溺水之后戛然而止,她紧紧抱着早已没了气息的孩子,无论他人怎么劝说,她都不肯放手。就在她差点随孩子一起离开的时候,她的母亲带着老杨婆出现了。
老杨婆告诉她,自己有法子能够留住宋其生,只要每一年替宋其生寻找躯壳,将他的灵魄缝合在躯壳上,就能让宋其生活下来。为了留住宋其生,王雪莹想也不想地答应了。
自然这些事情,王家人没有告诉给宋孝自和陈琼知晓。
每一年,王雪莹都会找寻各地忽然得了重病离世孩子,将他们作为宋其生的躯壳,带着宋其生在他每年生日前夕,来到皮江村,找到老杨婆,让她将宋其生的灵魄一次次地缝合在找来的躯壳上。
每一年她在宋其生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中,一次又一次地见证孩子被留在世上,她不是不知道灵魄缝合的痛苦,但她更加不能失去宋其生,这个来之不易的孩子……
十几天前,王雪莹和往年一年,带着宋其生准备到皮江村去找老杨婆,只是没有想到的是,因为突发的天气状况,她们滞留在了机场;更令她没有想到的是,宋其生竟为了逃避再次被缝合的痛苦,将自己一部分灵魄留在了一个陌生人的身上……
在得知程平就是宋其生灵魄的寄居者之后,王雪莹找到了老杨婆,老杨婆提前把躯壳内的宋其生放了出来,控制着他,让宋其生留在这处人工湖里,待程平独自一人出现的时候,吞噬他身上的灵魄。只要待宋其生的灵魄归全,那么老杨婆才能重新为他缝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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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知道,你的儿子并不愿意留在这世上,也并不愿意每一年都承受灵魄被缝合的痛?”怀翘望着流泪满脸的王雪莹,将宋其生为何将一部分的灵魄留在程平身上做了解释。
王雪莹终于忆起了每次缝合的时候,宋其生都大声哭喊着,“妈妈,我痛。”她跪坐在了地上。
“老杨婆,还不出来吗?”怀翘的视线望向了湖边其中一棵大树。
“咚、咚”大树的后方,响起了拐杖的声音。伴随着拐杖声音,一把苍老的声音响起,“小姑娘,是我小看你了。”
那日怀翘出现在皮江村,她也没有可疑隐藏自己,老杨婆其实已经看出了她是玄门术人,只是她低估了怀翘的能力,竟然能够那么快就猜到了宋其生是被自己缝合在躯壳之上的。
见到老杨婆出来之后,怀翘继续道,“原本身为四小阴门之一的二皮匠,竟然也干起了这样的勾当,难道你就不担心你手里头的针会被你染上污垢?”
四小阴门,指的是刽子手、仵作、二皮匠以及扎纸匠。这四个职业都是和亡故的人打交代,吃的是亡故人的饭,自然需要懂得一些阴门和道术。
刽子手、仵作和扎纸匠不难理解,但是二皮匠知道的人却不多。在古代,有些人被刽子手斩首之后,身首分离,为了求得个全尸,能够入土为安,便需要二皮匠。二皮匠能够将人尸缝补,技艺高超者,甚至能够为缺手缺脚的人找来假肢缝补上去。
“不错,你年纪轻轻,就能看出我是二皮匠。”老杨婆的脸上露出了似笑非笑的表情,她的右手放在了背后,手里紧握着一根绣花针,针上泛着黑色。
“老杨婆,就算你出手,也不会胜过我,”怀翘早就注意到了老杨婆手里紧握的针,那是二皮匠的针。
老杨婆把右手伸到了前面,明晃晃的绣花针扬了扬,“不试过又怎么知道老婆子不行?再说了,我无需赢你,只要在场的人中了我的针,你就要求着我给解药。”
这也是怀翘为何没有直接上前拦下老杨婆的缘故,二皮匠的针缝了许久的尸,上面都会带上尸气,有些二皮匠还会研制独门的毒,让人防不胜防。
“那如果说,我能够帮你让吴燕玉入土为安呢?“怀翘知道老杨婆心里最大的心结是什么,她也知道老杨婆一直帮着王雪莹替宋其生缝合灵魄,就是为了能够有足够的钱财在手,和吴家的人谈条件。否则老杨婆也不会一直住在漏风的土房内,连一套像样的衣裳也没有。
老杨婆的脸上露出了半信半疑的表情,“你真的能做到?”
“你应该说,除了我之外,没有其他人可以做得到!”怀翘露出了自信的表情。
吴燕玉是老杨婆唯一的女儿,自从十几年前离世之后,一直没有能够入土为安,这是老杨婆的心病,也是她一直强撑着的原因。
“好,只要你能帮我解决小玉的事情,我就把宋其生的本灵交出来。”老杨婆将手里头的绣花针收了起来,她已经等得太久太久了,不知道为何,眼前的这女孩给她一种可以信任的感觉。她决定赌一把,她不想小玉继续等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