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何时开始,雪花洋洋洒洒地飘落了下来,杨满堂刚一推门,便被眼前的雪景所惊到,考虑了一下,又反身回屋,等到她再次出现的时候,手中已经多了一把折伞。
虽然自己离陈庆之的屋子只有几十步的距离,可是自己也不想带着寒气进到他的屋子,今天已经是陈庆之治疗的最后一天,他的眼睛能不能重见光明就看王老先生今天这最后一针了。
推开门,一股热浪便扑面而来,杨满堂很是满意这样的温度,刚把折扇放到一旁,自己就被陈庆之给吓了一跳,惊讶道:“你什么时候起来的,不好好在床上待着,站在地上做什么?”
跟外面的严寒不同,屋子里面却宛如春季,陈庆之只穿了一身小衫站在窗前,眼睛上虽然包着厚厚的纱布,但却像是能看到什么似的,转身突然问道:“外面是不是下雪了?”
“你怎么知道?”杨满堂顿时一愣。
“我能听到。”陈庆之一付神神秘秘的样子,还真把杨满堂给吓唬住,就在这时,一个颇为不和谐的声音从另一边传出:“切,他哪里是听到的,分明是我告诉他的。”
一转身,只见杨怀玉从另一边走了过来,到了杨满堂的身边故意说道:“二姐,我劝你把眼睛擦亮点,这种男人不可靠,早早一脚踹了拉倒。”
“我就想一脚把你给踹了。”杨满堂忍不住瞪了他一眼,接着疑惑道:“你今天怎么来得这么早,爹爹没拉着你练枪吗?”
“怎么没练。”杨怀玉不由叹了口气,抱怨道:“爹爹说今天是哥哥最后一天施针,让我早点过来,练枪的时辰自然也提前了许多。”
杨满堂不由得可怜一下杨怀玉,看样子他才是这些人中最辛苦的那一个,以往在老太君的面前要自由得多,这次落到杨文广的手里,却是严厉许多。
屋子里有了杨怀玉,自然不会太寂寞,天亮前三个人一起吃了顿早饭,等了没多会的功夫,屋门便被推了开,顶着两个黑眼圈的王惟一便走了进来。
“王老先生,你……这是没有休息好?”杨满堂一看王惟一略显疲惫的样子,心里不由一慌,连忙起身问道。
王惟一苦笑地摇了摇头:“实不相瞒,庆之的眼疾是老夫从医这么多年来最没把握的一次,就连老夫也不知道今天施过针之后情况会如何。”
“老先生放心,其实在下已经做好了今生再也看不到的准备,你就大胆施针便是。”
陈庆之淡然的样子似乎感染到了王惟一,自己笑着说道:“庆之放心,就算老夫这一次治不好你的眼疾,接下来的时间里,老夫就算走遍大江南北,也要替你寻到治病的良方。”
“我可是对老先生信心十足,尽管施针便是。”
重新坐到椅子上之后,所有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在王惟一手中的金针上面,杨满堂紧张得不知道该怎么才好,双手在一起不停地搅着,眼睛一眨不眨盯着陈庆之的眼睛,就像是马上就要睁开似的。
时间比料想中的仿佛还要短一些,当王惟一把所有的金针全都从陈庆之的头顶上拿下来之后,气氛变得愈发的凝固,谁都知道最关键的时刻马上就要来临,到底陈庆之能不能看到,就看今天这一次的了。
厚厚的纱布随着王惟一手臂的旋转而慢慢变少,当陈庆之的双眼久违地出现在大家面前时,杨满堂甚至感觉到自己的呼吸都要停止一般,低声呢喃道:“庆之,你……能看到了吗?”
陈庆之就像是老僧入定了一般,明明眼睛已没有任何的遮挡,自己却始终不肯把眼睛给睁开,顿了顿,自己却突然提出一个毫不相当的事情。
“四郎,把屋子里所有的窗户都挡上。”
“啊?”杨怀玉一愣,有些不明白陈庆之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不明白,可是王惟一瞬间便明白过来,自己一拍脑袋,连声说道:“对对对,老夫差点忽略了一个重要的事情,庆之的眼睛久未见光,若是猛然见到太亮的地方,怕是会受到刺激,快快快,把屋子里所有的窗户都遮上。”
见王惟一慌张的样子,杨怀玉连忙把屋子里的窗户用帘子遮上,这下整个屋子瞬间便暗了下来,若不是还有个别的地方透出一点光亮,恐怕还以为天又黑了下来。
王惟一见没什么疏漏,这才谨慎地说道:“庆之你小心些,先把眼睛微微地睁开一点。”
“好。”陈庆之应了一声,努力地抬起了眼皮,约莫过了几秒,自己倒失落地把眼睛重新闭上,轻叹了一声:“还是看不到。”
看不到?
杨满堂的心顿时沉了下去,当所有的期待与希望破灭的时候,自己的心里真的实在是太过难受,眼泪差一点都流了出来,正想安慰陈庆之一声的时候,倒是杨怀玉在一旁插了句嘴。
“哥哥,你睁眼了吗?”
“当然睁了。”陈庆之没好气地回了一句。
“可是……可是这么黑的屋子,你都能看到什么呀?”
杨怀玉一句话,顿时让陈庆之一愣,对呀,刚刚自己吩咐让把窗户都遮好,难道是遮得太好了,自己什么都没看到?
想到这,陈庆之又一次试着睁开眼睛,初时眼前全都是黑色,只是随着眼皮慢慢的变大,一丝隐约的轮廓突然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满堂?”陈庆之有些不敢相信,试着叫了一声。
“庆之我在呢。”杨满堂并没有查觉到什么异常,连忙应了一声。
果然,杨满堂说话的时候身体动了一下,陈庆之很明显地看到了那黑影动了动,自己顿时变得激动起来,熬过了这么多黑夜,自己终于能够重现光明了。
“满堂,我看到了,我真的看到了。”陈庆之突然变得激动了起来,上前一步,一把就将杨满堂给抱在怀里,大声地宣泄着自己心里的戾气。
“庆之,你真的能看到了?”就算被陈庆之抱在怀里,杨满堂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之处,大声尖叫着,试图再次确认陈庆之的眼睛真的已经恢复光明。
“真的,我真的能看到了。”陈庆之松开杨满堂,重重地点了点头,接着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一转身找到了王惟一的方向,冲着他扑通就跪了下去:“陈庆之多谢王老先生救命之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