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王惟一那张严肃的脸上,陈庆之似乎预感到了什么。
两个人来到厢房中,关上门之后,王惟一幽幽叹了口气,无奈道:“老夫几十年攒下的声名,怕是全都要败在小官人的手中了。”
明知王惟一只是调侃,但从他的语气中,陈庆之隐隐有种不妙的念头,颤声道:“您老的意思是……?”
王惟一点了点头,轻声道:“病已经入了膏肓,这世上已经无药可救,能坚持到现在,也多亏那几片老参的功效,老夫不知道该怎么跟包大人说才好,还是由庆之去说吧。”
居然已经是病入膏肓?
陈庆之听后整个人都傻掉了,突然间自己明白过来,以前来的那几位太医不是没有看出包繶的病情来,只是他们也是不好直接跟包拯讲,推脱这病只有王惟一才能看得好,本想找不到人也就算了,没想到自己还真把王惟一给请来了。
请是请来了,可是这病却还是无药可医。
陈庆之面色苍白,看着王惟一,几次想开口问还有没有药可以医治,哪怕是天涯海角只要有这种药也可以。
话到嘴边,陈庆之又咽了下去,从王惟一的眼神中自己已经看出了所有的一切,他已经尽了自己的用力,这时候说再多也是没有用的。
轻轻叹了口气,陈庆之拱手谢道:“这次真的有劳王老了,既然你已经来了,就在汴梁多住些日子,我这就让小六子送你回去休息休息。”
王惟一也叹了口气,感慨道:“包大人一心为民,怎么偏偏遇到了这种事?真是天意弄人。”
两个人来到门口,陈庆之随手一拉门,正想往外走,这脚步突然停到了半空中,一下就滞住了。
门外有人。
而且还是一个最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包,包大人,你……”陈庆之的声音都开始颤抖了起来,不知道该怎么跟包拯解释。
疲惫的包拯目光从陈庆之脸上扫过,落到了王惟一的脸上,缓缓拱手道:“王神医不远千里来救我家小儿,包拯实在感激不尽,既然他的病已无药可治,那也是天意,神医能否给个准信,也好让老夫做个准备。”
这个准信应该就是包繶去世的时间,王惟一见过无数次的生老病死,却没有一次像今天这般难受,考虑了一下,轻声道:“若是老参充足,或许还能坚持个五、六日,若是没有老参,怕是……一、两日而已。”
“老夫知道了。”包拯点了点头,连谢字都忘了说,木讷地转过身体,机械地往前院走去,滚烫的泪水从眼眶里流了出来,整个人陷入了巨大的悲痛之中。
就在这时,包拯的身体突然一软,人一下就瘫倒在地上。
“包大人。”屋子里的陈庆之吓了一跳,连忙跑了过去,将包拯扶起来时,只见他面如金纸,呼吸似乎也变得沉重起来。
王惟一随后赶了过来,见状连忙道:“快,快把包大人扶到屋子里去。”
陈庆之一个人哪里能扶得动包拯,连忙又喊了几个人过来,众人七手八脚把包拯抬到屋子里,王惟一拿出自己的金针,轻轻地在包拯身上刺了下去。
或许是金针起了效果,不大会的功夫包拯便幽幽醒了过来,看到这么多人围着自己,自己似乎一愣,虚弱道:“这是怎么了,你们怎么都在这?”
“包大人,刚刚你晕过去了,王神医说你太过疲惫,让你多休息休息才行。”陈庆之连忙把王惟一抬了出来。
“哦。”包拯虚弱地点了点头,有心站起身,身体却没了力气,只能躺在床上,不大会的功夫,眼睛里便充满了泪水。
陈庆之见状先把其它的人赶了出去,眼下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包繶的病肯定是治不好了,现在包拯又病倒了,接下来该怎么办才好?
“庆之,你过来。”床上的包拯突然喊了一声,陈庆之连忙小跑了过来:“大人,你有什么事吩咐?”
包拯轻叹道:“你刚刚跟王神医的对话我都听到了,繶儿的死不怪别人,这都是他的命,我现在身体又没什么力气,家里家外就全靠你帮忙了。”
“大人放心,我一定竭尽全力。”陈庆之点了点头。
“真是麻烦你了,有什么不知道的去问公孙赞就行。”
包拯说完,眼睛便缓缓闭上,自从包繶病了之后,的确是把他给忙坏了,身体加上内心的疲惫,使得他再也不堪重负,倒在地病床上,自己虽然不想,但接下来的事也只能让陈庆之操办了。
老参倒是还有,每天一小片也能坚持一段时间,可是王惟一也说过了,就算天天有老参吊着命,也不过只能坚持几天而已,出了院子之后,陈庆之找来公孙赞,先把包拯现在的情况跟他如实说了,接着便提到了怎么处理包繶后事的问题。
公孙赞听了也是一惊,听到包拯只是休息不足才晕过去的,这才松了口气,两个人又商量了好一阵子才分开,各自忙各自的事情去了。
虽然包繶还吊着一口气,但暗中的后事已经开始准备了起来,这几天陈庆之一直都没有离开开封府,忙来忙去的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忙什么。
直到第五天晚上,自己合衣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房门突然被敲响了,接着听到张龙声嘶力竭的声音:“陈使院,快醒醒,包繶归天了。”
终于还是到了这一天,陈庆之连忙起身,胡乱地把外衣穿好便冲了出去,冰冷的空气使得自己精神一振,连忙问道:“包大人跟老夫人在哪里?”
“他们都在包繶的院子中。”
“安排人先把王神医找来,马上再让人准备棺木,布置灵堂。”
一道道命令安排了下去,整个开封府的人都开始忙碌了起来,陈庆之让人找王惟一果然没有白来,人还没到,包拯夫妇二人就没坚持住丧子之痛,两个人齐齐地晕了过去,立刻被抬进了屋子里。
包繶的尸体被人抬进了棺中,包繶的娘子崔氏则抱着幼子在一旁哭成泪人一般。
看着她们,陈庆之也是心如刀割一般的难受,忍不住幽幽叹了口气,心中骂道:“这该死的老天,怎么就不把那些坏人都收了去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