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江扶月说,要把屠海团的事栽赃到魏南曜身上。
他就顺手将魏南曜一道处理了。
秦归雀站在岛屿的偏僻处,听着上头传来的嘶吼与打杀声,默默取下挂在树上的号角。
鼓起腮帮子吹气。
“呜——”
长长的号角声乘着海风吹往黑夜中。
江扶月怔怔望着岛屿的方向,她心里有些不安,侧站着身子也有种背后会有人袭击她的感觉。
即使年少游他们就站在她的不远处。
果然还是要有阿雀在。
正当此时,号角声吹入耳中。
她猛地抬眼,快步往前,扶住栏杆。
随即兴奋道:“成了!!!”
年少游也松了口气。
不过他松的不是阿雀成功杀人了,毕竟在他看来,让阿雀接这种任务就是小菜一碟,特别是鬼影还重伤的情况下。
叫他松气的是,阿雀竟然这么乖。
听这一声接一声的号角,呦,还挺卖力,生怕有人不知道他办成事了。
*
岛上的人都杀红了眼。
白沙海团和巨彪海团都没了头领,群龙无首又面对着一大批货,自然都疯了。
魏南曜虽则武力值奇高,但本就伤重,渐渐也落了伤。
千辰不断喊着另有刺客。
然而无人肯信。
那么高的崖,底下就是海,且事情几乎就在几息内就发生完了。
任凭他们想理智都无法理智!
他娘哪个神人能凭空变出来,在几息内让仇乌和李箱喊都喊不出来就没了性命?!
魏南曜拉开千辰,在杀了眼前的人后,咬牙道:“你先走,留在这拖累我!”
千辰却是骤然横剑挡住了前头三人,随即喊道:“少庄主,走——”
一把锤子猛地砸在了千辰头上,传来一声碎裂声响。
魏南曜猩红着眼,身体发颤。
“千辰……”
“主子,走……”
千辰死死挡着冲来的人。
魏南曜咬着牙,缓缓朝后退去,就在他跑出去之时,悠扬的号角声忽地又吹响。
这次号角声极尽,叫满岛的人都停下了争斗。
三艘点了火把的海船围在海岛四周。
有人惊恐道:“千、千仞山庄的旗子!!!”
半个时辰后。
岛上已是惨叫求饶声不断。
魏南曜抱着千辰的尸体,沉默得看着少女踏着火光朝他走来。
她身姿袅娜,肤如凝脂,微微含笑,傲然睥睨。
江扶月停在魏南曜不远处,温声道:“魏公子,我们又见面了。”
魏南曜沙哑着声音道:“你倒是好本事,能躲了水师驶了这么三艘船来。”
江扶月笑道:“魏公子怕是忘了,这里是南岭,我是南岭的大小姐,总要有几分人脉的。”
她二哥大可能是下一任的镇海将军,最近的水师停驻地,自然也有她认识的人。
再者,当年君家亦是叱咤一方,想要寻点人脉,再花点钱一点也不难。
魏南曜“呵”了声,自嘲道:“是啊,这里是南岭。”
不是西荒,没有千仞山庄,所以他才会这般狼狈。
江扶月很喜欢魏南曜这要死不活的样子。
她一点也同情不起来,她永远也忘不了落身山林被追的恐惧,忘不了被站床头刀割肩头的屈辱,她讨厌魏南曜,甚于沈赢舟等人。
当最后一个惨叫声消失时,岛屿忽地变得寂静起来。
年少游道:“死了二十七个,留了两个活口,在昏迷。”
江扶月点了点头,“那个仇乌还有李箱的尸体在吗?把他们的脑袋用千仞山庄的名义送去两个海团内,然后岛上的货都搬上船。”
她又指向魏南曜怀里的千辰尸体,“这具不能留在岛上,丢进海里。”
魏南曜猛地抬头,“江扶月!”
江扶月轻笑了声,“原来魏公子对下属还挺珍重的。”
魏南曜攥紧千辰的衣裳,他深吸了口气,努力平静道:“江扶月,你不就是想要我的命,我可以死,你放了千仞山庄。”
若是叫各大海团以为千仞山庄杀了这些人。
那往后千仞山庄不能踏足南岭还是轻的。
重要的是千仞山庄走私兵器的事,此事叫朝廷知道,才是对山庄的致命打击。
江扶月看着他,却是默然不语。
安静,唯有海浪拍击岛屿的声音。
良久,魏南曜才轻轻放下千辰。
他缓缓站起身,走向江扶月。
就如同那个夜晚,他于睡梦中走向床榻一般,那会他没有把床上的少女放在眼里,看不上,瞧不起,视她如蝼蚁。
江扶月紧攥着拳头,没有挪动步子。
耳畔忽地传来阿雀的话,“我在。”
江扶月心口微颤,又缓缓松开了手。
她看着魏南曜,微仰下巴。
又看着魏南曜跪了下来,双膝砸在石头上,声音分外响亮。
魏南曜的背挺得笔直,脸色白得像个死人。
喑哑的嗓音缓缓道:“江小姐,求你,饶了千仞山庄。”
他阖上眼,脑海里又响起当日那句,“魏大公子,那我也告诉你,迟早有一天,我要你跪着求我。”
江扶月盯着魏南曜,紧抿着唇,她如愿了。
可忽然觉得心里好像也没那么爽快,反而有些压抑。
她别过头,看着遍地尸体,又是出神。
虽则知晓海团就同山匪一般,都是一剿剿一窝,再者成王败寇,她没什么好有负罪感的。
但这一刻她才感觉,她再不是那个只要在家吃吃喝喝想做什么做什么,等着嫁给心上人的小姐了。
她以后,或许要一次次跟海团、海寇、跟其他势力对上,算计、狡诈、累累尸骨……
魏南曜见江扶月不言语,不由身子发颤。
他一字一句求着,“江小姐,求你,你杀了我,放了千仞山庄……”
他感觉自己好像被抽走了傲骨,浑身无力,加大了声音喊道:“江扶月,我求求你,放了山庄,我求你——”
搬货的人纷纷看向魏南曜的方向。
白鹤卿紧拧着眉头,半晌吐出一句,“小姐,杀了他吧。”
年少游亦是暗叹。
“不管是千仞山庄的少庄主,还是西荒的鬼影,都是难得的出色,怎么就走到这个地步。”
江扶月默了许久。
“千仞山庄不无辜,妄图开启战争的势力都不无辜,魏南曜,你这一跪我受了,是因为你欠我的,至于你求我放千仞山庄,”
她缓缓道,“绝无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