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扶月:“……。”
怎么说呢?要是周乘景跟她谈报恩、谈感情,她还能装着劝上几句。
但谈钱就不好说了。
她道:“府衙确实是挣得差点哈。”
不过二人都心知肚明。
程时林提供的差事稳定,能叫周乘景养老,就算是以后换了郡守,通常新官也不会换了这些府衙里用惯了的文差,特别对方还是当地人。
就比如衙门的师爷,那郡守都换了一二三代了,师爷还是那一个。
再者,在府衙做事,关系民生,百姓们都会敬重几分,平常交税什么的也能少交免交,对周乘景这个藩户、以及读书人来说,府衙的差事确实更适合他。
但显然,周乘景并没想去跟君扶月比较其中的优劣,然后再以大义凛然的态度阐明自己要如何选。
他将文人的清高,以诙谐的方式放下,向君扶月表示自己的选择,以及往后会忠于这样的选择。
不得不说,君扶月挺受用的。
毕竟她就是有钱嘛。
“好好干,我不倒,你就能挣大钱,等年岁大了,捐个官,也能养老。”
周乘景跟着弯眼笑,笑容若清风月明。
“好,多谢大小姐。”
他其实没有犹豫过。
也没有觉得不舍。
生生被打断了傲骨,说不恨是假的。
当今局势他已知晓,程师兄亦是苦口婆心劝了他,告知他若是跟错人许是会万劫不复,连累家人,不若隐匿自身看虎斗。
他死过一回的人了,不怕万劫不复,只忧虑母亲妹妹。
但当他同母亲说起程时林的话时,母亲却是长叹了声,一边缝补衣裳一边絮叨了一堆话。
“阿景啊,你娘不识字,没什么见识,但也知道人得报恩,人家给你从泥潭子拉出来了,给你换了身干净衣裳,你甩手就走了,天底下哪有这般的道理?
什么连累不连累的,那我和你妹妹还因着你受了人家大小姐的好,怎么就不提了?我是不怕,好死不如赖活着,
还有你说的什么坐旁边看老虎打架的,你也得看坐着的是什么动物啊,你要坐着的是只老虎还差不多,要是什么鸡啊狗啊的,你还敢坐旁边看,那我是老虎我可得生气,就是剩一口气都要给你吞了,还能填填肚子。”
有家人的话,他自然是坚定从心了。
接下来,周乘景帮着君扶月选了几家能谈合作的藩商,二人说话间,南风便来到。
“小姐,会客厅已备好膳了。”
君扶月点了点头。
对周乘景道:“昨日天晚,没能招待西极乐土的来客,中午得去趟,你随我一道去。”
周乘景明白君扶月是有意让他来对接西极乐土,心里感动,忙恭顺点头应是。
二人去会面西极乐土的时候,离扶水郡还有一日路程的地方,一架奢华的马车在队伍护送中朝着扶水郡进发。
男子手肘撑在窗前,另一手咬了口清脆的果子,看着道旁避让的一对祖孙。
那小姑娘低垂着眉眼,护着祖母往后退,清瘦的身姿,浑身气度,倒是像道旁坚韧的野草。
“啧,这南方的山水还挺养人,阿仁,问问。”
车里还有两个生得极美的姑娘。
闻言间,头戴红宝石簪子的女子贴到男子身上,朝窗外看了眼,随即哼了声。
“侯爷如今是不爱妾身这样的胭脂俗粉了,又爱这山野村姑了,黑不溜秋的,有甚好看。”
另一戴珍珠耳饰的,则温婉道:“此处人生地不熟的,若是能多个当地的姐妹说上几句话,也是不错的。”
“就你会卖好,反正我就当我是那嫉妒心重的,眼下管不得侯爷的心,侯爷难不成还不许妾过过嘴瘾?”红宝石女子嗤了声。
南阳侯对二女的话也不嫌烦,反是搂了红宝石女在怀里。
“你这张嘴,活计足得很,自是要叫你过瘾。”
红樱闻言脸一红,软身道:“侯爷~”
对面,珍珠女白夙则垂着眸子,唇角始终夹着一抹笑,温婉乖顺。
外头,队伍停下后,搂着祖母的林三花不由退了步。
她将头低得更低,对祖母温声道:“没事,没事……”
然后下了马的高大侍卫还是停在了她的跟前。
“叫什么?哪里人?要去哪?”
林三花的祖母忙回身摸孙女手,“花花,是哪位贵人在说话?出什么事了?”
众人方见到,一直被小姑娘搂着的老人,眼睛是青白色的。
正对林三花的车子上,红樱吓得轻呼了声,“这老婆子的眼睛,吓死人了!”
林三花赶忙挡住祖母,她原想着装个傻子应付过去,但听到红樱的声音赶忙打消了这种想法。
这种贵人,最是容易心生不快就将人处置了。
再别提那一直盯着她看的男贵人应当是个识人无数的,能放一个这样的女子在身边,想来是讨厌欺骗做样子的人。
因此林三花也不敢自作聪明。
这会虽是嗓音有些发颤,但还是抬头,露出脸上的痦子以及锅灰沙泥。
“祖母目有疾病,惊扰贵人,请贵人原谅。”
红樱嫌弃得咦了声,“你快低头,脏了我的眼,生这么丑,换我都不活了。”
南阳侯却是笑眯了眯眼,他阅女无数,一打眼就知道这小姑娘是故意把自己往脏了丑了扮。
就这骨相,脸型,以及无法遮掩的清亮眸子,都能看出来,此女再过两年会出落成水仙似的尤物。
“你叫什么?怎么带你祖母在这半路上?”
林三花心里一咯噔,有些慌张。
“民女林三花,与祖母去城里卖了些野菜,正要回村。”
“你家里有些什么人?”
“民女……”林三花攥紧老人衣裳,如果她说家里只有她和祖母,是不是就危险了。
老人突然应道:“我生了三个男娃子,跟着老伴在地里呢,三花来年就嫁了,我就寻思着,抽空卖点菜,凑和着攒些银钱,给孩子打对银镯子陪嫁。”
红樱忙拉了拉南阳侯的袖子,“侯爷可是没份了,人家姑娘要嫁人了,也不知道哪个瞎了眼的发了善心,说不得也是个丑了残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