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扶月点了下头,“辛苦两位婶子,若有我能做的,尽管知会。”
“诶,好,”二婶忙应了声,想扯出笑,但场景不对,又生憋回去,
她温和道:“阿月,这些事都有我们盯着,你这整日里也忙,先去院里歇着吧?你的院子还一直空着呢。”
三婶睨了眼二婶,嘴巴撇了撇,便跟着道:“是啊,阿月你去歇歇,等会忙的时候,再唤你。”
君扶月颔首,“要不,我去表姐那里看看吧。”
她叫来冬雪,“去问问,就说我想去见见姑母,看是否方便。”
她如今是君家人了,虽说与江瑾临的血缘关系深,但在江家也不能过于随意了。
冬雪快步离开。
二婶皱眉道:“这有什么不方便的,阿月,不管怎样,你也是江家的大小姐……”
三婶也是跟着点头。
君扶月含笑不语。
说了会话,冬雪回来,道:“小姐,表小姐请您过去。”
君扶月应了声“好”,便跟两位婶子告辞。
二婶见状,拉着君扶月低声提醒道:“阿月,阿柔大概是突然遭了这伤心事,脾气就冲些,你见了她后,若是被冲了两句,也不要放在心上……”
君扶月微怔,“脾气冲些?”
她认识苏织柔这么些年,倒是少见苏织柔有“冲”的时候。
三婶跟着应和,“是呢,今早叫人去把我们两请来,说要往各处报丧去,我说等家主回来,她跟我说‘婶子是觉得我这个定了亲的家主夫人做不了这样的主吗’,哎呦,我也算看着她长大的,哪里见过她这副样子,可是吓死人。”
二婶叹道:“亲娘走了,也情有可原,这姑奶奶在世的时候,多疼她啊,那真真是,一点委屈不舍得叫她吃,可见过哪家表小姐住在外祖家,还能娇滴滴的不知事的,也就咱们家表小姐了。”
君扶月默然。
她跟两个“话痨”婶子又说了几句,便离开了灵堂,往后院的方向走去。
秦归雀跟在她身后。
君扶月一直想着从两个婶子那里得到的讯息。
江从霜是被气死的?
如果身子不好,被气到后,确实可能出事。
至于苏织柔脾气变冲……
最亲的人骤然去世,未婚夫却没有及时安排一应丧事,崩溃之下,或许黑化了?
想着想着,就到了江从霜所住院子。
院里意外得安静。
君扶月进去时,就见一单薄得几乎快成纸人的女子坐在床前,正呆呆看着床上的人。
江瑾临则坐在一旁,面无表情。
直到见到君扶月,江瑾临才抬眸,开口道:“阿月来了。”
君扶月微微颔首,“大哥,表姐,我来看看姑母。”
她走到里间,离苏织柔越来越近的时候,听到苏织柔沙哑的声音缓缓道:“阿娘,阿月来看你了。”
苏织柔恋恋不舍得松开了江从霜的手,垂着视线站到了一旁,神色有些麻木得说道:“多谢你,君小姐。”
君扶月愣了愣,轻点了下头。
她看向床上“睡得安详”的妇人。
即使是抹了脂粉,但如今已是五月份,天气渐热,这会皮肤上已经出现了脂粉盖不住的尸斑。
大概是人死如灯灭。
江从霜真得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后,君扶月倒开始怀念起那些久远的事。
怀念江从霜给她做过的点心,裁剪过的衣裳,以及她初来月事时,宽慰她的模样。
上次见江从霜都已经是去年的事了。
她柔声道:“姑母,阿月来送您一程,您一路走好。”
默站了一会,君扶月回头看向苏织柔,“表姐,你,节哀。”
她内心暗叹。
失去生母的遭遇,她再清楚不过,真的节哀是做不到的,但她也只能说这么一句。
苏织柔轻点了下头,又坐回了床边,拉过江从霜的手。
“谢谢。”
君扶月只觉得眼前的女子跟死了一次一样。
苏织柔在江家的处境这么差吗?
她默了下,悄然退出。
江瑾临见状,跟了她出屋子。
门悄悄合上的时候,站在门口的秦归雀抬头看了眼,恰好捕捉到苏织柔回过头,眸带恨意的模样。
苏织柔像是注意到秦归雀的视线,愣了下,收回了目光。
秦归雀微蹙眉头,转头看向正站在一处的兄妹。
君扶月和江瑾临一前一后出来,苏织柔是在看谁?
院外湖心亭。
君扶月道:“方便告知姑母是怎么回事吗?”
江瑾临沉默了会,应道:“姑母知道祖母的事,悲恸而亡。”
君扶月拧眉。
“知道?”
江瑾临垂着视线。
“昨夜里,姑母做了噩梦,说是祖母去了她梦中,同她说冷,说海水里冰,喘不过气,姑母惊醒后,便来寻我,
她闹着要我找到祖母的去处,无法之下,我便同姑母说,祖母与祖父出海后遭遇海寇劫船,葬身海腹,
姑母一时受不住这噩耗,一口气上不来,便……”
他叹道:“阿柔来到时,正好见着姑母倒地,她情绪不好,一直逼问我我对姑母做了什么,我不敢同她说祖父祖母的事,她身子骨差,若是知晓她一连失去三个亲人,只怕……”
君扶月:“祖父,葬身海腹?”
她是知道柳氏死了的事,但江正德在哪,她一直都不清楚。
江瑾临轻点了下头。
“不久前被海寇所杀,”
他苦笑道:“我本想着,今日里再把此事道出,将丧事一道办了,便让阿柔等等,等我想清楚回来,再办丧事,谁道阿柔以为我不将姑母的死放在心上,因此对我有了怨气。”
君扶月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江正德被海寇所杀?
难不成是内斗?毕竟海寇里也有多股势力,苏织柔的生父鹰爷只是其中一股。
江从霜知道鹰爷的事,那她自然也知道江正德跟海寇有牵扯。
这种情况下,江从霜听江瑾临说,她的父母都被海寇所杀……
难不成江从霜是因为信了此事,以为鹰爷不认她们母女而杀了她父母,所以气上心头而亡?
君扶月看着对面的江瑾临。
男子默然着垂着视线,冷白如玉的面上是一如既往得温色,眉宇间盛着的浓郁忧愁。
只看面容的话,都会觉得这该是个温柔敞亮的人。
君扶月转过视线,望向平静无波的湖面,又不想信江瑾临的话。
她怅然道:“大哥,你到底在想什么?想要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