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圣极殿。
石无眉端着一个盖着红布的托盘小心翼翼的进了门,透过倒挂在隔扇下的珠帘,看向正看着手中信纸蹙眉的明承隐。
“皇上,敬事处送牌子来了,请皇上过目。”
明承隐眼也不抬的问:“林御史的脚如何?”
“御医说无妨,修养两日就好了。”石无眉把手里的托盘放在了桌子一角,继续说道,“林御史也是爱女心切,一收到林昭仪的家书就急匆匆的入宫面圣,不曾想刚出门就摔了一跤。”
说着,他轻轻的把托盘往前推了推,继续道:
“老奴知道皇上爱惜臣子,可林昭仪那日着实太不知规矩,皇上不想看见她也是情理之中。若皇上觉得为难,大不了先让御医去瞧瞧情况,毕竟不管什么事,都没有皇上的龙嗣最重要。”
见明承隐看也不看一眼完全不为所动,石无眉暗暗的叹了口气,又来。
每到这个时候他是愁的眉毛一把一把往下掉,当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他眉骨上已经光成房头梁了。
但是没办法,他还是得劝:“皇上,今日是月中,本就是您该召幸妃嫔的日子。宋贵妃虽然在孝,但是已经让李昭仪备上了,这会子盼着皇上去呢。皇上就算是要做样子,多少也得去看一眼,不然宋左相那边又会多有微词,说皇上不解贵妃心意,冷落了贵妃。”
石无眉语重心长,终于瞧见明承隐侧目而来,立刻偷偷的松了口气。
可算把皇上劝动了。
然而不等他把覆在托盘上的红布掀开,明承隐在抬手放手间毫无做作痕迹的把盘子打翻在地。
“皇上,这……”
明承隐甩了下衣袖,面不改色:“毛毛躁躁,连个东西都放不稳。”
石无眉瞪着脚边散落一地的牌子,眼角直抽抽:“……是,老奴该死,老奴该死。”
“罢了。朕听说牌子落地不吉利,着人让敬事处再重新做一批新的,这两日让各宫都安着吧。”
见明承隐抬脚就走,石无眉也顾不上捡牌子了,只好赶紧跟上。
“皇上,那您这是要去哪儿啊?奴才好备驾。”
“林家三代忠臣,林御史既是不顾脚伤来哀求朕去看看他的女儿,朕又怎可拂了老臣的颜面。”
另一边。
林俏俏坐在院子里百无聊赖,干脆拿着一堆捡来的花花草草编花环打发时间。
冷宫萧条,连个鬼影都没有,早知道这么无聊,就多逗孙才人一会儿了。
原来那些个到了冷宫没多久就疯掉的女人,都是这样被憋疯的。
正郁闷着,一阵错落的脚步声隐隐约约的从远处传来,离冷宫越来越近,听动静来头不小。
就在这时,宫门外突然响起一声捏着嗓子的吆喝:“皇上驾到。”
皇上?
林俏俏猛地站了起来。
什么情况?
她知道林家一直是皇帝老儿的心腹和坚定拥护者,当年皇帝还是王爷的时候,为夺嫡之争险些被暗害,是林聪的儿子林敖拼死相护才得以保全。
因此,林聪得知自己唯一的女儿在冷宫生病无人照拂,自己又不能随意踏足后宫,就只能去求皇帝。
而皇帝顾念着林家的功劳,总不会因为他众多老婆里的一个不肯侍寝,就小气吧啦的真让林巧儿死在冷宫里吧?
但林俏俏千算万算没算到,皇帝老儿居然亲自来了!
石无眉一进冷宫就被里头的狼藉和萧条给刺激到了,真恨不得把自己的袍子脱下来给明承隐垫鞋底,每走一步更是仔细的打量周围,生怕这摇摇欲坠的房屋会突然掉下一块碎瓦破梁。
推开林俏俏住的房门,石无眉清了清嗓子:“皇上听闻昭仪病了,特来此探望,昭仪还不快起身接驾。”
背对着他们躺在床褥上的林俏俏,紧紧的捂住嘴巴,强压着让自己急促的呼吸放缓。
她是一路跑进来的,差一步就跟他们撞上了。
也不怪她慌成这样,来的这么突然,她一点准备都没有。
要被发现她装病骗人,欺君之罪那可是要砍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