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亦霄匆匆走进明承隐的帐篷,帐篷里冷的厉害。
“来人,把火盆点上。”孟亦霄厉喝。
明承隐却不以为然的摆了摆手:“不必了,省些柴火。”
孟亦霄皱眉:“这怎么能行,天气严寒,万一冻着皇上了怎么办?”
明承隐倒是笑了:“朕是来打仗的,又不是来享福的,你们可以,为何朕不可以?”
“可是皇上……”
“行了,不必说了。石无眉,把火盆搬出去。”
孟亦霄无奈,只好赶紧把手里的军报送到明承隐的面前:“皇上,金武说,蛮修突然撤兵了,他本想乘胜追击,但觉得事情有些不太对劲儿,就赶紧派人回来询问皇上的意思。皇上,您说这蛮修是不是真的怕了?”
明承隐眯了眯眼睛:“这场雪对蛮修来说是一个不可多得的时机,他们绝不可能在这个时候退兵,一定有诈。你告诉金武,不必理会他们,守好阵地,不管蛮修有任何风吹草动,都要及时向朕汇报。”
“是。”
孟亦霄点头,赶紧吩咐人把明承隐的意思传达出去。
此时,石无眉也端着午膳回来了。
看着这些清水汤,石无眉愁的不行,趁着明承隐在看沙盘的时候,拉着孟亦霄低声问:
“补给的粮草怎么还没到?这已经是最后的一点吃的了。”
孟亦霄也发愁:“难道又出事了?”
石无眉赶紧呸呸了两声:“乌鸦嘴乌鸦嘴,孟大人你能不能想点好的?”
孟亦霄没吱声,而是看着看向门缝外的阴云,忽然明白了。
“皇上!”孟亦霄折身的同时,立刻一声惊呼,“卑职明白蛮修到底想干嘛了。”
明承隐抬眼:“说说。”
孟亦霄暗暗咬了咬牙根,冷声道:“这蛮修老儿是在等咱们绝了粮,再趁着大风雪,将咱们一网打尽。”
对于孟亦霄这样的说法,明承隐并不觉得意外。
但他却在不动声色间皱紧了眉头。
“在补给到前,还剩多少粮?”
孟亦霄迟疑。
明承隐立刻把眉头皱的更紧了:“怎么了?”
孟亦霄不知道要怎么说。
明承隐眯了眯眼睛,看向桌边的几块干肉,和一碗看着就寡淡的清汤。
迈步出了帐篷,孟亦霄和石无眉紧随其后。
看到他,坐在一起的士兵们赶紧起身。
锅子还冒着烟,见明承隐要上前,孟亦霄赶紧示意,石无眉更是直接冲上去挡住了明承隐的脚步。
“皇上,您还是先用膳吧,不然一会儿就凉了。”
明承隐冷冷的看了他一眼:“让开。”
“皇上……”
“再不让开,军法伺候。”
石无眉被吓的一激灵,可他还是没能让开,直到孟亦霄无奈的说:
“石公公,皇上早晚会知道的。”
石无眉叹息,只好退到了一旁。
明承隐大步走到了锅前,猛地掀开了锅盖,立刻用力一睁眼睛。
锅子里满满一锅清水,清澈的都能看到锅底了。
“朕的将士,就吃这个?”
孟亦霄轻轻的叹了口气,道:“剩下的口粮都让人送到前线去了,与蛮修打仗,将士们不能饿着肚子,至于后方……会挨到补给到了的。”
明承隐用力的攥紧了拳头,心里不是滋味。
“朕居然不知道。”
石无眉赶紧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皇上,都是奴才的错,是奴才不让他们告诉皇上的。”
孟亦霄也赶紧说:“皇上,此事与石公公无关,卑职也吩咐过了。皇上若惩罚,就罚卑职吧。”
明承隐沉默不语,但脸色一时间难看到了极点。
他思量再三,终于开口了:“去马厩,选几匹战马出来,杀了。”
孟亦霄一怔:“皇上不可,若是杀了战马,将士们也会乱了军心啊。”
“若不杀,难道要朕看着自己的将士饿死吗?石无眉,你去办,若敢抗旨,杀无赦!”
石无眉明白事件的重要,可杀不是,不杀也不是,他也左右为难,最终也只能听旨行事。
就在他转身准备吩咐下去的时候,远远的忽然瞧见几个人驾着马车来了。
“皇上,皇上不必杀战马了,是粮草,是粮草!”
明承隐一怔,继而回头看向远处。
是黎文。
然而当他看到黎文身后,坐在马车上冲他挥手的人儿时,脸色瞬间又沉到了谷底。
林俏俏?
她怎么来了!
帐篷里,林俏俏把热腾腾的饭菜送到明承隐的面前,看着他阴沉的脸色,偷偷的吐了吐舌头。
“皇上还生我气呢?”
明承隐看也不看她,假装什么都没有听到。
林俏俏叹了口气,只好蹲在他的腿边,一边献殷情的给他捏腿,一边轻声道:
“皇上先别怪我自作主张,我还没告诉皇上我这一路行来都发生了什么。难道皇上就不好奇,之前的粮草到底是被谁打劫的?我们这一路上,是不是碰到劫匪了?”
“你们碰到劫匪了?”
看着明承隐皱紧的眉头,林俏俏郑重其事的点头:“碰到了,他们可凶了,我差点就见不到皇上了。”
明承隐虽然还在气头上,但一听到林俏俏是冒着生命危险来的,立刻紧张了起来。
一把把她拉进怀里,明承隐问:“怎么样,伤到没有?”
林俏俏笑着摇摇头:“没有。那些人放过了我们,不过我看他们训练有素,听到了你居然亲自领兵对抗蛮修,他们的表情都变了。我猜测,他们应该是当日追随宋善方逃走的护国军,可能是因为宋善方投靠了蛮修,他们不肯,就分道扬镳了。他们没脸回高酋,就在草原上当游寇,劫了前线的粮草。”
明承隐眯了眯眼睛:“可信吗?”
林俏俏耸肩:“不知道,我猜的。但如果他们不肯放过我们,我们可能真的赶不到这里来了。”
明承隐点了点头:“先不必管他们了,你们送的粮草很及时,只是,坚持不了两日。眼看着有大风雪,必须要赶在粮草还算充足的时候一举拿下蛮修,否则,接下来的每一步对我们来说都很艰难。”
林俏俏也跟着点头:“是啊,宋善方太了解大晟的军队了,所以蛮修才会这样肆无忌惮。但是皇上,这样太冒险了,若是不能一举拿下蛮修,咱们可就处于完全被动的状态了。”
这也是明承隐一直犹豫的原因。
现在,天气不利,粮草不多,只能速战速决。
林俏俏想了想:“皇上,如果咱们粮草充足,即便是大风雪来了,咱们也不必担心的情况下,皇上有几分把握?”
明承隐没有回答她,而是看着她不解:“你想回高酋囤粮?”
林俏俏摇头:“来回好几日,万一路上就刮起大风雪,那就糟糕了。”
“那你是……”
“皇上就说有几分把握吧。”
“……七分。”
“好,那我跟皇上讨一块免死金牌,再借上黎文和几个功夫不错的将士,哦,对了,再带上一些狼烟,明日一早我就出发。”
“出发?你要去哪里?”
林俏俏神秘的一笑:“皇上把东西给我就行,到时候皇上就知道了。”
明承隐眯紧了眼芒,趁她不注意,抬手挠向她的怀里。
“啊,皇上你干嘛?”林俏俏想躲,却被他箍得紧紧的。
“说不说,你到底在打是什么鬼主意?”
林俏俏摇头,咬着牙根,从牙缝里往外挤着:
“不说不说,到时候你就知道了,要保持神秘感。”
“神秘?”
“对,神秘,不能说,皇上就是挠死我也不说!”
“好,那朕就看看,你这张嘴到底能有多硬。”
明承隐说着,把她打横一抱,朝着屏风后的矮床大步走去。
把她往床上一放,明承隐欺身而上。
林俏俏喘着气,看着他倏然沉下的眸光,不由得也跟着咽了咽嗓子。
“皇上……”
“叫我的名字。”
“明……明承隐。”
看着她躲闪的视线,明承隐灿然一笑:“那朕,就在这里等你的好消息。”
-
第二天。
刚到卯时,天就被雪映的明亮。
林俏俏蹑手蹑脚的出了帐篷,孟亦霄已经在外面等着了。
“嘘。”林俏俏示意他不要吵到了里面的人。
孟亦霄会意,立刻跟着她往外走。
走到了马车旁,林俏俏看着马车上放着的褥子和一个麻袋,问道:“都准备齐全了?”
孟亦霄点头:“姑娘,黎文会带着两个身手不错的侍卫与你同行,但以防万一,还请姑娘带上这个。”
说着,他从怀里拿出一把匕首来。
林俏俏接过来在手里掂了掂:“谢了。”
黎文不明白林俏俏要做什么,其实除了林俏俏自己,没人知道她要做什么。
沿着原路返回,走了将近一天的时间,约摸着快到了之前被劫的地方,林俏俏停了下来。
“把狼烟点上。”
黎文怔了:“姑娘,你要点狼烟?”
“对,而且你要点两个。”
“这……”
不能黎文反对,林俏俏不以为然的摆了摆手:“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这是集合的信号,我就是要集合的信号。实话我也不瞒你们了,我是想把那天的劫匪都召过来,他们如果真的是护国军,看到这个肯定出来。”
黎文虽然更不明白了,但既然要点,他点就是了,但他却犹豫着说:
“如果他们真的是护国军,他们躲在这荒原中必然有他们不肯现世的理由,姑娘又如何判定他们看到这两点狼烟就愿意现身了呢?”
林俏俏淡淡一笑:“我知道,他们肯定会现身的。”
狼烟的雾气在荒凉的雪原上特别明显。
林俏俏坐在马车上一边打瞌睡一边等着,她倒是惬意的很,黎文却是警惕的连眼睛都不敢眨。
终于,在狼烟即将要燃尽的时候,黎文看到在雪原的尽头,有几个黑点在不断的靠近。
逐渐的,黑点变大,黎文认出了他们,是那天打劫他们的人。
“姑娘,来了!”
林俏俏骤然一睁眼睛,随后嗤声一笑:“他们果然来了。”
看到林俏俏的时候,领头的劫匪并没有意外。
“你们到底想干嘛?”领头的劫匪问。
林俏俏站在黎文的身前,背着手笑道:“想请你们帮个忙,把那些粮食都还给我。”
劫匪皱了皱眉头,看着眼前的三男一女,冷笑:“开玩笑,已经是进了老子口袋的东西,老子还能吐出来?”
林俏俏不以为然的说:“那你们来做什么?”
劫匪一怔:“老子……”
林俏俏接着说道:“你们知道我们是什么人,也认得出这狼烟的意思,你们是护国军。你们来,是因为你们骨子里依然认同自己的身份,既然这样,现在国家危难,前线战士都快没饭吃了,难道你们不应该把粮食都拿出来吗?”
劫匪顿时一惊:“你们是来杀我们的?”
“杀你们?我们四个人里,只有三个人会功夫,怎么杀你们?我们是来劝你们弃暗投明的。”
“怎么会……你猜得对,我们的确是护国军,但我们脱离了军中,还打劫了前线粮草,这是死罪上的死罪,何来的弃暗投明?”
“所以,我带来了皇上的特赦令,只要你们愿意带上粮草跟我走,皇上一定会尽释前嫌。”
看着劫匪颤动的表情,林俏俏立刻趁热打铁的继续说道:
“皇上早就知道你们到底是谁了,你们是当初跟着叛徒宋善方出逃的将士,如今宋善方已经投靠了蛮修,你们现在会在这里,是因为你们不屑成为蛮修的犬牙。在你们身上,还有护国军的气节,这就够了。
皇上说了,你们在雪原里躲藏,食不果腹,为了生存打劫粮草,当你们知道我们是后续粮草补给的马队时,就放过了我们,说明你们的良心还是有的,既然这样,只要你们肯归降,继续为护国军效力,将蛮修和那些叛徒赶出大晟的国界,你们依然是皇上的将士。
我今日来,是给你们一个台阶下。若是你们不肯,待皇上抽了空,不管你们躲在哪里,皇上都会找到你们。孰轻孰重,你们自己掂量吧。”
林俏俏说完,把手里的令牌扔向了劫匪。
看着怀里的免死令,几个劫匪竟不约而同的噗通一声跪在了雪地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