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却传来微弱的喘息声,很轻,像是湖面上拂去的微波,又像是月夜里散落的雪花,轻微极了,但确实存在。
都道月黑杀人夜,风高放火天!他既然敢半夜翻墙而入,定然是来意不善的歹徒!她身上冷汗直冒,不知道在隔壁睡觉的芃芃怎么样?一想到芃芃,田园园不由地心跳加速。
她咽了一口唾沫,鼓起勇气说道:“哥们,你看我就是手无寸铁的女人,手无缚鸡之力!我也没看了到你的长相,能不能行行好放过我?我上有老,下有小,肚子里还有一个。若是你放了我,我给你立长生碑!早晚给你上三柱香!初一十五、四节不断,放过我和我闺女吧,她还不足两岁,虽然长的很可爱,人见人爱…………”
“呵,你还是老样子,满嘴的胡话。”身后的男人嗤笑地打断她的话:“放心,我们从来不动小孩!”
田园园一听此话,心里的大石头才算落下些,喃喃两句:“那就好,那就好!”
那男人阴阳怪气道:“你难道不担心你自己的处境吗?”
“呃……”这声音阴冷里透着几分嘲弄……不会是?田园园慢慢转身看去,只见她身后站着一个黑衣男人,身量不高,唯一露出的眼睛阴冷阴冷的,让她想到墙角的蛞蝓,粘腻而湿冷,望之一眼令人恶寒。她下意识地退后一步,身体撞到洗脸架,发出“哐“地一声,“你是?”她不记得跟这种人有交情啊!
“你居然把我忘了,真是一件悲伤的事情!”黑衣男人拉下面罩,露出的脸出人意料……居然是张嫩的能掐出水的娃娃脸,配上一双卡姿兰大眼睛,与他杀手的身份完全不匹配!
田园园迷糊了,若是见过的人有张这副尊容的她绝对会记得。
男人呵呵一笑,眼神不屑:“你真是猪脑子,居然连我都忘了,我是小十啊,劫你去西北的小十啊!”
“………”卧槽个天神老爷啊!
田园园震惊地看着他光滑无比的脸,上次见时这家伙脸和月球表面一样,坑坑洼洼,苍蝇来了都得崴脚,而此时的脸简直像刚做过光子嫩肤,白的发光,嫩的出水……这还是男人吗?!
“你的脸?”
“我的脸怎么了。”小十抬眼看她,笑的不怀好意。
田园园脸色一白,尴尬一笑:“好的很!”这家伙是个变态,惹不起惹不起,便赶紧转移话题:“你深更半夜而来,不会是来找我叙旧的吧!”
“呵呵,当然不是。我是来执行刺杀任务,正巧路过此处看到了亮光,还以为是哪个美若天仙的官眷小姐,不成想竟然是我的老熟人!”小十抱着胳膊,上下打量起她,忽而阴恻恻地笑道:“你倒是比之前漂亮点……”
田园园不等他话说完,双手立刻交叉护住胸口,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你可不要乱来啊!”当日他对王氏的所作所为,还历历在目,这人和畜牲没什么两样!
小十眸色一深,声音里能透出冰渣子:“自以为是的女人!”说罢戴上面罩,转身离开。
“你,你不是噩梦的人吗?”田园园盯着他的背影疑惑的问。查莉儿请的护卫是噩梦,难不成刺杀的人也是噩梦?
小十转过头,冷冷一笑:“正是,怎么有事需要找我们吗?看在老熟人的面上可以跟你抹个零头。说罢你想杀谁?”
“呃,呵呵,你误会了。那,那你来侯府是刺杀谁的?!”田园园敷衍的笑笑,心里有个奇特而大胆的想法:他不会是来刺杀查莉儿……
小十毫不避讳,大方的承认:“波托的公主。”
闻言,她心里一凉,惊讶不已:“她不是你们的雇主吗?你们还可以杀雇主?”查莉儿可是请了高价雇佣噩梦保护她,没想到追杀她的人也是噩梦!
“她是其他人的雇主,又不是我的!”小十笑道:“有人出高价买她的人头,我们老大不想错过这个买卖而已。两边都赚,岂不是有更多的佣金!”
“若是相遇,你们不是在自相残杀?!”田园园震惊不已。
这家伙的老大真是疯狂,一边追杀一边保护,成本只需要耗费几个组员而已,当真为了利益连自己人都杀!
然而,这疯批小十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反而眼神露出残忍之意:“那就怪自己学艺不精!”言下之意,谁弱谁死!
田园园无语凝噎,自己人专坑自己人,
“那,那,那你先忙。”话不投机半句多,这家伙脑子有病!
小十眼睛露出些许玩味:“怎么,你很怕我?”
“不不,这不是怕耽误你的任务嘛!怎么样,用不用我告诉她住的地方?”田园园僵硬地笑了起来。
这家伙也不是个东西,同伴去执行任务,他居然还有闲心拉她聊天,话家常,不顾别人的死活。
小十冷冷盯着她:“你倒是长进些,越发的知书达礼起来,与从前不可同日而语。不过……你这人人品低下,实在无法让人相信!哼,走了!”
“呵呵,对对对!我人品低下,你慢走啊!”田园园赔笑道。
小十往外走了两步,忽然回头威胁:“不许通风报信!否则别怪我心狠手辣!”
“放心,我今晚上谁也没见!”也不知道这玩意儿什么意思,既然不想让她通风报信,一开始就别让她看见,不就好了,为何非要搞上一出故人相见恨死你的戏码!是生怕别人不知道噩梦来了吗?
目送这尊杀神离开后,田园园飞快地向隔壁跑去,天知道刚才的她有多焦急。
一进主室,外室的烛台已经熄灭,倒是内室的桌子上灯火还亮着,闪烁着微弱的光亮。
她关上门跑进内室,只见小芃芃还在床上睡得香甜,顿时瘫软在床边,这才发现后背已经湿透。
“天杀的小十,吓死了老娘!”
那家伙穷凶极恶。在劫持她时,曾先后杀死杨氏夫妻与王氏夫妻,是个杀人不眨眼恶种!
她也顾不得感叹一下劫后余生,故人重逢,将床边的脚踏推开,从衣橱里拿出被子钻进床下铺好,随后将芃芃抱下来塞入床下被窝里,然后是吹灭蜡烛再将脚踏堵上,把芃芃藏好后,她蹑手蹑脚地跑出门准备去通知大家,万一在睡梦里团灭岂不是憋屈死!
于是,正在黑暗中寻找暗杀对象的噩梦杀手们,忽然听到远处有人尖着嗓子大声喊叫:“走水了!走水了!走水了!!”
那声音是个尖锐地男声,似乎有人掐着脖子在说话,他声嘶力竭地喊着,尖锐的声音划破寂静的深夜!
几人互相对视一眼,随后有一个人默契地向发出声音处走去。可那声音也怪,飘忽不定,一会儿在这儿,一会儿在那儿,一时让人无从找起。
田园园气喘吁吁扶住门框,她又不傻,深刻的明白打一枪换一个地方的重要性,这边喊完那边喊。不过还是速战速决,这群家伙没有一个是吃素的!
在她如此卖力的大喊之下,院子里的灯陆续亮了起来。
海纳是第一个出现,手里还提着水桶,茫然地看着黑魆魆地四周,找了半天也没看到哪里有火烧的痕迹,大喊一声:“哪儿着火了?!谁喊的!”
其他人听到声音陆陆续续也跑过来来,个个披头散发,眼神涣散,想来都是刚从梦里醒来。
藏身于暗处的田园园见此,一脸无语,敌人都打进门来还睡得像是死猪一样。
海伯打着哈欠,“啊~~~哪里着火了,我怎么没看到?”
“我也没看到!”海娘子附和道。
特好搓了搓肩膀:“是呀,大半夜怪瘆人的!”
沈宛静拉紧身上的衣裳和妍儿依偎在一起。
刘厨娘嗓子有些痒,轻咳了两声:“谁喊的,听声音是个男的……”
话还未落下,忽然前院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声,吓得众人连连惊叫起来。
海纳将水桶一扔,急步前往前院。
海娘子喊道:“儿子,万事要小心!”
“知道了!娘!”海纳应下,高大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黑暗中。
“等等,我也去!”海伯喊了一声,然而还没有走上两步,他便被娘子拉住胳膊。一回头,就看到娘子不赞同的道:“你个老胳膊老腿的就别添乱了!”
“什么老胳膊老腿的,想当年我也能拿的动十斤的铁环……”
这时,一直藏起来怕被小十发现的田园园从树后面走出来,打断了海伯的自夸自擂,对众人道:“都在这儿了吗?先去落樱园!”说完,带头往落樱园而去。
刘厨娘追上来道:“少夫人,禾娘和马娘子没来!”
特好也道:“少夫人,小晴好,还睡着呢!”
“事不宜迟,你们俩一起去长园把她们带回来!”田园园神色凝重地吩咐道。
特好与刘厨娘应下,快步离去。
“咱们走吧。这里太危险!”
沈宛静抓住她的胳膊,低声道:“嫂子,我怕!”
田园园摸了摸她的手,轻声安慰:“不怕,有海纳老张在呢!”
海娘子也快步走过来:“少夫人,是不是府里进强盗了?”
海伯不以为然:“小小毛贼有何惧怕,让海纳把他们打个落花流水,哭爹喊娘!”
“不是强盗,是杀手!一群亡命徒!”田园园实话实话。
于是几人脸色忽然一变,不由自主地加快脚步。
田园园:“……”
此时,海纳像是一头蛰伏在黑夜的猎豹,几个起落稳稳地落在屋顶之上,今夜没有月亮,光线有限,只能看到大致的轮廓。
刀剑相击声屋顶下方传来,他趴下身体,向边缘靠近,只见院内有六个黑衣人正在缠斗,刀刀向要害之处,显然是要拼个你死我活。而前院中厅房门大开,廊下还躺着两个女子,借着堂内微弱的灯光可以看出是春好与秋好,二人嘴角有血,双目紧闭,不知死活。
就在这儿分神之际,一个黑衣人棋差一着被另外一个黑衣的刀透胸穿过,只来得及闷哼一声被杀人者当胸一脚踹出几米远,连挣扎都不曾便没了声息。
那人十分强悍,杀死一个后,提着刀又进战场,很快少数一方不敌三人,落败而逃。
谁知,有一个不长眼的正巧落在他所在的屋顶,二人面面相觑,海纳咧着嘴露出一口大白牙,笑道:“地狱无门你自来投!”说罢,欺身上去……
片刻后,一个昏过的黑衣人从天而降,院子里的黑衣人立刻戒备起。下一秒,海纳也从屋顶跳了下来,看着三人,冷声质问:“你们是何人?”
话音一落,查莉儿从正堂里摇曳生姿的走了出来,腰肢轻摇,胸前鼓囊囊的,端的是风情万种!
院子里几个男人不约而同地转过脸,看天看地看死人就是没人敢看她。
查莉儿对着海纳妩媚一笑:“海侍卫,这是窝请来保护窝的侍卫,不必紧张。”
海纳一拱手算作行礼:“拜见公主,既是公主请的护卫,在下便放心了。”随后走到春好与秋好面前,将手指放到二人颈部。
查莉儿道:“海侍卫不必查看。这二人具是窝皇妹送来的奸细,已被当场诛杀!”言落,眼神流露出冷意。
“……”海纳抬头看了她一眼,随后站起身准备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这时,一个黑衣人突然开口:“这位壮士,有没有兴趣加入噩梦组织?”
海纳眉头一皱,冷冷看向说话的男人。
见他不说话,黑衣人冷笑一声:“怎么,我噩梦辱没你的才能了?”
不等海纳说话,身后传来一个清越的女声:“他可是镇远候的贴身侍卫,怎可加入你们这些杀人不眨眼的二流组织!”
那男人脾气很是不好,当即转身横眉怒视:“你想找死!”
海纳踱步挡在田园园身前,冷笑一声:“我看找死的是你!”
二人冷冷对视起来,就差动画片里那种劈哩叭啦的电流波。
这时,黑衣人的同伙忽然抬手给了那人头上一拳,那人没有防备被打得一个趔趄,转头怒喝:“你干什么?!”
同伙冷冷瞪了他一眼,越过海纳,向田园园行礼,温声问:“见过夫人,不知夫人身体可好?当年的孩童可平安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