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园园将桌子上的点心推到他面前,“你叫什么名字?你家是哪里的?”
小乞丐飘忽的眼神落在她的身上,“我叫小狗,他们叫我小狗。我家?我不知道在哪里……那根针在你这里吗?”说到针的时候,他的眼神多了些活气。
田园园从袖子里掏出手帕,帕子里是两根长差不多的骨针。
“爹!”小乞丐一把抢过属于他父亲的骨针,紧紧攥着,“这是我爹!”
“你看看我的这根骨针。”田园园拿起另外一根递到他眼前,“它们是不是很像?”
闻言,小狗去看她手里的骨针,看看她的又看看自己的,问:“这是你爹吗?”
“……”田园园有点想打死他,呵呵笑了两声,耐着性子说:“绝对不是!你的骨针和我的这根非常像,我想知道你是怎么得来?”
“他是我爹!我爹死的时候,这里…”小狗指着头顶说:“这里就长出来这个针了。”
“你有没有想过它不是长出来的?而是你爹死亡的原因?”
小狗露出迷茫的神态,不理解她的话,呆呆的看着手里白色骨针。常年食不饱腹的生活已经影响他大脑的发育,以前的记忆早就遗忘在挣扎求生的苦难里。
田园园叹了一口气,怜悯的看着这个孩子,“你以后就留在这里吧!”
这样小的孩子也不知道怎么活到现在的,若是没有遇到他们又能活多久呢!
小狗怯懦的看着她,“留在这里吗?”
“嗯,不过你得干活。府里不养吃白饭的人!”一个小孩子,府里还是养的起的。
他的眼眶里流出泪来,张了张嘴,嗓子干哑的说不出一句话来,小狗擦了擦眼泪,从凳子下来恭恭敬敬的给她磕了一个头。
“别跪了,咱们府里不兴跪。”田园园又不是什么铁石心肠的人,尤其看到受难的小孩子,“你别叫小狗了,跟着府里叫吧,叫三甲行吗?”
“三甲?”
“嗯,名列三甲的三甲。”
三甲正式成为侯府第三个小厮。许是因着孟季救的他,最喜欢跟在他后面,只要孟季一回府,三甲就跟个尾巴一样缀在后面。久而久之,三甲成了孟季的专用小厮。
进了腊月,海纳的小儿子和媳妇也回府里过年了。
他的小儿子叫海川,今年二十三岁,和粗壮的兄长不同,长的白净斯文。进了府后,只在第一天时和母亲过来见礼,其他时候都窝在前院读书,跟个大家闺秀似的足不出户。
海纳的媳妇是个白净的妇人,性格爽利,她一来便接管了府里的杂事。
田园园除了每日看些账簿开支,其他的基本上不用操心了,开心的过起了米虫的生活。
这日刚刚吃过早饭,田园园和晴好在园子里遛弯消食,她小嘴叭叭的讲些最近日子里发生的趣事。许是和三甲年龄相仿,关注的便多些,十个事情里八个都是他的。
“……少爷早起上朝一走,三甲就跟霜打的茄子一样,蔫头蔫脑的。五车苑池子里的鱼可遭了殃,都被他洗的掉了鳞。少夫人您说,他是不是太闲了?”
听她这么一说,田园园觉得有必要加大一下府里小厮的工作力度,“也是。咱们府里人少事也少,晚上我跟少爷提议提议,教他们三个一些拳脚功夫。将来长大后也好看家护院。”
小晴好跑到田园园前面,黑黑的眼睛和红扑扑的脸蛋,看起来可爱极了,“少夫人,奴婢也想学。等奴婢学会了就能保护您了!”
“想学咱就学。”
主仆俩继续高高兴兴的逛园子,来到湖边亭子附近,看到茹儿坐在亭子里哭泣。
田园园此时百无聊赖,瞅着她在那儿一个人哭,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于是脚步一转看热闹去了。
茹儿哭的正是伤心,忽然耳边响起了女人的问话:“你这是怎么了?哭什么呢?”
她赶紧抬起脸,几滴眼泪从腮边滚落下来,一看是少夫人,慌忙擦净眼泪,躬身行礼:“奴婢拜见少夫人。”
田园园坐到她对面的长凳上,再次询问:“你哭什么呢?可是受了什么委屈?”
茹儿咬了咬嘴唇,摇摇头:“奴婢没有什么委屈!”
小晴好开口说:“你这人好奇怪,没受委屈你哭什么呢?”
她飞快的看了一眼田园园,低下头说:“奴婢,奴婢就是想家了才哭的。”
“是吗?真要是想了,下午回去看看吧!”
“多谢少夫人!”茹儿面露喜色,她还在想找什么借口回府呢,没想到少夫人自己开口放自己回去。“少夫人,奴婢还有杂事没做完,先行退下了。”
“去吧!”
茹儿的事情,田园园开始没当一回事,真以为她是想家人才哭的。仟千仦哾
孟家两个男人还在宫里没回来,田园园饿了就先吃了。
正吃午饭的时候,海娘子过来了。
小晴好给海娘子倒了茶,“海娘子您喝茶!”
田园园放下手里的碗,拿手帕擦了擦嘴,“您吃了吗?”
“吃了,少夫人您吃吧,您现在是双身子饿不得。”海娘子笑了笑,眼角扫了一眼晴好。
“晴好,给我拿些醋来,这个汤没什么味。”
“嗳!”田园园支走了晴好,端起碗说:“有事您说吧,若没什么事,您也不会这个时候来。”
海娘子说:“少夫人,你准了茹儿下午出府是吗?”
“嗯,是的。怎么,她有问题?!”
“少夫人,她可能也有孕了!”海娘子压低声音说:“这两日我们吃饭时她总是干呕,神色恹恹的什么也吃不下。您看这事跟少爷说下吧,虽说没什么名分,好歹是咱孟府的血脉。”
这两个丫头破身的事情就只有孟季、海纳和她知道,其他人以为是少夫人善妒不许她俩伺候少爷而已。
田园园将手里的碗重重的放到桌子上,冷冷一笑:“海娘子,她要是真是怀孕了。那怀的是孟家的血脉不错,但不是长辉的孩儿,跟咱们家可是一点关系都没有!”
“您这话什么意思?”海娘子脸色大变,她是个聪慧的女子,转念一想便想到一个可能:“难道孟陶氏送的是个破了身的?”
“没错。不瞒您说。这两个女子,长辉是碰都没碰过。没想到竟然珠胎暗结!”她的目光落到桌子上的饭菜上,“海娘子,孟翰林家的子嗣如何?”
海娘子眉头一皱:“孟家的子嗣都不多。翰林老爷只有一个儿子,他儿子今年也得四十来岁了,不知何缘故一直没有子嗣。若是茹儿怀了他们家的骨肉……”
若真是怀孕了,那孟陶氏绝对会过来要人的!到时候……嘿嘿嘿…这就叫好人有好报吧!
田园园心砰砰跳了起来,每次想到什么赚钱的好点子,就会像此时一样激动。啊!那是银子在召唤她!真是瞌睡了就送来枕头!
“茹儿下午回家,您让一甲盯着,路上去了哪?干什么了都要禀告。”
“好嘞,老身这就去。你也吃吧,凉了伤胃!”
海娘子走了没多久,晴好端着一小壶醋回来,田园园已经吃完饭,手里拿着钥匙等她了。
“少夫人您吃完了呀?”
“吃完了。走,跟我去库房!”
晴好手里的醋都没放下,又跟着少夫人去了库房。
田园园从装着下人卖身契的匣子里找出茹儿的卖身契,当初孟陶氏把两人送来时,可是连卖身契一并送来了。
恐怕她也没想到茹儿竟然会怀孕了!还是她孙子的!真是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当初敢来恶心她田园园,现在她不止恶心孟陶氏还得扒下她一层皮来!好好出出这口恶气!
晚上茹儿才回来,一回到她和萍儿住的房间,就忍不住喜逐颜开。
萍儿累了一天,正躺在床上挺尸。见她回来,脸上还带着笑,气就不打一处来,恶声恶气的说:“你个浪蹄子,去哪儿卖骚了!我累了一天,你倒是跑的没影!给我打水去!”
平日里萍儿是个泼辣拔尖的,经常仗着伺候过太爷欺负她。而她是敢怒而不敢言,任由欺辱。可是今时不同往日,她的肚子里有了少爷的骨肉,而且她把这个消息透露给了父母,相信不久以后孟府就该派人接她回去,到时候再生下个男丁,母凭子贵,那真是一步登天!
她原本想刺激一下萍儿,可是话到嘴边了又咽下去。万一刺激过度伤了腹中的儿子,那可是前功尽弃了!
于是她像往常一样低眉顺眼,老老实实的打水去了。
落樱园,一甲过来回话。
“茹儿出了府,先去了杏林堂,从杏林堂出来后直奔老主家。她是从后门进的,直到天快黑才回来的。少夫人,小子把给茹儿看诊的大夫给请了过来,现在在门口等着呢!”
田园园没说话,不动声色看了一眼一甲。
他转身去请门口的大夫。
站在田园园身后的海娘子,轻声夸赞:“这个一甲真是个机灵的孩子。”
一甲领着一个年约四十多岁的清瘦男人,他背着药箱跟在后面。
“少夫人,这就是那位大夫!”
田园园微微一笑,开门见山:“劳您跑了这一趟了。不知道那姑娘怀孕多久了?”
大夫拱了拱手,“约莫两个月了。”
“胎像如何?”
“母健子安,已经坐稳了。”
“多谢您了。一甲送送大夫!”
大夫拱手离开后,海娘子给了一甲十两银子,冲着大夫的背影点点头,又低声交待了几句。
一甲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快走几步追上大夫。
海娘子将门关上,走到桌子另一边坐下,“真是怀孕了呀!孟陶氏送来的人怀了自家的种,真是传出去,他们家可真是颜面扫地!”
“扫地就扫地呗,反正那边已经知道了。”田园园托着腮,盯着桌子上跳跃的烛光,嘲讽一笑:“急的是他们,咱们等着就成了!海娘子,你一会儿让马娘子跟萍儿换一间住,别让萍儿伤了她。还有每天给她单独加个肉菜,我的安胎药每天给她熬上一碗,嗯…别给她派活了,想歇就歇着。最紧要的是别让她跑了!”她可是我的摇财树,这句话她没说。
“知道,事关重大老身知道。天也不早了,老身回去了!”
“行嘞,您路上慢点!”
海娘子刚推开门便和孟季碰着了,“少爷,天都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园园。”孟季今天忙才刚下班,一进府就直奔落樱园来,“看看就走。”
“少夫人该睡了,你说几句话就走吧!”交待完,她才回去。
一进屋里,田园园已经给他倒好了茶水,“今天这么晚啊!你吃饭了吗?”他身上还穿着官服,想必是一到家就过来了。
“忙,吃了。”孟季喝了几口茶,问她:“那个叫茹儿怎么回事?”
田园园冷哼一声:“你问我,我还想问你呢!”
“……胡说!我一个指头都不曾碰她!”孟季大呼冤枉,长眉紧蹙,“不会是孟华为的吧?”
“谁?谁是孟华为?”田园园惊讶问道,起这名字的人真他娘是个人才!
“孟陶氏的儿子!他与我祖父一个辈,从华字。”
她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你不是说茹儿勾引过他吗?萍儿还说她是她的儿媳妇,肯定是他的呗!”
“你打算怎么做呢?”
打算讹他家一大笔银子!田园园斜着眼睛看了一眼喝茶的孟季,要是让这家伙知道肯定会说教一顿的,懒得听他不知民间疾苦的废话,决定不对他透露半个字。
“这事吧不好处理,一个处理不好孟家可就颜面扫地了,左右一笔写不出两个孟字,他们家丢人咱们也难以独善其身。还是等着她们过来交涉吧!”她随便忽悠了几句。
孟季侧头看她,目光很是惊奇。
她疑惑的问:“干嘛这样看着我!我脸上长银子了吗?”
“你与以前很不同。”
田园园扒着他的胳膊,笑眯眯地问:“那我是以前好还是现在好?”
“现在!”孟季斩钉截铁的说。
真是不会聊天!她不高兴了,阴测测的看着男人:“我以前什么样啊?”
“你以前……”你以前贪财好色,张嘴闭嘴都是银子,他看到有好几回她看着叔父流口水……不过眼前媳妇的脸越来越黑,孟季咽了咽口水,后知后觉他好像说错话了,赶紧补救:“你以前也挺好的!真的!”
“你看外面的天黑不黑?”
“黑。”孟季不明所以的看着她。
“那是因为你把天聊死了!”
“……我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