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远怎么没来?”
高瞻笑道:“他不肯来。估摸着会有段日子,他不会来了。”
来之前他也没问,心里头希望他是不来的。
一小碗的牛奶转眼喂完了,高瞻温柔地摸了摸兰心的小脸,温声笑道:“可以给兰心吃些蛋黄和米粥了。”
孩子已经四个来月了,是时候增加些辅食了。田园园点点头,又担忧地问他:“小远,他身上的斑块与他们可是一样?”
“不是,别多想了。”高瞻搪塞一句,不想让她跟着担心着急,话题便转到她身上:“听小远说,你在家里埋了具尸体,可有此事?”
一说起这个,田园园可有话说:“有啊,这具尸体你也知道!就是两年前槐树街挖出来的十七具尸体之一………”
“稍等,我先处理你的伤。”高瞻打断她,心里记挂着她受伤的事,温声道:“你该说说!”然后起身打开药箱,拿出药粉和干净的棉布,又出门去拿盆。
她的手上不止有血,伤处的指甲缝里还有不少泥土,不处理干净肯定会感染的。
高瞻打了盆水端到屋内,又倒上些热水,水温不冷也不热。
他温声道:“手来。”
田园园把右手递过去,高瞻接住她的手。当两只手碰到的时候,高瞻的耳朵尖“倏”地红了。
说来这还是两人第一次身体上的接触,田园园大大咧咧的倒没有什么反应。可高瞻是个纯情的男人,平日里不近女色,何况眼前人还是心上人,心境自然不同。
心怦怦跳的厉害,只觉得手里的手又小又轻又软,他轻轻吐了一口气,稳住心神。然后拿起半湿的棉布,小心翼翼地清理起她的指甲缝,伤口里有不少泥和沙子,不清理干净后患无穷啊!
“嘶!”伤处被不小心的碰到,瞬间传来钻心的疼,田园园倒吸一口凉气,眼泪忽地流了满脸。
太他奶奶的疼了!玉楼你个杀千刀的!死的不能死的死鬼!
“啊!对不住,是我手重了!”高瞻见她流泪,立刻松开手,手足无措的道起歉来。
他已经够温柔的了,田园园眼泪汪汪摇摇头:“没事,你来吧。我忍得住!”
高瞻看着她腮边的眼泪,很想伸手去擦掉,可却不能逾矩。不由地心阵阵发闷,手上越发的温柔起来。
以往也见过受伤更为严重之人,断胳膊断腿也有,面对再血腥的场面,他都能理智的处理。如今田园园一受伤,他慌了,他心疼……然而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也不能做!
田园园自己擦掉眼泪,一抬头就看到高瞻眼中的自责和心疼……
她低下头,叹了一口气!无福消受啊无福消受,情之一事最是恼人,只能盼望高瞻早日脱单,她才能脱离这个甜蜜的苦恼啊!
他望着她的头顶,她望着手,二人谁也不说话,气氛诡异而微妙。
芃芃小丫头在她娘的怀里,早上醒的早,这会儿竟然又睡着了。
还是高瞻率先打破了尴尬地气氛,“先让她好好睡吧。”,随后起身从她怀中接过睡着的孩子,放到床上,盖好被子。
然后,两人再次沉默。一个清理手,一个疼的龇牙咧嘴。
“对了,咱们继续说玉楼的事情吧!他并没有下葬,而是被我藏到我家后院里了……”田园园为了缓和微妙的处境,把关于玉楼的一切都向高瞻尽数倒出来。
……茶喝了三壶才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说清楚,简直就是老太太的裹脚布一样,又长又臭。
田园园喝完碗里最后一口茶,她的手也被包成了一个大粽子,不由地瞪圆了眼睛:“……我只是伤了两根手指,不是整个手。这让我怎么干活?”
高瞻轻轻一笑,嘱咐道:“你这几日,手是万万不能碰水的,一日三餐我自会送过来。”
一听他要送饭,田园园不淡定了,要是再让孟季碰到,可真浑身是嘴都说不清了!于是,想也没想就拒绝了:“你还有医馆要忙,我自己上街买东西吃就行了!”
被拒绝的高瞻还是不死心:“……现在是腊月二十一,再过两日就是小年,商户都闭市了!你又去哪里买?”
“我左手没事能自己做饭!”田园园说道,看到他微蹙起眉头,起身去端木盆:“你看这水我就自己能倒!”
“放那,你的手刚刚才包好!”高瞻见她真去端水,连忙去拿盆。
一个去端,一个去拦,高瞻情急之下不小心握住了她的手,她的右手,她刚刚包好的右手!!
“卧槽啊~~~”一阵杀猪般的惨叫声从田园园嘴里发出,眼泪鼻涕瞬间飞流直下三千尺!
怎么会那么痛!!田园园在心里又问候起玉楼!
然后,耳边又是一阵:“哇啊啊啊啊啊………”,是婴儿响亮的啼哭声,睡着的芃芃被她娘的惨叫声惊醒,小小脑瓜子还来不及反应过来,先哭为敬。
大的抱着手哭,小的闭着眼干嚎!高瞻被这娘俩哭的头大,刚才发生的太突然,脑子反应不过来。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安慰谁了!
正在此时,“砰!”地一声,屋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一个高大的人影赫然出现在门口。
高瞻抬头望去,居然是孟季。
他往常穿着黑色常服,而今日却着了一身戎装,长眉星目,英俊不凡,猿背蜂腰,高大俊挺!当真是威风凛凛,不似其他凡夫俗子!
孟季见自己的妻女都在哭嚎,冰冷地眼神瞬间落在高瞻身上,寒芒毕露,像是一把要出鞘的长刀,声音冷地掉渣,质问道:“高大夫,我妻女为何哭泣?”
高瞻刚才被田园园吓到,又被他的气势镇住,脑子慢了半拍只是茫然的看着他。
孟季见他沉默不语,倏然怒火中烧!一次两次,被他撞到二人单独相处,今日更是登堂入室!莫不是见色起意,欲行不轨,妻子不从!当真是一而再再而三,是可忍,孰不可忍!
他捏起拳头狠狠地向高瞻招呼过去!教他知道,他孟长辉的女人不是他能觊觎的!今日不让他躺着出去,就是对不起自己!
眼见着沙包大的拳头落到高瞻脸上,田园园跳了起来,泪流满面地大喊道:“住手!”
在高瞻的一握之下,田园园疼的是灵魂出窍,仿佛看到了彼岸的太奶奶,疼的她是浑身麻木无力,犹如抽丝。孟季一出现的时候,她脑子里全是:完啦,完啦,芭比q啦!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就怕被孟季撞到,结果还是没跑掉!
孟季你是闻着味回来的吧!要不然怎么会回回碰到呢!她和高瞻,加上这一次,他俩总共单独相处三次,三次都被孟季撞到……这是什么鬼设定啊!作者你跟我有仇是吧!
田园园擦掉眼泪,带着浓重的鼻音说:“别打他!他这身板哪够你一锤的!”
……听到她维护高瞻的话,孟季看了看她脸上的泪,又看了看沉默的高瞻,一股无力感从他心里涌出来,高高举起的拳头又重重放下,他嗓子里堵得厉害,想问为什么却怎么也说不出来,呆滞着看着她。
“你,你为何这样做?”孟季颓然地望着二人。
田园园看着他一脸生无可恋的模样,就知道这家伙又脑补了什么,“孟季,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一会儿我再给你解释!”她先稳住孟季,田园园赶紧收拾好药箱递给高瞻,强颜欢笑道:“我的手没事了,你赶紧回去开门吧!”
送走一个是一个,男人真是祸水!下次绝对绝对不跟他单独见面了!这家伙有毒!
“嗯。”高瞻接过药箱,看着她脸上的泪痕,个因为痛而哆嗦的唇,心痛至极!可当着她夫君的面,他不敢再说什么关心的话。本来孟季已经误会,如何能火上浇油呢!二人单独见面,已经逾矩!而眼下只能尽一个医者的本分而叮嘱道:“万不可见水!切记切记!”qqxδnew
“我省得了。你走吧,一会儿该晚了!”
将高瞻送出门,田园园赶紧回屋。一进屋,就看到孟季抱着闺女,熟练的哄睡觉。刚才要捶高瞻的手,现在正轻轻地拍着闺女的小屁股。
成亲多年,田园园也摸准了孟季的性子。这小子吃软不吃硬!这会儿也没外人了!她得好好哄哄他才行!
“孟季你听我说……”
谁知,孟季一见她立刻背过身,“我不听!你又想糊弄我!”
无语,你是琼瑶女郎吗?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田园园又转他面前,耐心地解释道:“你看看我的手!”
“我不看!”说完。孟季又迅速转过身,别看身体高高大大的,格外灵活,只用一只脚用力就能旋转三百六十度!
“你不听也得听……”田园园一把搂住他的劲腰,管他听不听,便发动三寸不烂之舌将事情的起因全部解释给他听。
夫妻之间最重要的是沟通,误会什么的不存在!
一炷香后,孟季拿着铁锹吭哧吭哧的在后院挖玉楼。给他一百个脑子,也想不到自家后院里居然还藏着一具尸体。
“孟季,你给我的大梁,就是那个骨饰!到底是谁的?”
田园园抱着裹成包子的芃芃,站在一边监工,小家伙原本要睡了,又被她娘不断地嘀咕声吵醒。这会儿,正睁着黑豆似的眼睛,左看右看。
闻言,孟季回道:“前些日子,随着公文从京城来的,是叔父让我给你的!说了你别害怕!”他杵着铁锹,迟疑地看着她。
田园园笑道:“放心,我连死人都藏家里了。还怕这个!有什么事,你就直说吧!”
“这个骨饰,是宋连云的!”
最恐怖的是他把这东西吞进肚子里,折磨了六七日肚痛而死。进天牢时,犯人浑身上下都被搜过,连皮燕子也不放过!这么大的骨饰为何没被发现,恐怕一开始就在肚子里……
孟季没说,实在是细思极恐。
“哦哦,怪不得觉得眼熟呢!”
田园园这才回想起来,那年他带着老道士来镇远候府时,曾在他腰间见过一回。许是她多了一眼,宋连云就收起来再没戴过!
她把此事重新串了一下:玉楼,罪臣之后。当年全家流放三千里,不知什么缘故被拐卖到青楼南馆,长大后艳绝天下,成为南馆头牌,机缘巧合遇到殳族宋连云。二人相爱,他更是痴心一片!然,双手掌纹为断掌的玉楼,不但是殳族想要颠覆天下的入阵之人还是未来族长的心爱之人!无论如何,玉楼都逃不过一个死字!杀死玉楼后埋入阵眼,并割下宋连云最爱的器官制成肉干,当做念想!
以上,便是她推测的事情经过。可怜一个大美人,一腔爱意遇到了头中山狼,反误了自己的一条命!
可怜可叹!
田园园在一边为玉楼点个蜡,而孟季使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挖了一个人头大小的坑,就累的不行!天寒地冻,每一锹的土里都有冰渣子,不到春天解冻,根本挖不开。
“呼呼,挖不了!等天暖和再说吧!”
看着地上的土坑,田园园再次在问候起玉楼和玉楼全家!他奶奶的,用铁锹挖坑还那般费力,何况她这个肉体凡胎,手就断了两个指甲还是田园园命大!
见孟季实在挖不动,田园园也只好作罢,夫妻二人抱着孩子回屋了。
烤着火,田园园给他倒了一碗茶,问道:“你怎么在这个时候回来?还换了衣裳!”
他今日穿的绒装,是大周士兵着甲时所穿的服饰,除了上阵杀敌和面见皇帝外,也是轻易不可着的!
孟季吹了吹碗中的茶叶,浅浅地喝了一口,家里的茶叶是田园园在大街上随便买的,入口微涩,并不可口,但大冷天的喝上一口,也是极好的。
“有事,木水生昨日派人进营,请王三回进城。今日无事,我便随他一起过来!”
“对了,你知道到底咋回事吗?”
这几日因为死人的事情,城里居民有不少揣测!好在死的都是老头老太太,多数人只道是今年太过严寒导致的,故而还没有引起恐慌。
孟季道:“听木水生说,死人身上都长了斑块,目前得知的是不传染,还未找出其他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