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长辉先将裹成粽子的田园园抱上马,随后长腿一跃坐在她身后,两条胳膊环着她纤细地腰身。
“可坐好了?”他在她耳边轻声问道。
田园园放软了身体,靠着男人炽热的胸膛,微微点点头。
随着,“驾”一声,马儿撒开蹄子跑了起来,然而跑了没几步,两人又嘚嘚嘚地跑回来了。
孟长辉从马上跳了下来,大步走进益元堂,没多一会儿抱着孩子出来了。
芃芃:我真是亲生的吗?
一家三口这才整整齐齐地回去了。
此时田园园家里,高远顶着一头湿发坐在炭盆前烤火。在牢房里关了几日又没有换洗的衣物,身上臭不可闻,一回来就赶紧洗澡,换上干净的衣服。
陈老九坐在旁边,炭盆边上温着一壶茶,两人正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忽然,门外有人用力“哐哐哐”地拍着门,陈老九放下手里的茶杯去开门。一打开门,外面站着两个不认识的年轻男人,拉了一个板车,板车上有两袋粮食。
其中一个个子稍微高些的男人,恭敬的问道:“您是高远吗?”
陈老九道:“我不是,不过他住在这里。”
“我们都是钱氏粮行的,少爷让我们来给高少爷送米面的。”
一听钱氏粮行的,陈老九打开大门让他们进来,那钱富贵果真没有食言,没想到这么快就来送粮食了。待两个伙计把粮食搬到厨房后,连茶水也没喝上一口就拉着空车走了。
刚送走二人,就看到田园园一家三口骑着一匹马向他走来。
马儿:……老子是单骑!
“吁!”马儿停下来,孟长辉率先跳下来,牵起缰绳向院里走去。
“老田,你干什么去了?”
陈老九侧过身子,让他牵着马进来。
田园园嗓子不能发声,指了指怀里的芃芃。小丫头最近长胖了不少,她身弱体乏抱着有些吃力,孟长辉一只胳膊还未痊愈。
“我来。”陈老九从她怀里接过孩子。几天不见小丫头胖了不少,鼓润润的小脸白里透着红,黑豆似的眼睛转个不停。她自小接触的人多,从不怕生,谁都能抱上两下。
“高远回来了。”
这么快就放出来了?田园园疑惑地看着陈老九。
这时,呼啦啦地起了一阵大风,瞬间将地上堆积的落叶枯枝吹个四分五散,飞出很远。
在风起来的时候,陈老九已经抱着芃芃先进屋了,孟长辉这才将田园园从马上抱下来,打横抱着进了屋,可倒霉的她被风吹了个正着,吃了一嘴沙子。
门刚刚关上,又是一阵大风袭来,院子里传来哗啦啦地响声,连门窗也颤动起来。
床尾处鼓起一个大包,睡着裹成蚕蛹的高远,下面露着小条细长的小腿,已经呼呼地睡熟了。
陈老九将芃芃放到床上,孟长辉也将她放到床上后先是脱鞋,然后拿被子,给娘俩盖好,做的极是顺手,没有丝毫不耐。
“风真大!”
陈老九拍了拍刚才落在头上的尘土,在炭边坐下,温暖的炭火瞬间驱散身上的冰冷,孟长辉将母女俩安顿好,随后也坐下休息。
炭火盆里的炭噼啦啪啦地冒起了火星,田园园将芃芃搂进怀里,小丫头枕着娘亲的胳膊,高兴地看着她。
真是可爱!田园园亲了亲她的小鼻子,小丫头立刻兴奋地手舞足蹈,一个不小心,小拳头砸到她娘的眼窝里,这一下砸得是眼冒金星……
真是娘的好大儿!田园园捂住眼眶欲哭无泪。
娘俩在被窝里玩得不亦乐乎,这边两个男人各自喝着茶,谁也没说话,气氛有些尴尬。
玩了一会儿,芃芃打起小哈欠,找了一个合适的位置,小脑袋一歪睡着了。
陈老九喝了一肚子水,准备找个借口告辞,忽然衣服被人拉了一下,转过头看去是田园园。
“咋啦?”他问。
田园园指了指高远,想问问关于他的事。在陈老九找到凶手另有其人的证据后,洗脱高远的罪名后,她就不怎么担心了。正好也借此机会让高远知道什么叫做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社会险恶,天真无邪要不得啊!要不得!
“他呀,没事了。那两个害他的人都抓住了。那两人呢,一个叫做叫做李小虎,一个叫王大牛。事情的始末也交待的差不多,他们与何大、何小慧认识本就是一伙的,经常干一些仙人跳的活计。这次陷害高远,也是因为有人花钱请他们做的,目的是让高远身败名裂,可惜中间出了些许差错,这伙人贪图银子同时接了两单生意,一单是陷害一个风头正盛的书生,一单是陷害高远。然而他们人手不够,便把两个人绑在一起,这才有了真假何小慧之事。也就是说高远醒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女人其实是那个书生……”说完,陈老九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熟睡的高远。
昏迷后的高远和一个赤身裸体的男人睡了一夜,啧啧…闻田园园也意味深长地看向他,笑容渐渐地猥琐起来。
“……”对断袖很敏感的孟长辉也是一脸无语。
“言归正传,至于是谁收买了几人,他们只说一大早刚醒,就有人从墙外扔进一袋银子进来。银子里有封信,信里交待了让他们做的事,所以究竟是谁他们不知道!”
这个人做的很隐蔽啊!田园园想知道何小慧怎么死的?既然都是丧尽天良的好伙伴,怎么会被人掐死了呢!
她向陈老九做了一个口型:何小慧。
“你,你说什么?”他看不懂,嘴巴一张一合在说什么。
“她想问何小慧怎么死了?”他看不懂,孟长辉则一眼猜出来她想问的问题。
田园园冲着孟长辉比了一个大拇指:不愧是我肚里的蛔虫!
虽然不知道她什么意思,莫名觉得不是什么好话的孟长辉:“……”
“何小慧啊,是王大牛掐死的!事情是这样的,在王李二人迷倒高远后,合力将他抬到何大家中时,正好碰撞见何大与何小慧的丑事。何大与何小慧虽然都姓何,却不是亲兄妹,只是一个村子的人而已。可坏就坏在,何小慧与王大牛原本是半路夫妻,乍一看到给自己戴了帽子,他当场怒不可遏!根据他交待开始也没想着杀死她,结果李小虎说这女人水性杨花,也勾引过他,他又没把持住,所以经常和………”陈老九咽了一口唾沫,把所以后面的话咽下,实在太淫荡太下流,他都无法宣之于口!
所以什么?田园园又拉了他衣服一下,催促他快些说。
陈老九不好意思地笑笑:“后面的不听也罢,王大牛这才掐死了何小慧,并且嫁祸给高远,随后抛尸井中。”
啧啧,可怜的王大牛被媳妇和好兄弟轮番着戴帽子,能忍才怪!
要是不杀何小慧,他们顶多向高远敲诈些银子,然后在城里散播他的谣言即可。没想到半路碰到何小慧与何大偷情,又得知还和李小虎不干不净,王大牛一气之下掐死淫妇,嫁祸不成反而害得自己锒铛入狱,算是当代的偷鸡不成,蚀把米!
不过收买他们的人,如此处心积虑得想败坏高远的声誉,可见是想让逼他离开三河城……究竟是谁不言而喻。
田园园记得孟长辉曾让人监视常明非,便伸手拉了拉他的衣裳。
不用她说便知其意的孟长辉,说道:“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动,做的很干净。”
那个书生是谁?他怎么回事?比起高远,田园园现在更好奇发生在书生身上的事。
“王大牛也不知是谁,指使他的人只给了他一张画像,名字其他一概不知!应该是他们这行的规矩。因此官府也未查到,若不是王大牛等人自己招供,恐怕无人知道此事竟然涉及两桩案子!”孟长辉倒了一碗茶递给她温声道:“喝些水。”
田园园接过茶碗,喝了一口,忽然想明白王大牛几人的骚操作了。
何小慧掐死在先,陷害高远在后,没有女人如何败坏书生的名声呢?比起女人,和男人同床共枕传出去更是难听,于是几人就将高远扔到书生的床上……至于这两人成没成事都无所谓,反正只要一口咬定高远奸杀,书生乱性就算完成任务。
可惜因为封城,谣言还没有传出去就被官府一网打尽,这才保全高远和书生的名声,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三人又说了一会儿话,田园园精神不济倚着床头睡着了,待她睡着后,孟长辉又去了趟城守府将她闺女的口粮牵回家来。
天刚刚黑,明砂就提着食盒过来送药,田园园身体亏的厉害,这次事情过去后,少不得养上个三四年才能恢复。
晚饭是陈老九做的面条,稠面糊似的面条,缺油少盐,无滋无味,几人对付吃了几口就散了。
第二天一大早,田园园还没起床,木水生就带着他吸血小分队找上门来了。
孟长辉在天没亮就走了,临走前将娘俩托付给了高远。这会儿,他还在搂着芃芃在隔壁睡觉。
明砂将她衣袖卷了上去,露出棉布包裹的手腕,纤细白皙的手腕上有五道整齐划一的伤口,有的已经痊愈结痂,有的还在流血,狰狞而血腥,看起来像是自残导致的。仟仟尛哾
她的右手除了指甲还未长全外,基本上已经痊愈。
张益城将最新的伤口挑开,随后一股鲜血冒了出来,等在一旁的明砂赶紧用碗接住。
每次看到血从身体里流出来,田园园总有种被掏空的感觉,好亏啊,一碗血才卖一千两银子啊……
等张益城取完血,明砂端来药汤和精心烹调的早饭,她吃了几口,就头昏眼花的昏倒了。
等她醒来时已经是下午,“铃铃铃……”屋内有些昏暗,芃芃躺在她身侧正拿着陶铃玩,随着她的把玩发出清脆的铃声,“铃铃铃……”窗户没关,可以看到洋洋洒洒的飘雪,又下雪了。
她整日昏昏沉沉的,已经连日子也记不清了,不知道春天什么时候能到。
门从外面推开,高远提着茶壶走了进来,见她醒了,连忙冲外面喊了一句:“园园姐醒了,你把粥端过来吧。”
“知道啦!”外面传来陈老九回应的声音。
过了片刻,陈老九端了一碗粥进来,笑道:“老田尝尝,张大夫教我煮得三红粥。”
没想到他竟然还有这一手,田园园肯定得尝尝,三红粥煮的软糯香甜,花生都煮得绵烂,可见下足了功夫。
芃芃看到娘亲吃饭,也张起小嘴吧嗒吧嗒起来,看着她小馋猫的样子,田园园舀了些汤水,吹凉了喂给她。
小丫头吃了一口,小嘴又吧嗒吧嗒起来,小眼神眼巴巴地看着碗里。
“园园姐,你再喂她一口。”高远轻轻捏了一下她的小脸蛋,“真是小馋猫!”
陈老九坐在火盆边,刚才正看话本,听了高远的话也取笑道:“可不是,像她娘!”
田园园又给她喂了一口,还不忘翻个白眼给陈老九,哪都有他!
自从她回来了,陈老九没少来她家呆着,不是看高远的话本就是睡大觉,除了晚上回家睡觉,一天大半时间都在她家度过。
说来也怪,他见到其他女人如同洪水猛兽,满脑子都是什么男女大防等教条,可跟田园园在一起完全没这方面的负担,不知是不是跟她大大咧咧的性格有关,完全没有半点女人的矜持。
田园园:敢情你是把我当男人看了!
吃完粥,田园园嘴还没擦,门外传来“哐哐”地砸门声。
一听这急促地拍门声,让人只想到四个字:不速之客!
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田园园提了一下被子,高远拍了拍芃芃……沉默……最后,陈老九认命地站起身,恨声道:“上辈子我一定欠了你们银子!”说完,大步去开门。
田园园和高远在后面笑出了猪叫。
一打开门,飞雪扑面而来。高远打了个寒战,嚷道:“快关门!冻死了!”
“哼!”陈老九用力关上门,震下来一坨雪块,正好砸在他头上。
……今天真是糟糕的一天。
大门外的人还在锲而不舍拍着,天空已经暗下来,无数的雪花从银灰色的云朵中散落下来,一阵冷风吹来,陈老九打了一个激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