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远看着大门上的门栓,心里很是纠结,打开还是不打开?实在是难以抉择啊!正当他内心天人交战时,外面忽然传来一声男人的呵斥声:“谁让你们出门的?!不知道全城封禁吗?快回去!”
是巡逻的士兵来了。
之前说话的男人喊道:“俺孩子要死,你们可怜一下孩子吧,他才三岁啊!”
士兵道:“城守有令,所有人一律不许出门,违者挨板子!你们要是不想吃板子,赶紧散了回家去!快点!”口气冷硬,不容置疑!
门外传来求情声:“老爷们,发发慈悲救救我们吧!”
“别赶我们,我孙子还等着解药呢……”
可惜那士兵不近人情,依然驱赶着他们,威胁道:“再不走!全把你们拿进牢房里!快点!”
听到这里,高远再也忍不住,他“哗”地一下抽出门栓,接着双手用力一推,紧闭的黑漆大门缓缓打开。
只见门外对峙着两方人,一方是城中百姓,男女老少都有,面带悲苦之色,衣衫破旧不堪。另外一方则是穿着戎装的士兵,满面肃杀。
明明是守卫一方百姓的士兵,此时盯着百姓的眼神却如同盯着世代仇敌,恨不能杀之欲快!犹如虎豹豺狼!
高远摇头叹息,怪不得园园姐经常说: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当真是苦!
当门开的一刹那,众人纷纷转头看过来,脸上露出激动地神情。
就在这时,一个粗壮的大汉突然越众而出,双膝跪倒他面前,恳求道:“后生,请田娘子救救我儿子!!”
高远连忙扶住他,为难地说道:“你这可使不得,使不得!快起来!”
那大汉跪得直挺挺的,八尺的汉子眼圈通红:“我儿子危在旦夕,再吃不上解药真要死了!求求你了!”
“不是我不救……哎!”高远长叹一口气,能解毒的血不是自己的,他如何能做主。这么多人都要血,就是把园园姐的血放干也不可能全救的完。又问:“你们从哪里得知田娘子的血能救人的?”
这件事不是要保密吗?怎么一夜之间满城的人都知道了呢!
这时,人群里一个蓬头垢面的中年男人嚷道:“俺们也是听别人说的,只说一个叫田园园的娘子,她的血可以解人身上的毒。城里那些老爷喝的解药就是用她的血做的!你快快让开,让她给俺们一点血!不过是一点血而已,难道就要眼睁睁地看俺们死吗?”
他说的理直气壮,从人群里快速向高远走来,看那架势竟然是想强闯进来。
“等一下,不能进!”高远撑开双臂将门把住,一脸怒色的看着那个中年男人,“什么叫做一点血,你知道园园姐被放了多少血吗?再放点她就死了!亏得我刚才还可怜你呢!”
“养养不就有血了!”中年男人笑的残忍,伸手去推他:“你是高远!我认得你,你哥哥高瞻可是城中数一数二的好大夫!他出殡的时候我还出城送他一程,看在这个份上,你赶紧让开让我进去!我老娘还等着救命呢!”
高远不让,一把将他推开,声音含怒:“你还是人吗?”
“你干什么?!”中年男人差点被推倒,不禁恼羞成怒地喝道:“快让开,你是想见死不救吗?亏你还是高瞻的弟弟!”
其他人见状也纷纷指责高远起来:“又不是你的血能救人,快点让开!”“真是好狠的心啊!我孩子快死了!”“呸!都是草菅人命………”“田娘子,快出来!”越说越来劲,不少人开始向大门走去。
高远见此把住门口,颇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势!
这群人仗着人多,竟然想强闯进去!
中年男人还不忘火上浇油:“乡亲们!当官的、有钱的命是命!咱们不是命吗!咱们冲进去找到田娘子!”
“对,咱们也是人!官府无德!”
在中年男人的怂恿下,所有的人纷纷向门口涌去,就在这时,那粗壮的男人大吼一声:“住手!不能这样!”他长的人高马大,拳头都有沙包大,这般怒喝出声,人们瞬间噤若寒蝉。
可那中年男人根本不买他的账,狠狠瞪了他一眼:“老二,你想在他们面前落好背叛咱们,好给你解药?我告诉你,想都别想!乡亲们!这群狗官把咱们当草芥,不把咱们当人,咱们还不能求一条生路!走,跟我去见田娘子!”
“走!见田娘子!”
“田娘子出来!”
他们又开始群情激愤,气势汹汹地向高远涌来。
高远吓得两只手死命抓住门框,眼看就要被他们推开,便向巡逻的士兵们求救:“救命!不能让他们进!”
得,刚才还把人当作豺狼虎豹,这会儿又当救命稻草了!
那些士兵一见这群人当着他们的面就想强闯进去,这还得了,立刻抽出腰间的大刀包围住这群人,大喝一声!
“大胆!尔等你敢!”
“啊!”面对着明晃晃的大刀,人们脸上现出害怕之色,有精明的立刻躲进了别人身后往人群里挤,省得一会儿刀剑无眼侃到自己。
为首的士兵喝道:“快回去!敢在这里闹事,头都不要了?”
人群里,走出一个年轻些的男人。他怒目望着士兵,扯着嗓子喊道:“官府为什么不管老百姓死活?你们为什么不给老百姓解药?你们是人,我们就不是吗?”
没想到,那士兵也是一肚子气不满:“老子还没有解药吃呢!跟我嚷什么!”
“怎么可能!你们不是他们的狗……”
士兵走到那年轻男人面前,指着他鼻子骂道:“你他奶奶的,你说谁是狗呢!”
那年轻的男人也丝毫不怵,龇着下牙花:“说的就是你这只狗!”
“老子看你像条狗,看我不打死你!”士兵捏着拳头向男人的脸招呼,然后,两人你一拳我一拳的打了起来。
其他人见状,大喊一声:“街坊们,跟他们拼了!”
于是,一群人打了起来。粗壮的男人在旁边大喊住手,可惜谁也听不到,只剩下拳头。煽风点火的中年男子一看打了起来,赶紧溜之大吉,省得一会儿闹大了吃牢饭去!
等木水生接到消息赶过来时,士兵和一群百姓们正在田园园门口大打出手,打的是惨叫连连,虎虎生风,别看士兵常年训练,竟然在群殴里落了下风,场面一度混乱无比。
“住手!!快住手!”随他而来的士兵大声喊道
然,这群人打红了眼,没一个听他的,任由士兵怎么喊都不停手。
见此,木水生大喊一声:“凡是打架者一律罚款三两银子!”
话音一落,这群人瞬间停了下来,愣了一瞬迅速分开,随后各自整理起衣服,一副我什么也没干的模样!
“你!”木水生指着一个士兵问道:“为什么和百姓打架!”
那士兵左眼青肿,嘴角破损,一看就被打的不清,睁眼说瞎话:“回城守大人,卑职没有打架!”
“……你当我瞎吗?你的眼和嘴是怎么回事!”
“回城守,那是卑职碰着了!”那士兵目不斜视地说。
木水生冷哼:“碰着别人的拳头了!”随后,他的目光在百姓身上扫视了一番,温声道:“大家放心!解药正在研制中,介时人人有份,一个都不会落下……”话未说完,看着百姓们不信任和凶狠的目光,他咽下剩下的话。
一个年轻的男人顶着一对熊猫眼,站起身,直直地看着他,不顾一切地出声质问:“我们还能相信官府吗?封城到现在,有多少百姓没有进项,没饭吃,苦苦度日!官府在做什么?好不容易发粮食,你们还要收钱!缺斤短两不说,还比平日贵上几文……”他还要说,却被粗壮的男人在后面拉了一把。
那男人拉压着年轻男人的头跪下,他们这一跪,其他百姓也跟着跪下。
“城守大人在上,他还小不会说话。还望大人海涵!”
木水生望着他们低垂的头,不由地长叹一声:“眼下城内危矣,本官自当与百姓同心戳力!共度时艰!再等几日,新的解药便会研制出来!介时全城百姓都能转危为安!”
年轻男人还想说什么,却被粗壮的男人压着抬不起头,只能匍匐在地呼呼地喘着粗气。
木水生又说了些他自己都不信的场面话,闹事的百姓才渐渐散去。
高远见他们都走了才松开手,活动了一下手腕,连招呼也没打转身就走。
木水生叹了一口气,背着手跟在他后面,走了两步听到愣小子的问话:“你们放了园园姐那么,那么多血都给谁吃了?”
他嘲讽地一笑:“你园园姐的血金贵,我才放了五碗而已。”
“……木城守,以前我只当你是爱民如子的好官。”高远沉默了片刻。
他们兄弟二人刚来三河参加重建工作时,木水生当时是代城守,每天都会过来视察工作,也会和其他人一样抗木头、搬石头,看着与他们一样磨出血的手和满是尘土的头脸,那时的高远第一次明白什么叫做爱民如子,体察民情。而今,一切都变了!他口中都是冠冕堂皇的话,高高在上和其他官僚如出一辙。
木水生清冷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当你做到我这个位置时,你就会明白,黑不是黑,白也非白,所有一切都是利益驱使而已!”
高远对他的话似懂非懂,回身怯怯地看了他一眼,见他和自己年岁差不多,可是眼神中有着不属于年轻人的沧桑。
推开门,田园园放下手中的话本,看了一眼木水生身后,哑着声音问:“张大夫没来吗?”
“你能说话了?”对于她能说话,木水生也是十分惊讶。
田园园笑着点点头,随后看向高远:“你怎么了?这么不高兴?出了什么事?”
闻言,高远看了一眼木水生,摇摇头,“我去挤奶。”说完,便走了。
“外面发生什么事了?”刚刚吵闹的厉害,她在屋里也听到了。
木水生没进屋,背着手站在门口,因为逆着光,脸上的神情看不真切。他道:“你的事情已经泄露出去,刚才的人都是过来要你的血。”说完,玩味地笑了笑,想从她脸上看到惊慌失措的神情。
然而,田园园又不是什么小家碧玉大家闺秀,见惯了不少风浪。大方一笑:“不过是要血解毒,卖给他们就是!”
木水生嗤笑:“他们可买不起一碗五百两的血!”
“五百两买不起,五十个铜板的血总是买得起吧!”
“你什么意思!”木水生眉头一皱,脸色微沉。
田园园半靠着床头,笑得一脸得意:“你一共放了我五碗血。请问城守大人,制作出的解药都给谁了?你又卖了多少银子?”
木水生不屑置辩,只是冷哼一声。
可田园园又不是没见过世面的傻大姐,前世同辈、前辈吃回扣的事情见的不少。别看木水一脸义正言辞,满口仁义道德为了天下苍生,其实背地干了什么恐怕没几人知道!
“既然你光明磊落,那以后制作完成的解药,由我统一分配,毕竟抽得是我的血,想来我有权利支配吧!”
木水生怎么会让她在这个节骨眼上,横插一刀呢!笑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孟长辉对你的态度,前后反差很大。以前就是烦感厌恶,而现在则是赤裸裸的嫌恶。他很明白你做了什么。让我猜猜,你正在用我的血赚钱?”田园园分析道。
“你很聪明。”木水生抱起胳膊,微微一笑:“可惜不是。我好歹是一城之守,怎会干这些中饱私囊的事呢!岂不是将全城百姓的安危抛之脑后!”
田园园不信,这家伙已经不是以前的木水生了。之前还算得上爱民如子,可最近的所作所为实在令人看不透……不会是…在朝廷派人下来调查此事之前,大捞一笔然后跑到外国吧!
以前前世体制内有不少裸官,妻子儿女都在国外,而他在国内大捞特捞,等待时机成熟后拍拍屁股跑了,从此在国外拿着贪来的金钱过着幸福美满的生活!真是贪污一两年,快乐一百年!
“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与你分说,不过是对牛弹琴而已。”木水生见她不信,毫不客气地嘲笑起来。仟千仦哾
谁知她非但不恼,反而爽快的承认:“啊对对对,你说的都对!”
“………”不知为啥,木水生突然很生气。感觉她说的话格外的气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