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不出来这个小婢女还挺忠心耿耿啊!田园园觉得是时候上大招了,“你帮我拿个茶碗。”
小红起身拿了一个茶碗过来,她接过来放到胳膊下,随后将衣袖撸了上去,露出缠满绑带的手腕,白色的绑带上沁着血色。
“呀!”见到她胳膊上的惨状,小红不禁地惊呼了一声。
随着绷带慢慢解开,一道新鲜的刀痕暴露在空气中,透过伤口可以看到黄色的脂肪和血红色的肉。田园园像是感觉不到疼一样,用另外一只手在伤口处狠狠一挤,“唔!”不疼是假的,她表面云淡风轻,其实心里直呼国粹!不知第几遍问候了木水生的十八代祖宗一遍!
殷红的血扑哧一声冒了出来,初期有些浓稠,之后滑顺无比,慢慢从手腕上流出,落入底下的空茶碗中,白色的瓷器上像是开了朵朵红梅,血腥味渐渐弥漫出来,直到溢到茶碗的二分之一处,田园园才松开手指。
小红发现她的脸比刚才更白了,连嘴唇也苍白的吓人,而桌上这杯血是给自己的。
“你也知道…呼呼,我的血,能解毒。人死了,就什么都没了,你的郎君也好,你的人生也罢。喝了吧!”
田园园慢条斯理的裹着绷带,看似古井无波,可是微颤的嘴角出卖了真实的情绪,很疼,疼得她哭。
小红沉默片刻,伸出细白的手指端起茶杯,比起性命来说,虚假的忠心不值一文。
看她喝了自己的血,田园园微不可察的叹了一口气,但愿她不会再次倒戈相向。
喝完血,小红心悦诚服的跪谢:“多谢娘子的救命之恩,小红感激不尽!”
“快起来吧!我给你解药也是想同你做个交易!”
小红起身,恭敬地问道:“娘子您请说,就是让我上刀山下火海,小红也没有二话!”
田园园微微一笑,轻声问道:“一个小姑娘上什么刀山火海啊,我想问问木水生今日让你来的目的是什么?”
“回娘子,临来前他说最好把芃芃带回来,二来让我看看高小哥是否在家。”
看来木水生已经起了疑心,田园园让高远去找陈老九,想办法混出城门,再到西北大营去找孟长辉。
也不知道孟长辉最近干什么呢,这都多少天也不见人影了。这家伙总是在最需要的时候,消失的无影无踪!唉,真是靠山山倒,靠人人跑。
此时陈老九家中,几个士兵正在往车上拉死尸,他们都是最近刚死的,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粗略数下来大约有十二三具。这些士兵他们面容憔悴,神情麻木,如同行尸走肉。最近天天不断的死人,然后收尸,早已见怪不怪。
角落里,陈老九将一具尸体拉到板车上,随后用白布盖上,拉着板车走到门口。把门的士兵,伸手掀开裹尸布的一角,扫了一眼车上的尸体,面容发黑,是个年轻的男子。
“真年轻啊!”那士兵感慨万千,随后将裹尸布盖好。
陈老九点点头:“可不是。”
“陈哥你也去啊?你前些日子不是说不出去送葬了吗?”士兵问道。
陈老九叹息一声:“唉!原是不去的,可这人是我爹生前好友的儿子,与我有些交情,可怜他孤家寡人。在最后送他一送。”
“应该的。”那士兵让到一边,方便陈老九拉车出来。
他一出来,后面也陆续跟上十来辆板车,他们一行拉着死尸向城南走去,每隔两日,士兵们都会往城外运送尸体。
一个士兵拉着车对身后同样拉车的好友说道:“不是说有解药了吗?怎么不见发下来啊?我这身上的斑块,都长得像手掌那么大了!是不是快死了?”
好友啐了一口:“呸呸,乱说什么!我都长的像碗那么大了,也不见得死啊!说什么死啊活的,还嫌咱们干的活不晦气啊!”
“晦气啊!这些人连个棺材也没有!我想要解药,不想也这么死了呀!”那士兵叹了一口气,随后又好奇地问道:“听说解药都被木城守卖了,真的假的?”
他好友是个谨慎的人,见他当真众人的面口无遮拦,连忙呵斥:“胡说什么呢!不会说话别说话,木城守不是那种人!”
遭到呵斥的士兵赶紧闭上了嘴,倒是他身前的士兵,回头神秘兮兮的说道:“俺也听说了,说是一丸药卖出一千两的天价!不知道真的假的?”
“乖乖!一千两?真的假的啊?”有士兵惊呼出声。
一个士兵道:“肯定是真的啊!有钱人最惜命了!”
“木城守是个好官,他才不会这么做呢!”忽然,在陈老九身后的士兵突然出声维护,“肯定是谣传瞎说的!”
他的话音一落,其他士兵瞬间鸦雀无声。还有什么说上司坏话时,有个狗腿子出现更尴尬的事!
陈老九借着转弯之际,扫了那个士兵一眼,是个面生的士兵,应当是木水生安插在他这里的眼线。
走到城南南门,有士兵挨个监察尸体,见没什么异状便挥手让他们通过。
一出城门,便看到一望无际的雪原,远处群山连绵,笼罩着飘渺雾气,朦朦胧胧看不真切。
昨夜里又下了一场雪,前天留下的车印已经被掩埋。今日路上的积雪已经漫到了小腿处,陈老九走在最前面吃力的拉着板车,在雪地上留下深深地车辙印,其他人顺着他留下的车印埋头走着。
因为有木水生的眼线在,其他人也不敢讨论关于解药的事情,即使那人有意挑起话头也没有士兵敢接他的话茬。一时间,气氛有些紧张。
又走了半柱香,远远看到前方有许多白色的土包,星罗棋布地散落在茫茫雪原上。
来到公墓里,陈老九选了一处偏僻的地方,其他士兵也各自选好位置,沉默地挖起墓坑。
今天天依旧是灰蒙蒙的,铅云滚滚,似乎随时会下雪。陈老九加快动作,刚才还有点冷,这会儿后背上生了一层热汗。当他把最后一铁锹土埋上,雪原上又长出一个新的坟包。
他用袖子擦掉额头上的汗珠,喘了一口气,随后大团的热气从嘴里呼出,消失在空气中。
“陈哥!走啦!”身后传来士兵的吆喝声。
他扛起铁锹,说了一声:“我走啦。”像是在自言自语,也像是对着坟包说话。
木水生的小迷弟,猛地从他身后窜了出来,好奇地问道:“陈哥,你跟谁说话呢!”
陈老九装作没听见,拉着车走了。
小迷弟也不生气,反而笑嘻嘻地看着他走了,随后走到他起的坟包,察看了一番没看出什么异样也走啦。
待送葬的士兵一走,几只乌鸦在上空盘旋了片刻,陆续落在墓地上。
过了片刻,在一个新坟包的后面,一只手突然从土里伸了出来,吓得觅食的乌鸦“嘎”地一声四散而飞,下一刻,一个黑衣男子忽地破土而出……
田园园猛地睁开眼睛,眼前黑的伸手不见五指。天还未亮,门外传来陈老九的声音:“老田,老田,你醒了吗?”
田园园:“………”她才二十多岁,要叫也该是小田啊!很不情愿的应了一声:“醒啦。”
“高远我已经送了出去。”陈老九没有进门,隔着门窗说道。
田园园摸了摸睡在旁边的芃芃,说道:“你进来把芃芃送到田婆子家,她跟着我不安全。”
“怎么了?”
接着,她便把今天白日发生的事情告诉了陈老九。
听完她的话后,陈老九也觉得木水生会拿芃芃要挟他们,于是,轻轻推开房门走了进去,再出来时手中抱着一个襁褓。随后,他快步走向后院,也没有再出现。
过了两日,木水生带着张大夫过来取血,发现不止高远不见踪影,连孩子也不见了。他怀疑把守的士兵与田园园串通一气,故意放走高远,于是一怒一下,全部换上自己的府兵,连田园园的卧室门口也派了人把守!整个宅院把守的如同铁桶一般,连一只苍蝇也别想进来!
弱弱的说一句,冬天没苍蝇……
“孟夫人,你的女儿呢?”木水生很是生气,他打算今日将孩子带走,没想到却扑了一个空。
田园园嫣然一笑,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我不是说了嘛!昨天夜里来了一个高人,见我女儿骨骼惊奇,是个练武的奇才,哭着喊着要收我女儿为徒,要不然就自绝于此!我不忍一代宗师就此陨落,便只好答应下来,于是他将我女儿带走,说洞府就在那终南山中。待我女儿神功盖世,便能下山,介时一家团圆!”
“………你少看些话本!”木水生是贪不是傻。
她枕着胳膊,嗤笑一声:“你爱信不信,可事实确实如此!我女儿日后武艺大成,说不定还能做个女将军当当呢!你说是不是!”仟千仦哾
木水生挑眉冷笑:“哼!你骗人的理由倒是与众不同!”
“爱信不信!”田园园懒得跟他废话,打了一个哈欠:“我要睡了,你快圆润的走吧!”
木水生显然不懂什么叫做圆润的走,只道她下了逐客令,冷哼一声甩袖而去。
刚回到城守府,管家来报说钱满仓在客厅等着了半天。
他整理一下衣裳,向客厅而去。
等了许久的钱满仓,茶都喝光一壶,才看到木水生姗姗而来。
“对不住钱老板,事情多耽搁了些许功夫!”
钱满仓赶紧站了起来,恭敬地行了一礼:“叨扰城守了,您事务繁忙本不该打扰。可在下与田娘子有旧,听闻她身体不适想去探望一番。可守门的士兵说不让进!我厚着脸皮想找您要个口谕,希望您通融通融!”
木水生在上首坐下,闻言轻笑道:“我还当什么事,好说好说!”然后,端起茶碗品茶,却没了下文。
钱满仓一时拿不准他的意思。前两日卖古玩的老板送来一个消息,说是木水生在私下里卖解药,一丸解药一千两银子,而且不要不行,仗势欺人,强买强卖!
前些日子,他在自己粮仓里拿走五万斤的粮食。虽说打了欠条,却有风声说卖给老百姓的价钱比之前还高,不知真假。
木水生放下茶碗,笑道:“你想见田娘子啊,也不是不可以。只不过她身体不好,本不该见外人的。可既然钱老板发话了,我也不好拒绝!不过……”随后话锋一转,眼神里露出几分狡黠:“不过,最近因为解药之事,花销巨大,城中财政已经无力供给,想请钱老板资助些,您看如何?”
“……”要粮食不够,还得要钱?钱满仓顿时如坠深渊,心哇凉哇凉的……木水生是三河城守,轻易不能得罪。可要粮给粮,要钱给钱,这样下去不得脱一层皮啊!
他的万贯家财啊!
木水生见他不说话,催促道:“钱老板家财万贯,可是不愿?”
“………”当然不愿意了!前些日子刚借了一比钱,又拿了自己几万斤粮食,现在又要自己给他资助些银子。从借,到打欠条,再到资助……
钱满仓拿出手帕擦掉脸上的虚汗,不借的话是不是走不出城守府。
此时厅内,除了火盆发出火星崩裂的声音,再无其他声响。
木水生也不急,笑容可掬的看着钱满仓,看他的眼神就像在看砧板上的鱼肉,忽然淡然一笑,居然颇有几分温润君子的气质,可是说的话却让人不寒而栗。
钱满仓听到他说:“你可知解药怎么做出来吗?”不等他问,木水生自顾自地说:“对了你不知道,这是个秘密。不过今日,我便告诉你,解药的药引就是田园园的血做出来的!”
“田,田娘子的血?!”钱满仓目露惊讶,人的血怎么能做解药呢!
“其中曲折不说也罢!只告诉你,她吃过解药,故而血液中存有药性,才做了解药。”
钱满仓不敢再说,双手微微颤抖起来,一个人的血能做解药,意味着什么他很清楚。这人疯了!
“怎么了?脸色如此苍白,对了,你要吃解药吗?”木水生抚摸着下巴,上面冒出些短硬的胡茬。
“不,不用,我家没人中毒。”
“苍天有好生之德,不愧是仁商!”木水生言不由衷的夸赞道。
钱满仓汗唰地流下来。救命!前两天还温润如玉的木城守,今天怎么阴阳怪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