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满仓被他大力扑倒在地,头重重地磕在青石板上,“唔呃!”,巨大的疼痛令他呻吟出声,随后,睁开眼看着骑在自己身上的年轻男人。见到园园姐被他一巴掌扇倒在地,高远的眼睛里简直喷出火来,从没有这般的愤怒过!他怒火中烧,举起拳头狠狠地、重重地向钱满仓的脸砸去。
这一拳头下去,脸不青也得肿!
“小远!!不要!”艰难起身的田园园顾不得一脸的血,见到高远出拳要打钱满仓连忙出声喝止。那可是你的泰山大人,还要不要老婆啦!可惜有些晚了,那一拳已经打了下去…
田园园:完了,你居然打你岳父!
钱满仓气喘吁吁地躺在地上,在高远的拳头落下瞬间下意识地闭上眼。然而,脸上却没有感受到痛楚,反而耳边传来拳头捶打地面的声音。他慢慢睁开眼,便看到高远通红愤怒的眼睛以及血肉模糊的手背。刚才那一拳,尚有理智的高远捶在他头边的地上!
“你!”他惊讶地看着高远,不明白为什么不打自己了。
“为什么要打我们?”
高远的声音暗哑极了,随后从钱满仓身上起来,居高临下的盯着一身狼狈的钱满仓。
“呼呼呼……”
钱满仓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一身肥膘压的内脏很是不舒服,他笨拙地爬起身,刚才那两巴掌几乎用尽全身的力气,实在站不起来,只好盘腿坐在湿漉漉的青石地砖上,抬眼狠狠地看着他,恨不得把这小子的腿打断!
“为什么?”高远再次嘶吼问道,咬牙切齿地看着地上肥胖的男人,拳头捏的“咯吱”做响!愤怒他已经顾不上查看田园园和自己滴血的手!
“小远!别这样!”田园园掏出手帕捂住自己汹涌的口鼻,起身走向二人。
白了一眼高远,钱满仓扭头看到田园园的惨状,心头一阵抽搐,极是心疼。刚才在盛怒之下自己已经失去理智,没成想她突然过来挡住高远,手没收住就打在她脸上,真挚地道起歉:“对不住,田妹妹!我不是打你!我打的是这混蛋!”
高远冷哼一声过来查看田园园的伤势。见她左脸已经高高地肿起来,苍白的面皮上面浮现四个手指印,可见钱满仓用力之大。不由地自责说:“你是不是傻,替我挡做什么!我皮糙肉厚的不怕挨打!”
她吐出一口血沫,笑着安慰他:“我没事。一点也不疼!”“骗人!”高远垂下眼睛,眼神落在红肿的嘴唇上,心疼地不得了,连忙抬起袖子给她擦鼻子和嘴上的血。田园园侧过脸轻轻推开他的手,转头看向一脸颓丧的钱满仓。
她想了想,应当是钱富贵向他坦白了一切,便说道:“富贵说,三日之后让高远去提亲。”
刚一说完,钱满仓突然放声大哭起来,一个二百多斤的大男人当着二人的面“呜呜“地哭了起来,以前就觉得他是真性情,没想到居然这般没有当大老板的包袱。
田园园连忙蹲下身子,询问道:“怎么了?好端端的哭什么?”被打的人还要安慰打人的人,这都是什么世道!
谁知,钱满仓立刻止住哭声,一脸鼻涕一把泪,指着高远骂道:“你问问,这个畜牲干了什么好事!真是天要亡我钱家啊!”说完,又抹起了眼泪!
这话说的,顿时让二人觉得匪夷所思,两人一个右脸肿成猪头,一个左脸肿成猪头,倒是真像一家人。田园园一脸懵逼的看着高远,后者也是一脸茫然:他干啥了?他也不知道!
钱满仓一想起儿子的话顿时老泪纵横,指着高远手指抖成帕金森:“你,你,这畜牲干的好事!我老钱家就这根独苗啊!你这畜牲真能下去手!你这是要绝我的后啊!!我不活了……”
这番指责说的高远云里雾里,他干什么了?怎么就绝了他的后,连忙辩解:“我,我要你娶你闺女,并不是娶你儿子呀!”
“还在胡说!我就这一个儿子,哪里来女儿啊!刚才我儿子说非你不嫁…还和你有了肌肤之亲……你这畜牲,我打死你!”钱满仓慢慢爬起身,捏着拳头去打高远。刚才能打到高远还是因为出其不意,这会儿,哪里会是高远的对手!他身材臃肿肥胖,高远身手矫健,他举着拳头打了半天,连他的衣角也碰不到!气得脸红脖子粗:“你…这畜牲!居然敢祸害我儿子!他还得给我生儿子传宗接代呢!”一想到自己的独生子被男人嚯嚯了,他就心疼地一抽一抽的。
高远一边躲,一边委屈:“我跟钱哥都是男人……我怎么跟他有肌肤之亲?前些日子,我被人陷害才跟你女儿……”
“你这畜牲!牲口!天杀的忘八端!”一听到他搪塞起来,钱满仓也追打他了,掐着肥腰破口大骂起来:“你这敢做不敢认的混蛋!我儿子都亲口说了,你还不承认!真是坏良心的忘八端!都是你!”
高远急得跺脚:“钱哥虽然好看,可他是个男人!我没有跟他怎么样!他是男的,我是男的!两个男的我能怎么样!我是跟你女儿……”
“放屁!你这畜牲,我都说了我没有女儿!我儿子说了你碰了他!老子要打死你,还我儿子的清白来……”
“我没有!我真没有……”
看着二人急赤白脸的模样,田园园算是看出怎么回事了,钱满仓压根不知道自己的儿子其实是个女儿的事!以为他儿子和高远有了首尾,这才气势汹汹地过来揍人!
在二人走后钱富贵去找他爹,说什么非高远不嫁!他爹一听这不得了,我儿子怎么想到跟一个男人成亲呢!结果他儿子说两人已经有肌肤之亲还私定终身。然后,不明真相钱满仓就火急火燎的来打同样云里雾里的高远……不得不说,这两人的脑回路真她妈的一致!
这时,钱富贵冒着雨慢慢向三人走来,头发微乱,右脸也是高高肿了起来,眼睛通红显然已经哭过。
田园园叹了一口气,她原本是个女娇娥,身穿男装二十年,定然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细雨如丝,富贵的头发、衣服已经湿透,艳丽的脸庞失去了往日明媚,整个人有种一碰就碎的脆弱感。
“儿子……”
“钱哥……”
二人看着他,不约而同的呢喃出声。
田园园则快步走了上去扶住他的胳膊,钱富贵看着她红肿的脸,露出愧疚的神色,轻声道歉:“田娘子,对不住……”
“我没事。你与钱哥是亲父子,有什么话还是开诚布公才是。”
“果然什么也瞒不住你。”钱富贵笑了笑,只觉得满心苦涩。
从他记事起,娘亲就将当作男孩抚养。当年在钱家,他爹在家族很是不受待见。究其原因,他爹成亲七八年,妾室通房一堆,可是膝下连一儿半女也无,都说他有隐疾生不出孩子。后来他娘有了身孕,在当时环境下他们急需一个男孩。可是他出生了,却是个女孩!于是正头娘子却对外宣称他是个男孩,并将他当作男孩养大,就连钱满仓也被蒙在鼓中!后来,他们虽然还是被赶出钱家,可是钱满仓是有子万事足,不但没有一蹶不振,反而为了儿子更加兢兢业业,就是想多攒些家财给自己的儿子。
后来,正头娘子死了。他娘扶正,继续把他当儿子养。待他娘死后,他也当了快二十年的男人!始作俑者死了,唯剩下他,还有他一无所有的爹!世事弄人啊!
钱富贵仰起头望着昏暗的天空,洁白细腻的脖颈,纤长而光滑,连一丝起伏也无,更没有属于男人的喉结。
男人怎么会没有喉结?这是钱富贵在告诉二人的身份,可是那两人一脸懵逼,显然没明白他的意思!一旁的田园园看着眼前两个大傻子,好像把抓过来怼到这天鹅般的长颈前,让他们睁大眼睛看看!
钱满仓眼睛瞬间睁开,惊疑不定地看着儿子,抬手指着儿子的长脖子,似乎发现了什么。
田园园脸色一喜,不愧多吃了几年饭,还是比高远精细些,你看这不就清楚了!
只听他道:“儿子,你脖子上什么时候长了一个痣?”
……大哥?这是重点吗?田园园望天翻了个白眼。
“不是!”高远忽然严肃地打断他。
田园园期待地看着他,不愧是半吊子大夫,是男是女还是能看出来的!
只见高远正色道:“那不是痣,是疣!”
……啥也不是!对你有所期待的我真是傻瓜!
钱富贵叹息一声,似乎对二人不报什么期望,轻抚着脖颈,冷声道:“这不是痣也不是疣,而是前些日子受伤长的血痂。”
……呵,你也啥也不是!
看着迟钝的三人尽说些没用的废话,作为知道真相的旁观者,田园园气得是挠心挠肺,好想把真相说出来啊!可是这是人家的家事,尊重别人就是尊重自己呀!她奶奶的,憋死鸟!
雨滴滴嗒嗒下个没完,就像这三人傻的没边,田园园掉在地上的油纸捡起来,扔给高远一把,自己打了一把,还好心的将钱富贵遮住。吧嗒吧嗒,雨滴打在伞面上发出沉闷的声音。高远也给他未来岳父撑起伞,四人身上都湿得差不多,寒风一吹都瑟瑟发抖起来。
钱富贵擦掉眼中的泪,当作男人生活二十多年,其中的愁和苦又该向谁诉说呢!他也曾埋怨过自己娘亲,可也深知一个大家族没有儿子将会破落。如今,他与高远有了肌肤之亲,对他也有了不该有的心思。挣扎数日,还是妄想有情人终成眷属。
钱满仓心疼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又看了看高远。他儿子倔,认定的事情十匹马都拉不回来!最后值得长叹一声:“我钱家真是绝后了!”脸上流露出颓废之色,平日里那咋咋呼呼的精气神,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顿时老了好几岁。
钱富贵摇摇头,眼泪“唰”地流下来。真相却让他难以启齿,他爹叫了二十多年的儿子,其实是个女儿身。在无数个寂静无人的深夜,万分痛恨自己为什么不是个男人!
他捂住嘴哭得不能自己,看着极少哭泣的爱子哭得如此伤心,钱满仓不由老泪纵横。爱子心切地他终是退了一步:“罢了罢了,你喜欢就行,到时候我给你过继个儿子……”
“过继什么儿子,钱富贵他们自己能生!”田园园轻笑出声,一不小心扯动了嘴角,轻“嘶”了一声。
话落,钱满仓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什么?什么意思?他们自己生?难道难道?”随即惊喜地看着高远:“难不成,他是个女子?!”
“咳咳咳咳咳咳咳!!!!”田园园快被他的脑回路呛死,这理解能力和高远不相上下!怪不得钱富贵能看上高远,除了已经上过车的事实,恐怕在他身上看到自己亲爹的影子!这样的人居然能把粮行开的风生水起,果然是老天爷关上了前门,给他开了后门!
高远赶紧摇头否定:“我是男的,如假包换的男人!”
田园园则看了一眼脸色苍白的钱富贵。
这下,钱满仓明白了怎么回事。或许他早就知道,只不过不愿意承认罢了。
他慢慢走向自己的儿子,不,是女儿。两行混浊的泪水流了下来,嘴角却是高高上扬的:“我钱满仓女儿就是漂亮……”
“爹!”钱富贵快步跑过去扑亲爹的怀里,紧紧抱着他的脖子,哭的梨花带雨:“爹!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骗你!对不起”
他也紧紧抱着女儿,泪流满面:“傻孩子!是爹对不起你……是爹对不起你啊!”
看着眼前父女情深,又想起两世无缘的父亲,田园园也不禁泪水长流。
唯有高远的嘴巴大张,震惊无比:钱哥,钱哥是女人,他是女人……完了,我老在他面前放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