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天边刚刚泛起鱼肚白,孟长辉连早饭也没吃就骑马回营了。临走前想把芃芃带走,说是田园园去大青山舟车劳顿,带着孩子不方便,他带回大营里照顾。不过,田园园一想大营条件简陋,他又忙,孩子肯定是丢给宋百年,便一口否决了。
待他一走,田园园也睡不着了,在床上躺了片刻便起床做饭。今日要出远门,她特地换上男装,一来方便动作,二来不过于显眼。
几人吃过早饭后,田园园把芃芃和三甲送到钱家,这一去少说十来天才能回来,与其跟着她颠簸奔劳,还不如在家跟着她小干爹过好日子呢!离开前,三甲还把奶牛牵到钱家,就怕饿着他的大小姐!
刚到钱家大门口,就看到钱满仓踱着四方步慢吞吞的走来,白白胖胖的脸颊一走三晃,比上次看起来又胖些。看到田园园携家带口,还拉着她家奶牛,赶忙快步走来,笑问:“哎呦!我的田妹子!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自从他儿子在杭青天的宴会上一鸣惊人,粮行的生意更是水涨船高,店里来往的客人当真是客似云来,每天光是净赚的利润就让他多吃几碗饭,眼瞅着胖了起来,连一开始看不上眼的女婿高远也顺眼啦!
田园园咧嘴一笑:“钱哥,最近怎么样!”
钱满仓是笑的眉飞色舞:“托您的福,生意不孬!”
“那就好!”田园园把芃芃往他面前一递,笑道:“我有事需要出城几日,孩子带着不方便,还请钱哥帮我看顾几天!可行?”
“这怎么不行!太行了!”
钱满仓欢欢喜喜地接过芃芃,胖胖的小丫头被胖胖的大叔抱在怀里,有种莫名的喜感。
“不止是我闺女,还有我相公的徒弟以及我家的奶牛,全拜托你啦!”田园园轻轻推了推身旁的三甲。
三甲了然,拱手见礼:“见过钱老爷!”
钱满仓和善一笑:“都是自家人不必多礼,田妹子你就放心吧,孩子放我这儿保准万无一失,还给你养的白白胖胖的!”
看着他和满月媲美的脸,田园园可不希望自己闺女步入他的后尘。
“芃芃,娘亲走啦。你好好在钱伯伯家等娘亲回来!”
一听娘亲要走,芃芃撇起嫩红色的小嘴,大大的眼睛里蓄满清澈的泪水,“呜呜…呜……”向着自己娘亲伸出胖胖的小手。
看着她依依不舍的模样,田园园也不禁心头酸楚,眼圈微红,真是母子连心……
就在这时,钱富贵从大门里走了出来,脸上的疙瘩已经消失,再次恢复盛世美颜。她一眼就看到亲爹怀里的女婴,惊喜不已:“哎呀!这不是我的干闺女莲莲吗?”说完,快步走来。
“……”田园园无语,咋又冒出一个自封的干爹?!还能这样当干爹?
芃芃这小家伙一看到漂亮的钱富贵,立刻把亲娘抛到脑后,小身子一转向她伸手求抱抱,干净利索。看得她亲娘一头黑线:“……”
见色忘娘的小家伙,真不知道像谁!
钱富贵在芃芃白胖的小脸蛋上狠狠亲了两口,惹得她“咯咯“地笑了起来,没牙的小嘴笑得格外清脆,“我的乖囡囡,干爹好想你……”
“芃芃,娘走啦!”
田园园叫了闺女一声,可惜后者正捧着钱富贵的脸左看右看,两只眼睛怎么看都看不够,根本没空搭理她老娘。
“妹子,放心的去吧!”钱满仓眼巴巴地瞅着闺女怀里的胖丫头,见她一副幽怨的模样,好心地安慰起来:“你看富贵多喜欢你闺女,肯定给你照顾周周道道的!去吧!别误了事!”
“……那我走啦!”
“走吧,走吧!”
“芃芃,娘亲走啦!”
小芃芃一手搂着干娘的脖子,另外一只手向她随便挥了两下,转眼又和她的新干爹亲亲我我去了……就两下,多一下都不挥……
回到家,海纳已经备好马车,马车还是从候府带过来的,马儿则一直养在城守府。
原先这匹马也养在家里牛棚中,可孟长辉回家后,破百肯定也回来,不成想牛棚里就乱了套。都说一山不容二虎,一个牛棚也不能有两匹公马。破百霸道,总是爱咬它。一晚上牛叫马厮吵的夜不能寐,海纳只好送到城守府寄养。
田园园回屋拿了自己的包袱,锁上大门,一上车就看到车厢里两个沉甸甸的大包袱。
“……”两个大包袱几乎占了半个车厢,她退开来,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你,你怎么带这么多东西?”
海纳得意地挑了挑眉,低声道:“不是找银矿吗?咱们不得捞点!”说完,颌首示意她打开看看。
田园园打开一角,发现里面全是麻袋,转身给了他一个赞:“甚得我心!”比起孟长辉,还是海纳聪明!
随后二人向城守府出发,一到城守府就看到一队浩浩荡荡的士兵,杭青天骑着一头马站在最前面,脸色微沉。
“吁!”海纳勒停了马,田园园掀开轿帘看向杭青天,“走不走啊?”
杭青天拱手道:“恐怕还需要等待片刻。”
“怎么啦?等谁呢?”
“哎!”他微微叹了一口气,语气无奈:“王爷。”
“他也去啊?”田园园嘴里抽抽,尽量压抑心里的嫌弃。一个王爷你不在家坐吃等死,瞎跑什么!
这一等,就等到日上三竿,田园园在马车里还睡了个回笼觉。
王爷的小跟班安大太监才姗姗来迟,捏着兰花指,夹着嗓子说:“王爷有恙,杂家替王爷走这一趟。”说完,钻进为王爷准备的马车里,根本不把等待许久的众将放在心上。
杭青天心里气得火冒三丈,脸上却不动声色,一夹马腹轻喝道:“出发!”脸色很是阴沉。
田园园躺在大包袱上,忽然被身下另外一个包袱咯了一下,她起身解开发现里面有斧子、一臂长的小铲子和两个铁锹头,还有几把凿子和铁锤!好嘛,挖矿海纳是专业的,想的真他妈周到!
大青山在三安城辖内,坐落在安平县内,连接着安庆与安丰两县,其山延绵数里,不高、不险、不峻,没什么过人的特点,这样的大山在大周随处可见,不知凡几。然而就是这平平无奇的山,却埋藏着鲜为人知的银矿!
一路向南,田园园踏上回田家村的路。
初来时,她抱着大壮,背着全部家当,像是在背井离乡的逃荒。再回时,马车罗衣,身份尊贵,俨然一副荣归故里,衣锦还乡的标配!
她躺在马车里,架着二郎腿,心里臆想着田有粮是怎么会悔不当初有眼不识泰山、狗眼看人低,然后跪在地上痛哭流涕,哈哈,只要一想到这番场景,她就抑制不住的得意,恨不得仰天长啸:我钮祜禄田园园又回来啦!
三河城到安庆县不过四五天的路程,当时田园园是坐十一路公交车来的,花费了近十天的时间,两只脚丫子磨的都是水泡,虽说这次坐的马车,可是五天下来也是累的她腰酸背痛。
晚上,四下没有村庄,众人只好幕天席地。田园园来之前光记得带麻袋了,食物没带,海纳亦是如此,只好和几个士兵一起到林子去找野兔。
田园园跳下马车,走到火堆旁边在杭青天对面坐下,其他士兵都是五六人围着一个火堆,唯有他一人坐在一个火堆旁边,看起来很是不合群。
他坐在一根木头上,弯着腰拿着棍子扒拉火堆,长衫拖曳在地,下摆上有些泥污。见到她来,淡然一笑:“路途颠簸,夫人可还受的住?”
田园园随手捡了个木棍,放在火里点燃,闻言,抬头一笑:“受不住,可有补贴?”
“……夫人说笑了。”同样一穷二白的杭青天有些尴尬,他还是头一次见到张嘴闭嘴都是银子的女人,毫不避讳,他是读书人,素来视阿堵之物为粪土,更不曾将金钱挂在嘴上。故而,遇到这般直白的田园园有些难以招架!
田园园呵呵一笑。
就在这时,睡了一路的安明下马车找吃的,在众人身上扫了一圈后,觉得杭青天那边才能配得上他的身份,便大步走了过去,坐在田园园对面,颐指气使的看着二人:“杂家的晚膳呢!”
田园园抬头呶呶嘴:“林子遍地都是!想吃什么,自己去抓呗!”
闻言,一向只受他家王爷气的安明勃然大怒,起身指着田园园喝道:“大胆!你是何人?!胆敢当面顶撞杂家!你知道杂家是谁吗?!”
杭青天眉头紧皱,却未开口。
田园园双手托腮,看着记性没有忘性巨大的安明:“不知道!”
“不知道?你居然不知道?!”安明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男人,撇了撇嘴,不可一世的自我介绍起来:“杂家可是邕王的第一心腹,宰相门前三品官,更何况杂家还是王爷的人,往日谁看到杂家不得低三下四!哼,你居然出言不逊,真是不知死活东西!”
“你说谁不知死活?”
忽然,一道低沉的男声从几人不远处传来,随后,海纳提着两头肥硕的野兔从一旁的林子里走出来,脸色阴沉地盯着安明,眼神冰冷,像是盯着猎物的猎手!仟千仦哾
阉割后的身体,多少与常人的身体不同,安明有个难以启齿的毛病就是容易尿失禁,尤其在情绪紧张下更是难以控制,这不,在海纳阴冷地目光下真的吓尿了……
他夹着腿,还不忘放下狠话,指着三人:“你,你们等着!等杂家回去,一定给王爷说!到时候,你!你!还有你!你们三个等着砍头吧!”说完,夹着腿跑了。
人在一边坐,锅从天上来。啥也没干的杭青天指了指自己,疑惑不已:我?我什么也没干啊?!
其他士兵也提着兔子陆陆续续回来,不一会儿,营地里传来香喷喷的烤兔味。
田园园美美的啃着一个兔腿,杭青天则在海纳的邀请下跟着他们一起分享了两只野兔,吃的时候还担心孟夫人跟他要银子。还好她啃着兔腿啃的不亦乐乎,没有要银子的打算,他这才放心享用起烤兔。
至于安明,自有他的护卫照顾。
一夜无话,到了第二天中午下起了小雨,雨点打在车厢上发出嘀嗒嘀嗒的声音,雨声,昏暗的车厢以及摇晃的马车,田园园趴在包袱上呼呼大睡。睡着睡着,忽然发现自己置身于一望无际的忍冬藤中,盛开着无数的黄白色花朵……
正在这时,耳边传来越来越大的嘈杂声,安明尖细的声音像是被抓住脖子的公鸭子,死命地叫唤着。
真吵!田园园捂住耳朵想接着睡觉,都说下雨天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这不睡觉,吵什么吵!
声音越来越大,下一刻,安明竟然掀开车帘走了进来,一屁股坐在车厢门口。
“你进来做什么?!”田园园吓得坐了起来,连忙用身体挡住她和海纳的包袱。
安明拿着手绢擦掉脸上的雨滴,白了她一眼:“要不是杂家的马车陷进泥里,杂家怎么会坐这么寒酸的马车,哼!”
田园园撇了撇嘴,倚着包袱没说话,不一会儿又昏昏欲睡起来。
安明已经忘记了她是谁,只当是个不起眼的小人物。看了两眼,又觉得她十分面熟,似乎在哪里见过,忍不住出声询问:“你是哪个宫的,怎么咱家好像在哪儿见过你?”
哪个宫的?这是当自己也是太监了?!电视剧里都说这些太监知道不少秘辛,田园园坐直身体,笑问:“你怎么知道我是宫里出来的?”
果然是宫里的人,安明自得一笑:“杂家眼睛好着呢!咱们这些人身上有种特性,一看就知道是同种人。”语气一改之前的傲慢,倒是和气起来,
“………”女扮男装的田园园有些无语。这是在说自己娘娘腔呢!
安明追问:“杂家是王爷的贴身侍人,随王爷出宫伺候。你又是如何出宫的?”
田园园挑了挑眉,她向外面呶了呶嘴,语焉不详:“随大人一起出来的。”
“杭大人?”安明猜测。
田园园煞有介事的点点头。
“不对啊,既然是跟随杭大人,为何在府中不曾见过你?”安明打量她几眼。
田园园捏起兰花指,羞涩一笑:“大人,大人是个正人君子,不欲外人知道我的存在。”
深谙其道的安明露出一个我都懂的眼神,随后意味深长的一笑,意有所指:“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
“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