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至深夜,风已经微凉,不知从何处传来点点桂花香,头顶是纵横交错的灯笼,满月如盘,辉光似银。
田园园用力抬起头,胃部被男人坚硬的肩头顶的难受,在他快速奔跑中,自己颠得像是快散架的脱骨鸡,费力的转头往后一瞧,刚才追他们的人已经被远远甩在身后,只有零星几个戴着面具的行人,诧异地看着他们。
毕竟极少能看到,扛着一个人还能跑那么快的人,更何况还是一个男人扛着另外一个男人!
不多时,他们已经跑到空无一人的街尾,头顶敷衍着挂着一排灯笼,提供了唯一的光源。
“慢慢慢慢!都甩掉了!”田园园被颠的灵魂出窍,忍不住拍打起他的背部,“这里安全了,快放我下来!”
他环顾四周,确实四下无人,这才轻喘着放她下来。
……整个故事里出场率最低的男主角终于出场……
事情回到一炷香以前,孟长辉神兵天降突然出现,刚才还蔫了吧唧的田园园瞬间牛批哄哄,小腰一掐,指着眼前四个男人道:“刚才谁说要打我的!”一副小人得志,仗势欺人的样子!
地上的男人站起来,“七月半,鬼打钟馗,乃是由来已久的习俗!”
“每年都要打钟馗,别人打的?你打不得?”一个稍微瘦些的男人说道。
“就是就是,谁让你戴钟馗面具了!”
“兄弟们跟他废话什么,上手就是!”
话落,四人不等反驳便群起而攻之。
田园园吓得躲到孟长辉身后,不讲武德的家伙,说打就打!
可惜,这几人不过是绣花的枕头,草做的脓包,在孟长辉一人回了一记老拳后,捂脸的捂脸,捂肚子的捂肚子,纷纷躺到地下打滚惨叫起来:
“反了反了!钟馗打鬼啦!”
“完啦完啦!今年不吉利了!”
“哎呦哎呦!咱们要倒霉啦!”
“疼疼疼疼!下手真狠!”
………你们四个集体出道去说相声吧!
然后,两人因为违反民俗被其他人围了起来,再然后……孟长辉扛着媳妇就跑啦!
真是帅的转瞬即逝!
“你怎么在这?”田园园摸索着面具的系带,这家伙不是应该在西北大营,兢兢业业的工作吗?怎么突然出现千里之外!
孟长辉走到她身后,帮她解开面具系带,温声道:“密旨。”带子不知道怎么系的,已经变成死结,他手指一用力便将带子从根拽断。脑后一松,田园园拿下扣在脸上的面具,听他说到密旨便识相的闭上嘴。
好奇害死猫,不该知道的还是别知道了!
孟长辉从身后将田园园拥进怀里,低沉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来:“芃芃怎么样了?”
“……会走路,也会叫娘了,白白胖胖,发育良好。”田园园挣脱他的怀抱,刚才扛着她跑了那么远,孟长辉身上的汗味很重,随后转过头看向自己的夫君,“不过还不会叫爹……你怎么了?”
虽然隔着面具,可还是能看到他正用奇怪的眼神看她,嘴角上扬,一副想笑不敢笑的样子。
孟长辉吞吐着“……你的脸…你的脸,它……”像个红麻团。
“我的脸,怎么了?”田园园连忙摸了摸自己的脸,不解地看着他:“怎么啦?”不过手下的触感不对,凹凸不平,密密麻麻,而且还感觉到钻心的痒意:“哎呀!卧槽!我好像过敏了!”她挠了两下,却又觉得疼。又疼又痒,难受死了!
“过敏?”此时大周还没有这个词,孟长辉疑惑地看着她。
田园园捂住脸不敢挠了,解释道:“就是风疹,这个面具上有股漆味,应当是我对它过敏所致!”仟千仦哾
孟长辉点点头,随即将脸上的面具推上去,露出脸来,问道:“那,你看看我有吗?”
田园园凑过些瞧了瞧,见他脸上光滑平整,连个黑头都没有,“没有。”
离得近了,更能看清楚她脸上密密麻麻的红疹子,而且这些疹子似乎有融合之相,从一颗一颗小疹子,变成一个指尖大小的大疹斑。
他看着心里发毛,汗毛倒竖,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连忙把面具拉下来遮住脸,“走,我带你去找大夫!”
田园园痒的心里难受,想挠又不能挠,只能难受的龇牙咧嘴,乖乖地跟在他背后,抬起胳膊挡住脸,心中后悔万分,早知道穿女装了,袖子又宽又长,足以遮住她的脸。
今日中元节,街上的商铺几乎没开,两人走了两条街,才看到一个营业的医馆。
走进医馆后,一股浓烈的药草味袭面而来,堂内只有一个小学徒,在柜台后面,低着头拿着药杵正在捣药。他捣得很认真,没发觉医馆里进人了,直到孟长辉屈指扣了扣柜台的桌面上。
小学徒这才抬起头,在见到田园园红肿的脸后,惊讶地合不拢嘴:“哎呀,你的脸怎么回事?怎肿的这般厉害?!”
就在二人找医馆的这些时候,田园园脸上的红点子逐渐融合在一起,整个脸又红又肿,两只眼睛挤成一条小缝,完美的诠释了什么叫做肿成猪头。
这时,她感觉整个脸烧了起来,嘴唇也是又热又肿。田园园吓得赶紧摸了摸,幸好没有肿成两根香肠。
“成大夫!”小学徒哪里见过这般厉害的风疹,连忙放下手里的药杵去后堂找大夫。
孟长辉扶着田园园在椅子上坐下,她用手扇着风,脸上实在太热了。
也不知道咋这么倒霉,被那摊主忽悠买一个钟馗面具,还被一群人追着打,体会了一把过街老鼠的滋味,再然后就是过敏,好好的一个人肿成猪头,真是倒霉催的!
然而,事实就是没有多倒霉只有更倒霉。
内堂的帘子从里面掀开,一个老熟人施施然走了出来,那人不是别人,正是伪装成蒙古大夫的成三!
什么叫冤家路窄?什么叫不是冤家不聚头?老天爷!你是不是看我不顺眼?!田园园心中呐喊!
成三看到堂上肿成猪头的男人,素日冷淡的脸上破天荒的出现怔愣,这是他从业以来第一次见到肿如斗大的人!
田园园看着他,他看着田园园,二人对视着,要不是她现在如同猪头,还以为是久别重逢的夫妻。
孟长辉出声打破这份尴尬,说:“大夫,他戴过面具后就这般了。”
成三回过神,随即恢复往日的冷淡脸,可眼形是天生的眯眯眼,明明不笑却也带着几分笑意。
他伸手抬起她的下巴,打量一番,随即又按了两下,他的手很冷,指尖非常粗糙,在触摸田园园的皮肤有些不适。好在他很快就放开手,冷声道:“风疹而已,无甚大碍,一会儿便消了,不必大惊小怪!”
田园园眉眼微动,这个成三似乎没认出她。既然没认出来,那她也当不认识!
不过,你都肿成了猪头,亲妈来了都不一定认出来。
然后,连药也没拿,夫妻俩怎么出来的怎么出去。
走出了许久,田园园回头已经看不到成三的医馆,这才对孟长辉说道:“哎,你知道吗?刚才那个大夫是噩梦的杀手,排行老三,名字叫成三,弟弟叫成清和。”
成三:老子的底裤都被你扒下来了!
孟长辉眉头一皱:“噩梦?”
“就是那个那个那个……”话到嘴边,田园园怎么也想不起来。
还是孟长辉提醒她:“杀手组织!”
“没错!你瞧我这脑袋!果然是一孕傻三年!”田园园疑惑道:“不过,上次我还是在江州遇到他,这会儿怎么会来这里?”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孟长辉大约猜到他此行的目的,伸手摸了摸田园园的头发,赞道:“你这风疹得的及时!”噩梦已经暴露,他们便可以提前部署,先下手为强!
田园园黑线白了他一眼:“站着说话不腰疼!”
孟长辉伸手摸了摸她的脸,见她眼睛比刚才大了一些,已经能看到黝黑瞳仁,便知红肿慢慢消退。
“明天早些离城!”
“咦?为啥?”田园园拨开他的手,她的脸很痒,越碰越难受。
孟长辉眉头一皱,眼神微冷:“不该你知道的事情不要多问。”
田园园摇头晃脑,撇着嘴学他说话:“不该你知道的事情不要多问!哼,谁稀罕问你!”然后,白了他一眼,生气的扭头就走。
然而,走了没两步胳膊便被身后的男人拉住,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拽进一间客栈里……
一阵暴风急雨过去,衣衫不整的田园园脸上的红肿已经消退大半,两只湿漉漉的眼睛正不满地看着上方的男人。
刚才他过于急切,动作有些粗暴,弄疼了她。
“你不想我吗?”
男人赤着精壮的上身,长长的头发从壮硕的肩膀滑落下来,胸肌随着呼吸而鼓动着…
男色在前,“想,灰常想!”田园园哄了两句,推开他坐起身,这时腰部传来针扎似酸疼,深吸一口气,随后将散落的头发拨在脑后。
这家伙就是打桩机,快累死老娘了!
“走吧,他们都等着呢!”她开始穿衣裳,这家伙还挺先进,知道钟点房。
孟长辉意犹未尽伸手揽住她的腰,在她耳边低声道:“再等等。”接着,紧密湿热的吻落在她的脖颈和耳朵上。
感受到身后滚烫的气息,和耳朵上厮磨的唇瓣,田园园忍不住腿软了,回头横了他一眼:“牲口!”
这一眼,当真是眼波如秋水,红唇似朱砂……然后,某人再次化身牲口!
此时客栈楼下,小二向掌柜八卦:“刚才…”说完向楼上呶了呶嘴,猥琐一笑:“两个男人,一个还不知道得了啥病,脸红的像是红屁股。一个戴着面具,开了一间房,一间房!”然后,露出一副你懂我懂大家懂的表情。
掌柜沉吟捻着山羊胡的下巴,“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公公母母!”
“掌柜的,精辟!”
等夫妻俩折腾完后,已经到了半夜,田园结完账,两人从客栈走出来。
“那个小二笑什么?没见过夫妻俩开房吗?”
孟长辉看了一眼她身上的男装,没说话。
田园园将找的银子塞进荷包,抱怨道:“真是黑店,不过用了一个半时辰,竟然敢收我一晚上的银子!黑店!永远不来了!”而且这家伙居然身无分文,还得自己交房费!
此时街上已经没什么行人,沿街的商贩开始收摊。
田园园这才想起来钟馗面具没退,“坏了,面具还没退呢!”说完,快步向街上走去。
孟长辉也紧随其后。他脸上的面具除了在客栈里把面具摘了,其余时间一直戴着。
等二人到主街后,二人找了一圈都没看到卖面具的奸商,想来天晚已经收摊了。
田园园看着手中的钟馗面具,恨恨地说道:“奸商!”只能作罢!
想不到她田园园也有被人骗的一天,真是小刀喇屁股开了眼。
最后,孟长辉送田园园回客栈。而芃芃已经睡着,他只能亲了两下,便与宋百年一同离开。
那日早上纵马而过确实是宋百年。
目送二人离开后,田园园几人往客栈里走去,海纳问:“长辉这次来所为何事?”
她有些困,打了一个哈欠,脖子上露出几点红痕,“他说是秘密!”
海纳点点头,便不在追问。
陈老九跟在她身后,幽深的眼神落在前方纤细的脖颈之上,在衣襟之下有个青紫的齿痕,似露非露……
那男人在宣示自己的所有权,像是头护食的野兽。
此时,千里之外的京城。
“平妻?!”孟星惟惊讶地看着周廷祎,“陛下的意思吗?”
周廷祎为他倒了一杯茶,温声道:“别着急,应当会在小孟夫人回京后下旨!”
孟星惟扶住额头,“长辉可知道?”
他脸上似笑非笑:“据说是波托公主看上了你侄子!”
“她何时见过长辉?”一听是波托的公主,孟星惟脸色瞬间发白,头大如牛。
“你侄子在三河英雄救美,惹来她的一见钟情!”
这傻蛋侄子,救谁不好,居然救了波托的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