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甲快步跑来,惊喜道:“少夫人!真的是您?您可算回来了!”
上次听到这样的公鸭嗓,还是出自变声期的高远,没成想两年后还能再次听到,而且还是两个。
田园园温和一笑:“回来了,二甲你长大了!”
“少夫人!”二甲眼圈微红,还未体会到久别重逢的喜悦,便看到她手上白白胖胖的小丫头,不可置信地问:“这是…是大小姐?!”说着,快步走近娘俩。离得近,二甲发觉大小姐长的是长眉大眼,五官精致,若不是脸蛋胖些,皮肤白些,简直就是少将军翻版。看着粉雕玉琢的女娃娃,二甲激动的手足无措
田园园看着犯傻的二甲,叹了一口气:“别管什么大小姐了,快把我们的包袱接住!”
芃芃这丫头少说得有二十多斤,累得她胳膊酸痛无比。
“哦哦哦!”他这才反应过来,伸手接过少夫人的包袱,又看到身后有个没见过的女子,见她好奇地打量着自己,脸瞬间涨得通红。
田园园换了一只手抱芃芃,见二甲又发起呆,笑道:“傻看什么呢!还不赶紧帮忙拿行李!”
二甲这才如梦初醒,扭扭捏捏的对小红说道:“那啥,我,我帮你拿。”
“那就麻烦小哥了!”小红也累得不行,连忙把手里提的包袱交给他,随后快步跟上田园园。
田园园抱着芃芃向落樱园走去,她现在急需休息,洗个澡,再换身干净的衣裳。
至于叔父那儿,还是等她梳洗干净再去不迟。
还未到落樱园,便看到翘首以待的老夫妇。
待看到几人后他们喜笑颜开,连忙迎了上来。
“少夫人呀!你终于回来了!孟家列祖列宗保佑!列祖列宗保佑啊?”
“真的是少夫人!你可算回来了!”二人还未到跟前便已经是热泪盈眶。
看着两鬓斑白的海伯夫妇,田园园也情不自禁的红了眼圈:“海伯,海娘子,我,我回来了!”
是呀,她回来了,再怎么不喜欢京城,可这里终归有人在等待着她。
海娘子拉住她的手,抬手摸了摸她瘦削的脸,顿时老泪纵横:“我的少夫人呀,你这是吃了多少苦呀!这般的瘦!”
她上次见田园园时,她因为怀孕好不容易脸上有些肉,如今却是又黑又瘦,心痛不已。
海伯也抬着袖子擦眼泪,这时才看着她怀里的孩子,惊诧地打量了好一会儿,眼前白白胖胖的小丫头和孟长辉小时候一模一样,
“少夫人,这是?这是?”他一时不敢确定,手却不可控制地抖了起来。
田园园也抬起胳膊将眼泪擦掉,笑着说:“我闺女孟兰心!”
“哎呦!我孟家的列祖列宗们!咱们孟家有三代了!不行,我要找侯爷,他要当爷爷了!”说完大步离开。
此时此刻,他是腰也不酸啦,背也不驼啦,浑身充满用不完的力气!
田园园心道,晚会儿还得给列祖列宗上个香!
海婆子也打量着她怀中的大宝贝,见那宝贝大眼睛滴溜溜的,这看看,那看看,樱桃小嘴,小脸是长得是粉嘟嘟的肉乎乎,活像是年画里跑出来的小玉女。
她曾经有个女儿,却一眼也没见过。平时就稀罕女孩,对小晴好都特别照顾,更别提是她奶儿子的女儿了。一瞬间心都化成水,
赶紧伸出手:“哎呦!我的天爷呀!小姐都这般大了!快,让海奶奶抱抱!”
“来,芃芃,这是海奶奶,叫海奶奶!”田园园刚才哭了,这会儿有点鼻音。
她原本想让芃芃叫海娘子奶奶,可转念一想,这么做已经逾矩,还是顺着她的话教孩子为好。
“奶!”小家伙根本不怕人,响亮的叫了一声,投入她的怀抱。
海娘子抱着小姐香香软软的小身子,眼泪瞬间滚了下来:“哎!我的囡囡呀!”
田园园吸了吸鼻子,忽然听到身后传来特好高扬的声音:“少夫人!”
她转身看去,只见特好和芳好提着裙子,飞快地向她跑来。从一甲那里得到消息,二人便放下手中的活计迅速的赶过来。
“少夫人!!”两人也顾不上尊卑有别,一把抱住田园园。
她也高兴地回抱住二女:“特好、晴好!”
晴好还小紧紧搂着她的腰,而特好比田园园高些,胸前的丰满紧紧挤在她脖子处,只感觉哪里都是软绵绵的。
主仆三人再次重逢,二人哭的是鼻子一把泪一把,田园园刚刚哭过,这会儿也是鼻子发酸。
正当三人难解难分之际,一个青衣丽人施施然走来,美目含泪,轻声唤道:“妹子!”
田园园抬头,随即轻轻推开晴好和特好,快步扑入她的怀抱:“姐姐!!”
当年安平县一别,谁能想到再次重逢竟然已经是四年之后!
“好妹妹!”青娘紧紧抱着她,不禁泪水涟涟,田园园也回抱着她纤细的腰身,泪水长流。
二人本是萍水相逢,一个山野村妇,一个无依商妇,谁能想到竟然在此世成了彼此的亲人!
青娘抬手摸着她瘦削的脸颊,心疼的说:“你现在怎么这般瘦弱,可曾好好用饭?”
田园园点点头,眼泪随着她的动作甩了出去:“可能是奔波劳碌的,我有好好吃饭!”随后,她拉着青娘让她去看芃芃。
看着海婆子怀里乖巧可爱的女婴,青娘身体里深藏的母爱瞬间爆发,从她怀里接过芃芃,颠了两下,惊讶的环视其他人,高兴地夸赞道:“宝贝,你娘亲把你养得可真好!”
“可不是,压得胳膊疼!”田园园擦掉眼泪,笑着打趣。
青娘摸了摸她芃芃的小脸,笑道:“真好看,像她爹!”
说起孩子像谁,海娘子最有发言权,擦着眼泪笑道:“和长辉小时候那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说话间,刘厨娘和马娘子也赶过来了,看到芃芃又是一顿夸。
此时,家里所有大大小小女人们都围在落樱园门口,自从田园园走后,府中再没有像今日这般热闹。
小芃芃被这个奶奶抱抱,那个姨姨搂搂,十分享受现在众星捧月的感觉,顿时把她亲娘抛之脑后,乐不思蜀。
田园园和她们说了会儿,对站在一边的小红招招手,随即向众人介绍道:“她叫小红……”
话一落,特好讶然道:“小红?表小姐以前的丫鬟也叫小红呢!”
田园园疑惑的皱起眉头,沈宛静的丫头?她有丫头吗?时间已经过了那么久,她已经忘了。
小晴好也道:“是真的,少夫人,奴婢也记的得。”
“小红就小红吧,人家父母取的。”田园园不以为意,随即对特好说道:“你到长园先收拾出一个住处,这两日先带着她做些活计,日后我再安排。”
小红已经被她买下,待日后铺子开张后,她打算让小红跟着青娘学着经商,守铺子。
“是!”特好应下,亲热的挽起小红的胳膊,笑道:“走,我带你去长园。”
小红下意识的看向田园园。
“没关系,去吧!”
她把田园园的包袱递给二甲,随后跟着特好离开。
海娘子对刘婆子交待两句,让她准备些少夫人爱吃的饭菜,随后她与马娘子告退一声也很快离开,接着几人拥着母女二人进院子。
此时,候府大门。
海纳还在和老张喋喋不休,当年二人在大将军麾下一同共事时感情就是极好,有些年不见,再见那是有一肚子的话,瞬间把田园园等人抛之脑后。
说着说着,老张问道:“我听海婶子说,你去接长辉媳妇母子……”
“坏啦!光顾着跟你说话了!”海纳这才想起正事,一回头便看到空空如也的马车……
而田园园他们已经回到落樱园,樱桃树还和离开时差不多,不过此时正是深秋,树叶深黄,掉落了大半,地上落着一层金黄的叶片。
路过樱桃树时,晴好弯腰拾起一片深黄色的叶子送给芃芃,小家伙高兴的接过,想也没想的往嘴里塞去,还好被海娘子抓住截胡了。
一进屋内,熏香的味道袭人而来,干净整洁屋内一看就打扫过,床铺被褥松软极了,散发出太阳的味道。
田园园顾及这里人多,要不然她肯定伸个大大的懒腰,然后扑倒床上狠狠地打上一个滚,这一路上,她其他的什么都不想念,就想在软软的床上美美睡上一觉。
这几日一直在飞快地赶路,身子骨都快摇散架了。
晴好将她的包袱放在桌子,收拾起带回来的东西。
海娘子抱着芃芃在旁边指挥着放东西。而田园园看着她们收拾东西,和青娘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两人说着说着,青娘听到她突然没了声音,侧头一看人居然睡着了。
只见田园园一手支着下巴,脑袋一点一点的,想来坐了一路马车,人又乏又累。
青娘轻轻推了她一下,但是田园园困得睁不开眼睛,嘤咛一声趴在桌子上又睡着了。
三人互相看了一眼,低低笑出声来,随后,青娘从柜子里拿出一床薄被搭在她的身上。
不一会儿,几人带着芃芃离开,让田园园好好休息。
今日秋高气爽,天气极好,孟长辉应好友相邀去上仙居喝酒,喝完酒又去城外的西野湖边赏枫品菊,然后又回上仙居,直吃到日落月升才尽兴而归。
回到洗秋阁,他随便洗漱一番便上床歇息,吃了一天的酒,人早就是醉熏熏的,连谁服侍他的都不知道,沾床就睡,田园园母女回来一事,自然是不知道。
而田园园一觉醒来,天已经黑透,桌子上的烛台已经点亮,屋内影影绰绰,只有她一个人。
她看着跳跃的烛火发呆,刚醒来大脑一时间分不清自己身在何处,屋内的一切熟悉又陌生。
过了片刻,她起身走进里间,打开衣柜摸向柜子的最上层,一下子就摸到一个布包,拿出打开,两根骨针静静的躺在布中。看着它们,田园园终于有种回来的感觉。随后将贴身藏起来的荷包从衣襟里拿出来,荷包里放着矿址和宁阙非给他好友的书信,以及那对黑色的手镯。
她检查一番,确认完好无损后放进骨针的布包里,一同塞进衣柜的最深处。
推开门,门外天已经黑透,许是阴天天空上并没有月亮,连星星都是若隐若现,愈发显得四下里伸手不见五指。
晴好她们的屋里亮着灯,似乎听到她这边的动静,里面传来她们的说话声。不一会儿,一个小小的身影推开门,探头看来,一看她醒了,露出大大的笑容。
“少夫人,您醒啦?”
接着是特好也走了出来,她笑道:“少夫人,您醒了。奴婢去给您拿饭去,今天都是您爱吃的菜!”
“去吧,芃芃呢?”田园园睡了一下午,连中午饭也没吃上,这会儿正饿的前胸贴后背。
特好笑道:“海婶看着呢,您睡了一下午,这会儿子可遂着她的意了。那奴婢去了!”说完快步向院外走去。
田园园舒舒服服的伸了一个大懒腰,这一回来,抢着抱芃芃的人大把大把的,以后自己要解放了!
说实在的,看孩子真是力气活,尤其是一个精力旺盛的一岁小孩儿,走两步就要抱抱,偏偏体重又超标,那是累的腰酸背痛。
她又想起壮壮,那孩子自从学会走路后,极少让她抱,偶尔想被抱抱时,也只肯让抱片刻。曾问过他为什么时,小家伙奶声奶气的说他太重了会累着自己,那时他也才一岁多而已……
原以为过去两年,她自己也有了孩子便会慢慢忘记那孩子。可思念岂是人力可以控制,一瞬间脑海里全是关于他的一点一滴,他亮着黑黝黝的小光腚冲海棠树撒尿,他举着猪蹄塞到自己嘴里,还有她生病时小家伙颤颤巍巍端来药,一幕幕仿佛就发生在昨日……
怎么会忘呢,明明她全部记得,心像被万颗针齐齐刺入,痛的难以呼吸,她紧紧攥着衣襟,大口大口喘着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