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早饭,洗秋阁那里传来话,说是后日孟黄氏出殡之事,还需田园园走上一趟。虽然不想去,但叔父有命,不去也得去!
沈宛静与妍儿正式成为府中一份子,主仆二人如今住回团桃园,两个人身心俱伤,要想痊愈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海娘子知道沈宛静事后,狠狠痛哭了一场,可怜她没爹没娘还遇到中山狼,心里越发怜惜,更是亲力亲为的照顾起来。
店铺那边还没有回信,田园园带着特好再次去了连八斤家,没成想居然在他家遇到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今日天气阴沉,贴地而起的大风,呼啦啦卷起枯叶直扑人脸,温度骤降,街上行人三三两两,没有几个。
田园园冻得手指发疼,连忙将手揣进袖子里。她一早就换上棉袄,出门前还披了一件斗篷,可还是觉得冷风直往骨头缝里冒,比起裹成球的特好,她就穿了件夹袄,小手温热,一点不觉得冷。
连八斤家的大门敞着,特好唤了一声:“有人吗?”
“有人!请进!”门内传来小女孩的回应,脆生生的。
田园园走了进来,特好跟在后头,看到连八斤的女儿一个人提着小铁铲在玩土,笑问:“怎么就你一个,你弟弟呢?”
小女孩嘟起红艳艳的小嘴:“那是我哥哥,他去念私塾去了!”说着,大大的杏眼里满是失落。
田园园摸了摸她的小脑瓜,轻轻叹了一口气,后知后觉想起来也得给大壮挑个启蒙老师。
堂屋中传来交谈声音似乎有客人,她便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儿,好在没多久,连八斤送客出来。
一看到她在院子里等着,连忙撇下另外一个客人,向她行礼。
开玩笑,这可是镇远候府的夫人,怎能怠慢。
“不知夫人您来了。有失远迎,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田园园道:“不必多礼!我要你办的事,可办成了?陶老二那边怎么说?你们说好怎么赔偿我的损失了吗?”
听着她一连串的问话,连八斤呆住啦,他还是头一次见连客套话都不说直奔主题的人!
看着他惊讶地看着自己,她挑了挑眉,正欲再问。
“噗嗤!”站在连八斤身后的男人忽然笑了起来,俊俏而充满男人味的脸上,露出戏谑的笑来:“你还是老样子,一点没变!怎么样,你的一万两银子凑齐了吗?”
男人的声音不同于常人,磁性又暗哑,如同低音炮。
田园园抬头看去,只见一个高大俊俏的男人,半束着墨发,好像没骨头一样倚着门棂,挑着墨眉好整以暇地看着她。身上穿着一件华丽的锦袍,半敞着胸口,很心机地露着结实的胸膛。
好吧,不是低音炮,是花枝招展的阿姆斯特朗旋风喷射阿姆斯特朗炮!
阿姆斯特朗炮哥看到田园园盯着自己,邪魅一笑:“怎么?不认得了?”
你就是化成灰我都认识,毕竟这世上你是第一个向我要一万两的男人!田园园腹诽着,笑道:“怎么不记得,您是才华横溢绝情郎大人!”也是京城男女通吃的大总攻!
“记性不错!”绝情郎英俊无比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可是嘴里的话依然让人讨厌:“可惜嘴上再甜,我是一两银子都不会少的!”
“真是遗憾,不过教你失望了,我现在已经不追查此事了,宁……他的事您还是留着自己回味吧!”
“噢,那真是可惜!”嘴里说着可惜,炮哥脸上可没有一点可惜的样子。
连八斤看着二人你来我往,疑惑地问:“二人是认识?”
田园园\/炮哥:“不认得!”
“………”你们当我傻?连八斤表示很无语。
绝情郎轻哼一声,向门外走去。田园园看着他高挑的背影,想起宁阙非留给自己的好友的信,朗声一笑:“我有宁阙非留给他好友的信,你若是知道他好友在何处,记得来找我!价钱嘛,好商量!”
闻言,高大的男人停住脚步,就在田园以为转身来要信件时,他还是头也不回地走啦。
真是别扭的男人!对于要钱的行为,田园园觉得理所应当,谁让他当初还想勒索自己一万两银子呢!
男人走后,连八斤凑了过来,眼神惊奇地看着田园园,猥琐一笑:“夫人认得他?”
那眼神明晃晃地再说你俩有一腿!谁让那男人是京城出了名的阿姆斯特朗旋风喷射阿姆斯特朗炮!
搁在其他的姑娘身上,早就羞愧难当,可是他遇到的是田园园,脸皮厚得堪比转弯的城墙,只见她也猥琐的看着连八斤:“没想到你也是他的情人之一啊!你都有俩孩子了还好这一口!你媳妇知道吗?”说着,掩唇一笑。
“……”连八斤算是知道什么叫做偷鸡不成,蚀把米!
“我来不是和你讨论男人的,我的事你给办完了吗?”田园园直奔主题。
连八斤试图解释:“我与我媳妇青梅竹马……”
田园园打断他的啰哩啰嗦:“你跟你媳妇竹马竹马都跟我没有半毛钱的关系,你快说我的铺子解决了吗?赔偿金多少钱?”
“你你可真是性急!”连八斤见她没有多想,松了一口气道:“那啥,你家的铺子这个事啊,陶老二还没有给我回话!这几日我一直在找他,不过没看到他!”
听着明显是借口的话,田园园冷哼一声:“特好别花痴了,我们走!”
“……”从刚才看到绝情郎,眼睛拔不出来特好回过神,小脸一红赶紧跟上!
“夫人,夫人!”连八斤见她二话不说就走,连忙跟了上去。
田园园白了他一眼:“你等着,我要到官府告你去!陶老二定然没有告诉你,我不但是一品将军的夫人还是一品国夫人,想来以我的身份地位,你就等着牢底坐穿吧!”
特好附和:“我家夫人的叔父就是镇远候!你等着吧!”
连八斤一听吓得脸色一白,本来知道她是镇远候府出来的,镇远候府一门三烈,官拜大将军,无人不知。可见眼前的女子果然身份不凡!
“夫人!夫人!且在宽容我几日!我定然给您一个满意的答复!”
田园园回头冷笑:“几日?”
“五日!”
她冷声道:“一日!”
连八斤谄媚一笑:“三日!”
“一日!”
“两日,两日!”
“好,就两日!这两日你解决不了,咱们衙门见!”
从连八斤家里出来,田园园对二甲吩咐道:“去秦王府!”
特好不解:“夫人为何去秦王府?”
田园园觉得腰酸,曲起拳头捶了两下自己的老腰:“少爷已到启蒙的时候。他身份毕竟特殊,涉及到孩子的东席先生,秦王府需得走上一趟为妙!”
“那,咱们直接找王爷吗?”
特好也是有眼力劲的,连忙坐过去给夫人捏肩捶背来。
田园园被捏的舒服,半闭着眼睛说:“找什么王爷啊,找秦王妃!”
“秦王妃?”特好不懂。
“秦王妃娘家族学在京城数一数二的,授课的先生是她的叔父。而且她叔父可是前朝状元郎,如今闲赋在家,便入族学教学授课!她家的族学可是不随便进的,咱们家若是想进必须得找她!”
“王妃会让少爷进族学吗?”
田园园轻轻叹了一口气,沉默地望着晃动的窗帘,有微光透过缝隙。让个屁,要让早就上了,还等着她去求!
若是条件允许,她还是想让大壮得到最好的教育。最重要是秦王妃的叔父,刚正不阿,正直仁义,对待学生一视同仁,不以出身而区别待之!
为什么不求秦王呢!因为这夫妻俩面和心不和,若是冒然找秦王开口,说不定反而会弄巧成拙,还是自己来,方显成心!
秦王府在城东,离她们所在的城西有段距离。她们先转道镇远候府,回去拿了两棵百年老参,毕竟有求人家,空手上门着实难看!
直到田园园打了两次瞌睡,二甲才停下车。
“夫人,秦王府到了!”
她伸了一个大懒腰,随后下马车。
此刻,秦王府后花园,湖边的白玉亭。
秦王妃半躺在贵妃椅上,肚子上搭着一条绸缎薄被,挨着贵妃椅是座铜环兽首三足炉,里头燃着上等的银丝炭,连一丝烟灰都不曾冒出来,炉边有一个黄花梨的园几子,上头放着茶水并八碟子各色茶点。
最旁上坐着一个华衣妇人她端着茶碗,不时浅尝一口,纵使挨着火炉,那妇人也是冻得脚冷身冷勉强应对着,除了她们二人,周围还有一圈婢女婆子候命。
这时,一个丫鬟过来报信:“王妃,小孟夫人求见。”
秦王妃懒懒地睁开眼睛,疑惑地道:“她来做什么?”
另外一旁的女子笑笑没说话,低头喝茶。
她抬抬手:“宣!”
“是!”婢女应下。
没多久,有婢女引着一个素净的妇人走来。
田园园抬头望了一眼湖边的亭子,有秦王妃还有陈王长媳周余氏,加上她,正好都养过大壮,不过她们居心叵测和她可不是一路人。
来到近前,田园园满脸堆笑,恭恭敬敬地行长揖礼:“臣妇拜见秦王妃!”
秦王妃懒散地抬起眼皮,脸如满月,不知是浮肿还是吃胖了。
她单手撑着下巴,也不叫她起身,凉凉地打量了她一眼,“小孟夫人今日怎么有空来了?”
田园园低着头看不见她的脸,从她的声音里听出有些不悦,可是呢,为了大壮有个好前途,受些气也是难免的!
她轻声道:“臣妇今日来有事相求!”说完,提起下裳就要跪下。
秦王妃秀眉一紧,连忙挥手组止:“不必多礼,请坐!”
开玩笑,她是王妃又不是皇后,焉能受一品国夫人的大礼,若是传出去,她爹和她爷爷能被言官喷死!
不过见她如此有诚心,秦王妃的脸色缓和许多!
周余氏这才起身行礼,笑道:“周余氏见过一品夫人。”
田园园可不敢给人家下马威,这两人同气连枝不能得罪!连忙双手扶起她:“姐姐快快请起。”
“臻儿,在你府中可好?”
周余氏轻轻拂开她的手,转身坐下。
田园园神色不变,唇角含笑,与她相对而坐。笑道:“不错,今日来就是为了臻儿之事!”
秦王妃抚摸着高高隆起的肚子,“不知夫人所为何事?”
田园园微微一笑:“回王妃,臻儿年近五岁,臣妇原本打算想给他请个启蒙夫人,不过听闻王妃的叔父办了族学,臣妇想让臻儿拜您叔父为师!日后不期望能像那钱以君般吟诗作对写出千古名诗,认些字也好!”
她还不忘给钱以君打个广告!秦王妃当年可是京城第一才女,最喜吟诗作对!也算在投其所好!
果然,秦王妃的注意力落在钱以君身上,疑惑地问:“这钱以君是何人?”
田园园笑道:“他在西北赫赫有名,仅凭一首送白雪歌享誉西北,其中有一句我极是喜欢: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境界极美!”
“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秦王妃喃喃重复一遍,眼睛顿时一亮,脸上的笑也多了两分:“可请夫人将全诗背一遍吗?”
当年两人曾一同参加过诗会,对田园园的才华也是认可的。
回想起当年,她眼神越发温柔。
“自然,您且听:北风卷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飞雪。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散入珠帘湿罗幕,狐裘不暖锦衾薄。将军角弓不得控,都护铁衣冷难着。瀚海阑干百丈冰,愁云惨淡万里凝……”
诗罢,秦王妃更是欢喜非要田园园默出来不可,可她那首破字实在难登大雅之堂,还是周余氏自告奋勇。于是,一个背,一个写,不一会儿便完成。
将宣纸摊在石桌上等着墨迹干,三女捧着茶说起些陈年旧事,不过是秦王妃与周余氏回忆在家的少女时光,田园园在一旁偶尔插两句嘴,将二女捧得高高,几句话下来,二人对她的敌意少了不少。
果然不论是古代还是现代,女人都要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