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未到近前,便看到绝情郎站在门口,倚着门框,站没站相。头发披散,敞着衣襟露出结实赤裸的胸膛,神情慵懒,有种情事过后特有的餍足感,抱着胳膊看向几人。
“小虎!”
乐不舍见他爹在召唤自己,转身田园园道了一声谢,随后快步向他爹跑过去。
大壮拉住养母的袖子,失望地看着小伙伴离开的背影。
绝情郎朗声道:“今日多谢你送我儿子回来。”说完,伸出大手摸了摸儿子的头顶。
田园园道:“不必客气,还有小虎感染了风寒,他书袋里有大夫开的药,你别忘了给他煎药。”
他眉头一皱,将大手覆在儿子的额头上,对田园园一颌首:“多谢夫人。”
她笑笑没说话,拉着大壮离开。
走了有三四步,身后传来绝情郎冰冷的声线:“请问,夫人听过,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句话吗?”
田园园愣了一下,回头看向他:“不知乐先生此言何意?”
绝情郎懒懒一笑:“不过是随口一说,还请夫人不要在意。”
她眉头一皱,心里介意的很,好端端的说什么莫名其妙的话。
一回府,便看到门口停了七八辆马车,有不少穿着波托服饰的男子,正在往府里搬箱子。
忽然,大壮开口说道:“他要娶新娘子了,你怎么办?”
田园园温柔的摸了摸他的头顶,笑道:“怕什么,我有你,还有你妹妹。”
大壮的小手在衣袖里握得紧紧,板着小脸,眼神坚毅一字一句道:“等你老了,我养你!”
田园园心里很是感动,拉着他的手,温柔一笑:“嗯,我等着,以后我就靠你了!”
大壮挺起小小的胸脯,重重的点点头。
母子俩一同往府里而去。
晚上是在前厅设的宴,有田园园母子三人、青娘、还有海纳。结果,陈老九就喝了两杯,反而作陪的海纳是一杯接着一杯,散席时还是一副意犹未尽的模样,不过脚下绵软,一走一瘫,显然是喝多了。
最后,陈老九架着他的胳膊送回住处,青娘放心不下,提着灯笼也跟了过去。
田园园则带着孩子们回去洗漱,上床睡觉。
行至半路,海纳趴在陈老九的背上,在他耳边说了什么。然后,刚到小花园的石道上,陈老九把他放下来,找了个借口,不等青娘反应,快步离开。
“你,你不送他了!”青娘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大声问道。
陈老九回头笑笑,很快消失在黑暗中。
此时此刻,寂静的冬夜里,花园的石道上,只剩下她与海纳。一回头就看到海纳站在身后,不甚明亮的灯笼下,他满脸笑意,眼神清明哪里有半点醉态。
二人两两相望,青娘被他眼中的灼热看得不好意思,侧过头避开火热的视线。“你,你既然没醉,我先离开……”话还未说完,就被他紧紧抱住。
自从夫君死后,她还是第一次同男人这般亲近,宽厚的胸膛与滚烫的体温,升腾出说不出的暧昧与旖旎。
她略微不适的轻轻挣扎起来,然而身上的铁臂越发收紧,紧紧禁锢着自己。
闻着他身上的酒味,青娘心砰砰跳的厉害,脸颊绯红一片。
二人相拥许久,海纳的声音从耳边传来:“青娘,等过了年,你我成亲,可好?”
青娘不语,心里乱得厉害,她想问你娘同意吗?可话到嘴边却问不出来。
海纳抱着她,只觉得怀里的人柔弱无骨,值得他呵护,温声道:“别怕,我还有些积蓄,成亲后我们可以搬出府里住。”
闻言,青娘抬起头,秀眉一皱,使劲挣扎起来,海纳见她挣扎的厉害,怕伤到她连忙松开手,不解地问:“你不愿?”
青娘退开两步,苦笑道:“父母尚在,怎能分家!此乃不孝!若陷你于不孝,成亲一事就此作罢!”随即转身离开。
海纳一把拽住她的胳膊,望着她纤细的背影,承诺道:“我此生只认定你一人,若是母亲不同意,那我便不娶妻,宁愿孤独终老!”
青娘背对着他,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已经泪流满面……
这一日,镇远候府张灯结彩,挂红贴喜,炮声阵阵。不过与热闹非凡的气氛不同,府中之人脸上却半点喜色。
今日是孟长辉与查莉儿大婚之日,一大早候府就准备妥当,就等新娘子进门。
按照大周的规矩,新人应当在黄昏成亲,可查莉儿是波托人,波托人信奉火之女神,而火神是从清晨的太阳中诞生,因而大婚便放在清晨。
一大早,孟长辉便带着娶亲队伍到鸿胪寺去接新娘子,而田园园与海娘子则在门口接待亲友,毕竟候府除了她,没有其他本族的女眷。
好在过了片刻,来了两个本家婶子与嫂子帮着接客,海娘子在旁边帮衬着,她才能腾出手去看看府里后厨准备的如何。
家人们,谁懂啊!老公娶新娘子,原配还得张罗婚礼……算啦,只要钱到位,伺候月子也不在话下!
候府人本来就少,这会儿更是忙的脚不沾地,分身乏术,幸亏宫里派了礼部的人过来帮忙,连桌椅板凳与茶具餐具都由礼部统一配备的,据说全部按照公主标准来的,要不然就凭府里的几个根本撑不起来,而且连做席的大厨也是宫里派来的御厨,刘厨娘在一旁打打下手就行。
比起派人帮忙,更令田园园开心的是,成婚的一切费用由朝廷负责,想来也是变相补偿孟长辉。
婚宴分为男桌与女桌,男桌在前厅,女桌在后院花厅。这会儿他们随过礼金后,正在前厅后院喝茶聊天。
前院由孟星惟招呼,不用过问,而后院则由她亲自招待。
特好和晴好与宫里来的宫女,端着托盘不时穿梭其中为她们奉茶,端点心。
一进花厅,就见满屋子的莺莺燕燕,穿红着绿,云鬓凤钗,争奇斗艳,像是闯进百花园来,各种香味直扑鼻子。一见她进来,女人们叽叽喳喳恭贺个不停,除去真心实意的祝贺外,还有不少人脸带讥讽。
说来今日是孟长辉大喜的日子,田园园还是好生地打扮一番,虽不及众女颜色美丽,看起来倒也可亲。她将众女的神情尽收眼底,不论是嘲笑还是讥讽,都回以和颜悦色的笑容,将候府主母的派头做的足足的。有几个女子见此也不好意思说什么诋毁的话,低头喝茶。
她看了一圈都没看到孟陶氏,想来是没脸过来。然后,说了几句场面话便离开了。
在府里晃了几圈后,见哪里都用不着她便跑回落樱园补眠。早上起床时,天还没亮呢!这会儿困的睁不开眼,青娘带着芃芃去了沈宛静园里,屋里就她一个,于是往床上一躺,被子一裹,呼呼地梦周公去了。左右有鸿胪寺与礼部的人,有她没她都一个样,反正主角又不是她!
如果可以孟长辉也想回屋睡觉,此时他骑着高头大马,穿着新郎服,身后是礼部的迎亲队,连聘礼都是礼部出的,也就是说镇远候府与波托公主联姻,镇远候府就出了一个人。
此时太阳刚刚升起,鸿胪寺门口有个巨大篝火,火势熊熊,几个穿着清凉的波托女子正在围着篝火载歌载舞,还有几个男人也不怕冷,裸着精壮的上身,光着大脚,像长了刺一样跳来跳去,脚上的铃铛叮叮当当响个不停,旁边还有几个散着头发的男人,拿着火把正在表演吐火。
周边围满了大周百姓,不时爆发出一阵叫好声。
看着眼前演杂技的波托人,孟长辉脸色越发阴沉。
旁边鸿胪寺的官员尴尬的解释道:“这是波托人成婚时特有的仪式,还请将军勿怪!”
孟长辉的声音几乎是从齿缝里发出来:“请公主上轿!”
明明是寒冬腊月,这个官员却感觉后背生寒,顶着孟长辉吃人一样的目光,结结巴巴地说:“什,什么,什么时候火,火燃尽,公主才能上轿。据说是因为火神是在火堆燃尽时才出生的……”
宋百年从孟长辉身后探出头,他今日是迎亲官,穿着礼部发放的降红色衣裳。看着两米来高的火架,出声问道:“这得烧多久啊!不是说早上成亲吗?这会儿都快中午啦!还有成亲呢,弄得跟杂耍团,真是不像话!”
那官员擦了擦额头,赔笑道:“下官这就去催妆,还请将军稍安勿躁!”说完,赶紧溜了。
此时查莉儿正在梳妆打扮,身后有个宫女给梳头,前面一个宫女为她上妆。
这时,从门外走来两个盛装打扮的男人,其中一个眼圈微红,见到查莉儿用波托语说了一句话。
查莉儿回了一句,那男人不情不愿地走过来,俯下身体,二人便亲上了,亲的啧啧有声,吓得两个宫女赶紧躲开。
二人亲了片刻,另外一个男人也低头索吻,于是她亲完这个又亲那个,忙的不亦乐乎,看得小宫女脸颊通红,纷纷捂住脸,再不敢看。
一时间,啧啧的亲嘴声连绵不绝。
正在三人难分难解时,鸿胪寺的小官走了进来,看到眼前淫乱的一幕,顿时惊的目瞪口呆。
这,这,这真是……
查莉儿眼神瞄到他,随后轻轻推开二人,整理了一下微微敞开的衣领,冷声道:“还不快上妆?”她嘴唇上的口脂已经被二人吃了个干净。
小宫女如梦方醒,围了上来为她上妆。
那两个男人也不走,站在一旁意犹未尽的看着她。
今日她穿着波托国的婚服,一袭火红的长裙,勾勒出她傲人的身材,宽大的裙摆上点缀着大朵大朵的用红宝石做的花,金珠为蕊,珍珠为托,衬得她高贵而美丽。
查莉儿照了照镜子,金色的头发披散脑后,头上戴着红宝石网状发饰,一颗通透的红宝石垂到额间,光洁的额头下是两条高挑的柳眉,深邃如海的眼珠,顾盼生辉,美目流转间熠熠生辉,
不止在场的男人看直了眼,连小宫女也不禁露出惊艳的神色。
这哪里像是是凡间女子,简直就是火之女神降临。
查莉儿转过身,歪着头看向那小官,纯真而妩媚,见他长相还算清秀,心念一动,走到他跟前,伸出细白的手指挑起男人的下巴,嫣然一笑:“你来做什么?”
望着近在咫尺的绝色神颜,那个小官激动说不出话来,脸颊绯红,连耳朵尖都是红的,结结巴巴说不出所以然,看着越来越近的女子,吓得落荒而逃……
等他跑到外面,看着高头大马上黑如锅底的将军,莫名觉得他头顶发光发绿。
“看什么?!”孟长辉被他的眼神冒犯到,不悦地低喝了一声。
小官员赶紧低下头行礼:“是下官唐突,唐突了。”
宋百年问:“怎么说?什么时候能出来?”他今天起的早,这会儿困的直打哈欠。
鸿胪寺的小官员刚才被美色蛊惑,忘记催妆的事,可又不敢回去,只好扯了一个谎:“快啦,公主这就出来。”
于是这一等,便等了半个时辰,查莉儿才姗姗而来,她戴着同色面罩,美目潋滟,身材婀娜,一看就是个绝美的女子。
她看向马上英俊的男子,微微一笑,湛蓝的眼睛如潋滟流光,碎金流星,引来周围人的吸气惊讶声。
然而,马上的男子长眉紧皱,目光寒冷,看不出任何心动之处。
不过越是不把她当回事的男人,越有种令人欲罢不能的魅力……
“少夫人?少夫人!”
睡得正熟的田园园被人推醒,她擦了擦嘴角的口水,看了一眼天光,“嚯”地坐起身,急切地问:“几点啦…不对,什么时辰啦!”
特好道:“将军还没有回来呢!您怎么在这儿睡了起来呢!”
一听还没有回来,她继续躺回床上,懒懒地说道:“等回来再叫我不迟。”
“您不去看看吗?”特好也累了,一屁股坐到脚蹬上。
田园园闭目养神:“前院有叔父和海纳,后院有那几个婶子,我去干嘛,看她们笑话我吗?”
女人比男人复杂,那些女人交头接耳的嘲笑她,自己不去反而任由她们发挥,有空伺候她们还不如睡觉呢!
特好想想也是,迎娶公主,朝廷自有他们的流程,田园园又不是婆母长辈,基本上没插手的地方。又道:“……可是侯爷也不知去哪儿了?海伯正找他呢!”
“呵呵,说不定也找地方睡觉去了!”
“不可能吧,侯爷可是主家,怎能随意离开呢!”特好不信。
田园园翻个身,双腿夹住被子,打了个哈欠:“不信,你让二甲去洗秋阁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