惨白月光下,飒飒萧风中,一头威武银狼于草中乱石上傲然挺立,身姿昂扬,线条流畅,银亮的毛发随风摆动,与月光辉映,现凛冽王者之风。
饭团用嘴叼着那咬死的卫兵,快速越过眼前的草丛,其后有一处荒芜的土坡,它随便嗅了嗅,随即迅速在土坡后的地上一阵翻扒,很快地上出现了一个不小的大坑。
苍白的月光下,隐隐见坑内一颗颗黑漆漆的头颅,还有一具具微瘪的尸首。
饭团巨大的眸子眨了眨,将嘴里叼着的卫兵尸首往地上一扔,再用嘴“嘶啦”一声撕扯下那卫兵身上的外袍,随即才爪子一踢,将他嫌弃的踢进了坑里,将坑边的土轻轻掩埋,再叼来枯枝杂草覆盖。
它叼着那件破袍子,又匆匆跑回了草丛里,将草丛里的血迹一一擦拭,再挖个坑埋掉沾血的衣袍。
月光下,它豁然抬起巨大的脑袋,望望不远处的军营,忽然咧开嘴,露出了嘲讽鄙夷的笑。
…。.
石室内,莫无欢静静望着对面的慕容傲风,清冷神色淡淡思忖,半晌,他才冷声道:“我为何信你?”
慕容傲风迤逦眼色微微一垂,妖娆唇角勾起,傲然道:“我若说为信守赌约,为天下苍生,你必然不信,那不如这样说,我为容玥。”
莫无欢豁然抬眸看他,清冷眼色隐隐似有凛冽风雪,目光更有如实质一般落在慕容傲风身上。慕容傲风亦傲然抬眸,迎上他冷若冰霜的眼,眼底琉璃色异光流彩。
莫无欢蓦然唇边勾起一抹浅笑,清冷眼底淡淡不屑,冷然道:“没有你,我一样可以护佑筝儿安宁。”
慕容傲风“哈哈”一笑,迤逦眸色风情流转,亦冷然道:“那你要眼睁睁看着她为了失去亲人而悔恨终生?”
莫无欢眉宇一凛,是,他不能,以他对云筝的了解,她必然会为任何一个在乎之人的生死忧心,他是可护佑云筝平安,她的喜乐却该如何?
慕容傲风似笃定他一定会答应,眼见莫无欢脸上虽不动声色,眼底却隐隐有思索之意,他不由又道:“你若不放心,派你最信赖的人随我一同前往便是。”
莫无欢沉吟良久,终于沉声道:“墨痕,带暗影十卫随慕容傲风前往望月城,若他有任何不轨的意图,格杀勿论。”
慕容傲风淡淡浅笑,脸上神色随意,语气也几分懒散:“事成后,我要你助我一臂之力。”
莫无欢眸色一转,冷然道:“你放心,事成之后,我必让你安然返回沧涂,继续做你的顾南王。”
慕容傲风琉璃目色迤逦婉转,唇角飞扬起傲然弧度,与聪明人谈话总是省事,不由道:“有你这句话,我自然放心。”
“既如此,事不宜迟,待明日千月与沧涂的交战开始,你便趁机前往。”莫无欢淡淡交代,将手中的一粒药丸递给他。
慕容傲风痛快的轻应一声:“好。”接过药丸毫不犹豫一口吞下,随即语气平静道:“事成之后,真正的解药别忘了给我,我可不想一辈子受制与你。”
莫无欢眼底珠光潜藏,心底却暗暗赞叹,果然不愧是顾南王,即便知道他对云筝动情,但是他毕竟不能冒险,比起信用,他更相信药物的控制力,所以给慕容傲风的药丸,是解药,也是毒药。
与慕容傲风交涉完,莫无欢转身离去,刚走出石室,墨风便附耳上前,低声道:“王爷,王妃果然不肯回去,离开地宫之后,已经往樊城以西去了。”
莫无欢点点头,面上没有一丝惊讶,似乎这结果早在他的意料之中,他清冷眸色隐隐一抹无奈,随即沉声问道:“饭团那边进行的如何了?”
墨风有些无奈道:“安排的事情倒是做妥了,只是……只是它跟王妃一样,玩心太重,已经偷偷杀掉好几个戍夜的卫兵,我怕再这么下去,迟早会引起慕容箴的怀疑。”
莫无欢沉沉看他一眼,轻声道:“知道了,去安排明日的战事吧。”说罢就要离开。
墨风忍不住问道:“王爷……您不能以身犯险……”
他的话尚未说完,莫无欢冷然的眸色已然看了过来,他不由住了嘴,面色凝重的垂下了头,主子体内的蛊毒进来发作越来越频繁了,早就该回一趟云顶天宫的,奈何千月与沧涂的战事没完没了,主子又放心不下王妃,便一再耽搁,再这么下去,只怕会越来越严重。
但是主子做事向来有自己的主意,不容别人置喙,他只能默默祈祷,这一场大战之后,天下安宁,主子便可以安心去寻找解除这蛊毒的方法。
…。.
夜色漆黑,惨白月光下,草色摇曳,树影斑驳婆娑如鬼影,这夜寂静无声,唯有风声呼啸,微冷。
忽然,一个黑影自树上跃下,他回头望了望,见并没有被人追踪,这才暗暗松了一口气,喃喃自语道:“奇怪,竟然真的不让人跟着我……”月光下映出她绝美的容颜,一双美目华彩熠熠,如星火,眉宇间淡淡疑惑,脚下略一迟疑,随即飞身往远处斑驳火光处快速移动。
她身形刚刚离开不久,就在她站立过的地方,一个黛色的身影蓦然出现,皎皎月光,映他如雪莹白的侧脸,他深邃悠远的眸光下,一抹淡淡的无奈,随即身形亦动了动,以比之前那个黑影的动作更加诡异的身姿隐秘前行。
沧涂大军的主帅营中,昏黄的火光映一张张紧张而不敢妄动的脸,慕容箴端坐上位,冷然望着这一众武将,眉宇森然,慕容傲天乖顺的垂首侧立在他身侧,脸上神情恭谨谦和。
“你们说说,为何这军中少了好几个人,你们这些个主将却毫不知情?”慕容箴的语气森冷寒凉,声音虽不大,却字字露出王者的霸气。
因他这一句冷然喝问,所有人更加紧张的垂下了头,没有人敢主动开口,毕竟谁也不想在这当口上当那出头鸟。
没有得到回应,慕容箴脸上神情更加冰冷,他不由眸色一挑,望着左手边一名中年武将,语气森然道:“曹卿,据说少的都是你的人,你也不知吗?”
那曹姓将军豁然跪倒在地,颤着声音答:“皇上恕罪,臣……臣惶恐,因进来行军仓促,臣……臣便疏忽忘了轻点人数,后来发现有人失踪,仔细在附近查找过,也没有任何的血迹或者尸骨,所以臣只当是有人临阵脱逃,做了逃兵,为避免引起军队惶恐,故而没有上报……”
那曹姓将军的话还未说完,慕容箴便猛然一拍案几,冷声斥道:“糊涂!分明是你怕朕知道以后,会责罚于你,故而隐瞒吧!”
“陛下恕罪,罪臣绝对不敢隐瞒陛下·臣真的只是一时疏忽而已。”那曹姓将军吓得浑身都有些微微颤抖,慌乱求饶道,但是他的眼色却一直瞟向营帐内的其他武将,眼底隐隐有哀求之意。
其他人却不约而同的垂首默立,佯装不知。慕容箴忽然伸手一指,微微震怒道:“朕乃天子,你们休想在朕的眼皮底下藏污纳垢,今日之事,朕但是无心计较,但是曹郁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便罚你从今以后,日日戍夜,直到战事结束。”
曹郁身子一颓,整个人都似失去了精气神,一个武将,如今却沦为戍夜的卫兵,他的仕途只怕要从此告终了。
这时,一直没有说话的慕容傲天却忽然往前一站,对坐在上位的慕容箴恭敬道:“父皇息怒,曹家两代忠良,曹郁的父亲更是我沧涂开国功勋,曹郁也曾为我沧涂开疆拓土、戍守边疆,这些年来,居功甚伟,父皇若只因几个莫名失踪的士兵,便断了他的仕途,委实有些不妥。”
慕容箴神色一敛,面上有些不快道:“老三,你有何看法?”
慕容傲天脸上始终恭敬,听慕容箴由此一问,忙回道:“启禀父皇,依儿臣之间,这失踪的士兵,倒也未必是曹将军的过错,此处本来就是荒山野岭,时有凶兽出没,戍夜的守卫不够警醒,被野兽袭击也有可能,况且大战在即,军心不可乱,曹将军的做法虽有不妥,却也是为大局着想,父皇与其追究曹将军的责任,不如早一刻发兵,趁着千月没有防备,杀它一个措手不及。”
“早一刻发兵?”慕容箴浓眉深拧,细细思忖着慕容傲天的话,在这里驻扎不过两日,却已经莫名其妙的失踪了十几人,对于凶手,他们又毫无头绪,若是多呆一刻,军心便多乱一分,或许提早一日发兵也不算什么坏事。
思及此,他不由沉声问道:“众卿以为如何?”
其他人本来就觉得夜长梦多,与其在这里莫名被害,何不将热血抛洒战场,也算为国捐躯,不枉此生,再加上近日曹郁将军的事,他们也都心惊胆战,生怕再一不小心,下一个莫名惹祸的人就将成为自己,不由都纷纷赞成道:“三皇子所言极是。”
慕容箴下意识望着帐篷上恍惚的烛火,心头亦升起浓浓不安,沉吟片刻,终于下定决心道:“既然如此,便依老三和众卿所言,今夜丑时,大军出发,你们各自准备去吧。”
众人依次退出帐篷,慕容傲风也随之退出,却忽然被人拉住,他定睛一瞧,竟然是曹郁,迷离眼色不由漫上一抹轻笑,唇色斐然。
“三皇子,请借一步说话。”曹郁压低声音道。
慕容傲天微微点头,随着曹郁来到一处隐秘的角落,他佯装不知道:“曹将军,不知有何事交代?”
曹郁四处张望一眼,见四下无人注意,竟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沉声道:“曹郁谢三皇子救命之恩。”
慕容傲天脸上一惊,眼底却笑意深沉,他忙一把扶起曹郁,谦和道:“曹将军言重了,本皇子也没做什么,只是实话实说而已,父皇他年岁大了,难免要受人挑唆,近年来竟然渐渐冷落的曹家,本皇子是十分不赞同的,今日能帮曹将军说上一两句话,那也是本皇子的荣幸,曹将军何必客气。”
曹郁眼底隐隐一抹疑惑,下意识道:“曹郁常年在外戍守边疆,不曾与三皇子深交,素日只闻五皇子恭谦有礼,如今曹郁却觉得,三皇子才是真正的谦恭有礼之人。”
慕容傲天淡淡一笑,迷离眸色琥珀一般晶莹,他慌忙道:“曹将军言重,本皇子不敢当啊。”
曹郁却似暗暗下定了决心,沉声道:“近年来,陛下老迈,误信人言,以至于对我曹家多番打压,曹家早已不是当日可比,但是曹郁想说,只要三皇子有用得着曹郁的地方,曹郁乃至曹家必当衔草以报。”
慕容傲天慌忙道:“曹将军言重,能得曹将军襄助,那是本皇子得福气,日后必要互相仪仗才是。”斑驳月色照来,映出他妖娆魅惑的眉眼,一派深沉似海的心思。
…。.
大约子夜时分,之前那黑衣人忽然出现在沧涂大营之外的一片又高又密的草丛里,她望了望前方隐约的火光,不由抬了抬身子,月光下映出她精致五官,眼底一抹狡黠,是慕云筝独有的空灵眸色。
望着那大片火光,她不由目下一沉,慕容箴果然下了很大的决心,光看这营地中弥漫的火把,将整个营地几乎点亮,足见这此兵力之雄厚,只怕慕容箴这此是发举国之兵,势要拿下千月。
她因此唇边勾起一抹淡然冷笑,就算注定有一场殊死血战,今夜本公主也要叫你尝尝厉害,即便不能损伤你的主力,也要让你不得不在此多等些时日,也好给从望月城敢来的千月大军足够的准备时间。
心中如此想着,她不由摸了摸腰间微鼓的药囊,这一次她带了足够的分量,就不信没有杀伤力。她正要起身,却忽然瞧见草丛里有什么东西,似乎在微微的动,不由心下疑惑,握紧手里的匕首,偷偷摸了过去。
在巨那东西还有三丈距离左右,慕云筝忽然暴起,匕首又狠又快的猛然刺出,只是那东西似乎早有防备,身子轻轻一跃,已然跳出了她的攻击范围,她一击不中,正要回身再刺,那东西却忽然回身,猛然跃出草丛扑了过来。
清幽月光下,慕云筝看清了那东西巨大壮硕的身姿,一身银色的毛发在夜风中飞扬,她忍不住低呼一声:“饭团!”
饭团巨大的身子一头扑下来,压得慕云筝浑身一痛,忍不住低低抱怨道:“臭饭团,你疯啦!”
饭团却不理她,巨大的脑袋在她脸上蹭了又蹭,慕云筝知道,这是饭团欢喜的表现,只是它这样亲昵的举动让她脸上痒痒的,忍不住要笑。忙一把摁住它不老实的大脑袋,低声问道:“饭团,你怎么会在这里?无欢明明说你回酔月城了。”
饭团忍不住翻个白眼,低低嘶吼道:“你傻!这么重要的时刻,我怎么可能会走,当然是在执行重要的任务。”
慕云筝一愣,不由问道:“你?执行任务?谁给你的任务?”
“当然是无欢大人!”饭团再度翻了个白眼,心头对慕云筝的迟钝很是鄙视,暗暗叹息无欢大人怎么会喜欢上慕云筝这样的笨蛋。
慕云筝顿时更加不解,却也有些不甘,连她的宠物都被无欢征用了,竟然还不让她知道,太过分了,不由微微恼道:“你这个叛徒,亏我素日对你那么好,你竟然帮着别人瞒着我!”
饭团冷冷“哼”一声,鄙视道:“我是英武的嗜血苍狼,永远只崇拜强者,无欢大人才是值得我追随的强者,你?顶多是无欢大人的跟班。”
慕云筝不由撇撇嘴,暗骂饭团忘本,真是该好好教训教训了,忽听远处一片杂乱之音,似沧涂大军那边有了什么动静,不由忙将身子伏在草丛里,偷偷望去。
只见营地上的火把一瞬之间几乎全部亮起,顿时将整个营地照的明亮如昼,大军开始急匆匆的从休憩的帐篷中鱼贯而出,在空地上集合,似乎正在调兵。
慕云筝眉头一皱,不由戳一戳饭团壮硕的身子,伏在草丛里低声问道:“怎么回事?”
饭团一双血目不由也眨了眨,露出疑惑的神色,明明无欢大人说明日沧涂大军才会行动的,怎么看这架势,今夜就要出发?
慕云筝心头不由着急了起来,若是大军此刻而动,酔月城必然防范不足,酔月城危矣,她心思急转,不由想着要如何才能叫这夜间的急行军暂时停止行动。
很快她空灵眸色一转,唇边忽然浮上一抹笑意,拍拍饭团的脑袋道:“饭团,想不想展现一下你嗜血苍狼的威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