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子陌嘴角苦涩的扯了扯,兄长,朋友,这便是他与云筝永远的交集了吧!
慕云筝望着他怅然若失的样子,微微有些疑惑,暗暗想,这样的神色真像顾行知,却见他很快便容色一敛,沉声道:“走吧,无欢那边还等着我们呢!”
慕云筝猛然想起,刚才在席间,白子陌得空只给了自己药,却并没有给无欢,他是真正昏迷过去的,可别让方彩衣占了便宜去才好,不由也收了戏弄的心思,点点头。
两人一路躲避隐藏,动作小心翼翼的往千层殿摸了过去。
云姨和方彩衣两人将昏迷的莫无欢扶进了千层殿,方彩衣对云姨使个眼色,示意她退下,云姨皱眉叹息一声,无奈的退下。
方彩衣扶着殿门向外四处望望,她今日特意给所有的人放了假,让他们不必在殿外戍守,因此千层殿附近并不见任何人影,她随手将门一关,缓缓往床榻而去。
莫无欢神色安宁的躺在床上,眉宇五官依稀还是十年前的模样,只是随着岁月的流逝,更添了几分成熟男子的魅力,比起当年那个只有十五岁的少年,此刻的莫无欢,更加有男子气概了,也更加的清冷不染凡尘。
她先是盯着莫无欢的脸静静的端详了片刻,随即眼底浮现一抹受伤的神色,她不由痴痴的问道:“无欢,为什么是她,而不是我?生虫蛊,我为你一种十年,只盼着你迟早会回到我身边,可是没想到,十年了,你宁愿从此神智全无,也不肯回来,为什么?若不是容玥带着你出现在这里,你是不是从来没想过回来?”
她轻柔美目忽然溢出两行清泪,情不自禁的从腮边滚落,眼底忽然生出几分决绝,冷然道:“十年前,我错过了你!十年后,我不想再错过,哪怕用这样卑劣的手段,哪怕你生命中已经有了别的女人,我不在乎!人生没有几个十年,我只想剩下的每一个十年都能与你一起度过!”
说罢她伸手就去扯莫无欢腰带,她的手才刚刚搭上,便蓦然手腕一紧,她猛然抬头,便对上莫无欢那双清冷淡漠的眸色,心头情不自禁的猛然一颤。
“说!你想做什么?”方彩衣还未来得及反应,莫无欢便蓦然出手,掐住了她的脖子,声音冰冷无情道:“你想对容玥做什么?”
方彩衣顿时觉得呼吸一滞,想要用手去捶打面前莫无欢那铁箍一般的手,却忽然发现自己浑身都不能动了,她情不自禁的瞪大了双目,眼底露出惊恐。
莫无欢手下一用力,方彩衣便立刻听见喉骨几欲破碎的声音,她此刻才明白,她比想象中怕死,她不想死!对生的渴望,让她慌忙从莫无欢手掌下溢出一声气若游丝的哭喊:“你……不能杀我……容玥体内的……生虫蛊……”
方彩衣的话还未说完,莫无欢便蓦然松开了手,他猜测的果然没错,生虫蛊还是有问题!若非如此,方彩衣怎么可能会把谷中至宝交给云筝!
莫无欢虽然松了手,但是方彩衣的身子还是动弹不得,她觉得自己仿佛全身都被冻僵了,好似冰面上一只被冻僵的野鸭,那么无助,眼睁睁看着死亡的来袭。
莫无欢眼底的冷似寒冰,载着无情的凛冽,疏离的残忍,声音也冷的没有一丝感情:“生虫蛊有什么问题?”
方彩衣却忽然轻轻冷笑了起来,没想到当初的一念之差,如今竟成了她的救命符,更没想到的是,莫无欢也会对女人动情,而且用情如此之深,以至于不惜为容玥假装中毒昏迷,她只觉得心头怨恨和嫉妒袭来,让她顿时产生了一个疯狂的念头。
“我给容玥种下的生虫蛊动了手脚,已经不是最初的生虫蛊了,蛊虫在种入容玥体内之前,我给它喂食了夜白头,要不了多久,容玥便会容颜衰老,牙齿掉光,头发变白,二十岁便有如六十岁的老妪!”她边说,眼底边露出得意而怨毒的光。
男人都爱美的!没错!容玥是比她美!但是当容玥容颜逝去,青春不在,她却还年轻貌美,看莫无欢会选谁!
“吱呀——”一声轻响,殿门被轻手轻脚的推开,慕云筝和白子陌蹑手蹑脚的走进来,看到眼前的一幕,却不由顿时怔愣住了!
无欢并没有像他们想象中那样,昏迷不省人事,反倒是方彩衣似乎被制住了,不由微微有些诧异的往前去,慕云筝下意识的挽上莫无欢的胳膊,忍不住问道:“无欢,怎么回事?”
方彩衣瞧见竟然是容玥和白子陌来了,先是心头一沉,随即眼底闪出怨毒的光,她冷笑道:“你们果然比我想象中的还要狡猾。”
慕云筝看她一眼,傲然道:“我们这不叫狡猾,叫睿智,面对你这样忘恩负义、恩将仇报的白眼狼,怎么能不多长个心眼!”
方彩衣脸色微微一白,忽然沉声道:“你既然如此睿智,怎么猜不到我给你种下的生虫蛊会做了手脚!”
“什么?”慕云筝微微一愣,当初她只想着救下无欢,根本没有想那么多,原以为生虫蛊也是毒蛊,左不过是个死,没想到生虫蛊竟然是益蛊,更想不到方彩衣会在生虫蛊上动手脚。难怪当初她肯轻易拿出生虫蛊,原来她早就算计过了。
看到慕云筝脸上变色,方彩衣眼底终于露出了畅快的神色,凭什么容玥可以跟无欢幸福快乐,她却要一人独自忍受相思之苦,这不公平!
“夜白头的解药呢!”莫无欢冷冷的问来,声音几乎冰到了极点,让方彩衣脸上得意的笑下意识的顿了顿,露出一抹惊惧之色,她从来没见过无欢这副样子,冰冷的如同来自地狱的冥皇,只是一个眼神便要将她活活冻死。
慕云筝眼底却闪过一丝狐疑,她蓦然冷笑一声,忍不住上前一步,望着方彩衣怨毒的眼色道:“你以为你随便说说,我便会信你?”
方彩衣却哈哈一笑,得意道:“不信你可以看看你腕心处的生虫蛊,看它此刻是不是已经开始变色?从红色变成粉色,再到白色,等它变成了青色,就是毒性彻底发作的时候,到时候你便会因为提前衰老而死!”
慕云筝下意识抬起左手,瞧向那生虫蛊寄居的腕心,那原先朱红的一点色泽,果然浅谈了许多,变成了粉红色。
她不由眸色一眯,猛然抓起方彩衣的衣领,冷声斥道:“方彩衣,真没想到,你竟然这么卑鄙,难怪无欢当初看不上你,你这种心肠歹毒的人,活该被千夫指、万人骂!”
莫无欢忽然轻抚慕云筝的肩膀,示意她先不必激动,他上前一步,忽然冷冷对方彩衣道:“本来看在当年的情分上,我并不想对你动用残忍的手段,不过你太不知天高地厚了。”说着他忽然伸出一只手,手上隐隐泛起淡蓝色的光芒,径直向方彩衣的头上笼罩去。
方彩衣虽然并不清楚这蓝色的光芒是什么,但是她从心底里生出害怕,光是看莫无欢的神色,她就知道,他一旦出手,便绝不是轻饶,她不由下意识道:“莫无欢,你,你不能伤害我,否则你永远别想知道夜白头的解药!”
莫无欢手中的动作却不停,似乎这威胁根本对他一点作用都没有。
蓦然,蓝色的光芒笼上方彩衣的脑袋,她顿时只觉得似乎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在她脑子里翻搅,痛的她撕心裂肺,她想动,想叫喊,却偏偏身子一点都不能动,也发不出任何的声音。此时此刻,她才真的恐惧了,她惊恐的望着莫无欢,不敢相信他竟然可以对她如此狠心,毫不留情!
慕云筝不解的望着莫无欢,很想问他这是在做什么,但是看莫无欢微微闭着双目,神色凝重,又不敢随意打扰,不由也微微蹙眉望着,脸上露出一抹担忧。
白子陌却似有所觉,心头漫过一丝震撼,忍不住下意识道:“无欢想读取方彩衣的记忆,来寻找夜白头的解药。”
慕云筝微微一愣,读取记忆?这……世上还有这样的功夫吗?不过想到无欢师承自神秘莫测的云中天宫,似乎也不是没有可能。
还不等慕云筝回神,便忽听“嘭——”的一声巨响,千层殿的大门被猛然撞开,云姨带着一大波人闯了进来。
她蓦然瞧见床上的方彩衣,被笼在莫无欢手下的蓝光内,浑身都似不能动弹,脸色惨白,额头上滚下大颗大颗的汗珠,脸上的神色那般痛楚,却连喊叫声都发不出,她心头顿时一沉,慌忙喊道:“住手!”
但是没有人听她的,她不由急了,匆匆上前一步,扬起手中一个墨绿色的瓶子道:“这里是夜白头的解药,你们若是不放开谷主,我便立时就将它摔碎,夜白头的药方虽然有,配备的药材却珍贵无比,可以说世间仅此一副,你们想清楚了!”
听到云姨这声厉喝,正在施法的莫无欢猛然眉头一皱,硬生生撤去了施加在方彩衣头上的蓝色光芒!
“嗯——”莫无欢猛然一声沉闷的低吟,唇畔溢出一抹殷红的血色。
“无欢!”慕云筝下意识的惊呼一声,眼底顿时一片慌乱,白子陌要上前为他把脉,他却沉声道:“不必,是功力反噬导致,没有大碍,休养一下便好。”
白子陌瞧见他眼中神色坚决,蓦然明白,只怕这反噬没有他说的那么简单,只是为了不让云筝担心,才故意这么说的。但是思及云筝的性子,此刻的确不适合让她知道内情,不由收回了手。
方彩衣已经受不住的昏了过去,毫无生气的躺在床上,似乎已经昏死了过去。
莫无欢用手背轻蹭唇边的血迹,冰冷的目光射向云姨,沉声道:“把解药拿来!”
云姨望着莫无欢冰冷无情的眸色,浑身都不由自主的在颤抖,但是她看了一眼床上昏死过去的方彩衣,忽然眸色一沉,决然道:“放了谷主,否则我绝不会交出解药,这……唔——”
云姨的话还没说完,便觉得身子忽然被大力一吸,整个人不由自主的以极快的速度向前滑了出去,下一刻,她再一睁眼,便已然到了莫无欢的面前,她刚想反抗,却发现自己浑身都不能动了。
她眼底露出惊恐的神色,却连偏头向其他人求救都做不到,眼睁睁瞧着莫无欢伸手将她手中的墨绿色瓶子取走,递给身边的白子陌。
白子陌接过瓶子,放在鼻下轻轻嗅了嗅,顿时清香四溢,他并不能确定这是不是夜白头的解药,但是有一点可以确定,这墨绿色瓶子里的药不会有毒,随即他对莫无欢点点头,将手中的瓶子递给了慕云筝。
慕云筝伸手接过瓶子,仰头一口喝下,顿时觉得清香滑入脾肺,浑身都有些舒畅,再抬手看向腕心,那粉红色的一点,此刻便渐渐恢复成朱红色,看来这解药倒是真的。
莫无欢却没有放弃对云姨的控制,反而更压迫了几分,他浑身都散发出令人畏惧的冰冷气息,仿佛这温暖的殿内,此刻蓦然遭逢了寒冬。
慕云筝疑惑的望着他,她知道无欢虽然为人清冷,却从来不是赶尽杀绝、手段毒辣之人,为何却对云姨这般为难?
她正纳闷,便听莫无欢冷然道:“把夜白头的毒药和解除其他人忘心蛊的解药给我!”
云姨猛然一愣,下意识想问他要这些做什么,但是看到他冰冷的眸色,不由住了嘴,再瞧瞧床上的方彩衣,她知道,自己此刻根本没有询问和要求的权利,不由从怀中掏出两个瓷瓶,一个蓝色,一个黑色。
她颤颤抖抖的把瓷瓶递到莫无欢手里,浑身都生出一股寒意,慌忙道:“蓝色的瓶子里是忘心蛊的解药,黑色的是夜白头的毒药。”说完她忽然变觉得自己身子能动了,但是浑身都脱力了一般,顿时瘫软在地上。
莫无欢对着其他万虫蛊的少女们道:“这里是解药,你们各自服下,早些回去寻找各自的家人吧!”随即将手中的蓝色瓷瓶远远一抛,忙有一个少女上前接住。
这些人本来瞧着莫无欢的神色冷冽骇人,也十分畏惧,没想到他却肯为他们求来解药,让他们一时间都有些懵。
他们本来只是山下村民的普通女儿,只因受到忘心蛊的控制才被迫留在万虫谷给方彩衣做侍女,不能回到家人身旁,本以为此生都只能受人控制了,却没想到还有解除蛊毒的一刻!
所有人都难掩兴奋,眼底甚至有泪花涌动,慢慢收回了对准慕云筝等人的长剑,忽然,不知是谁“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对着莫无欢恭恭敬敬的磕了一个头,感激道:“谢莫公子救命之恩!”
顿时所有的少女,如有所感,全都跪倒在莫无欢面前,感激道:“谢莫公子救命之恩!”
莫无欢的眸色依旧清冷,一张如雪莹白的脸看上去似乎更白了一些,连语气也依然冰冷无情:“去吧!”
众人如获大赦,纷纷退后离去,言语间是无法掩饰的兴奋和喜悦!
云姨望着四散的侍女们,眉头深深的皱起,从今往后,只怕再也没有万虫蛊了,她腾挪着身子,想去看看方彩衣的情形,却见方彩衣正在幽幽转醒,她蓦然松了一口气,还好,她救下彩衣了,只要彩衣还活着,她就算对得起夫人了。
但是她念头还为转弯,便见莫无欢的冰冷疏离的目光再度看了过来,她下意识的打了个寒噤,总觉得事情远比现在要糟糕。
随即她瞧见莫无欢手里装着夜白头毒药的瓶子,忽然升到了半空中,并快速移动到了方彩衣的面前。
刚刚醒来的方彩衣,瞧着那瓶子,下意识的要躲,嘴里惊恐的喊着:“不!不要!我不要!我不要变成老太婆,无欢,我求你,求你放过我!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但是无论方彩衣如何哀求,那瓶子始终如影随形,她往那边躲,瓶子边追去哪里,忽然她感觉到身子一冷,顿时动不了了,那瓶子却还在慢慢向她靠近。
“不!不!不要!”她嘴里下意识的喊着,眼睛盯着那瓶子靠近,眼珠子简直都要掉出来,眼底是浓浓的恐惧,眼泪在她脸上横流,怎么也止不住。
这时莫无欢冷漠的声音才缓缓响起:“这世上,谁也不能伤害她,若有人敢动半分伤她、害她的心思,我必以百倍千倍相还!”
“啵”一声,瓶塞猛然落下。
“不!”云姨连忙起身便要往方彩衣扑去,结果还没扑上去,便猛然倒飞了出去,跌出去的那一刻,她眼睁睁瞧见夜白头的毒汁一滴一滴的倒入方彩衣的口中。
“当啷”一声,空瓷瓶落地,滚到了云姨脚边,她痛心疾首却再也无可奈何,整个人都似绝望了一般,这个世上再也不会有夜白头的解药了,彩衣注定要在衰老中死去……
“不——”方彩衣猛然爆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吼叫,整个人疯了一般扑向莫无欢,脸上的神情狰狞可怖。
众人连忙后退一步,生怕状若疯癫的方彩衣鱼死网破,可是莫无欢却身子几分呆板的停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