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远!不用你为我求情,我叶紫菱从来没怕过谁,今日我就算拼着一死,也绝不会放过莫无欢!”叶紫菱似乎并不领情,一边暗自运功疗伤,一边直呼仁长老的名字叫嚣,眼底是阴鸷而怨毒的光。
“哼!”龙行之冷笑一声,不屑道:“想不到才十年不见,天宫宫主竟然变成了你这么个不堪一击的女娃娃,自不量力,不妨告诉你好了,云中天宫子弟此刻全部被引下苍山,此刻正被我们的人围剿,就在刚刚,我们救出我的族人时,天宫仅剩的一波势力也被我们拿下,就凭你一个人,有什么资格不放过我徒弟女婿?”
“什么?我、我不信!”叶紫菱神色一惊,眼底露出不敢置信之色,偌大的云中天宫,将近一千多人,怎么可能这么快便沦丧?不!这绝不可能!
“若是早一点知道,天宫有你这样的领导者,我何苦等到十年后再来沧海,早就将族人救出,你比起老一代天宫宫主,实在差的太远!”龙行之毫不客气的点评道。
叶紫菱似乎还不信,她眸色惊疑的望向仁长老欧阳远,希望从他那里得到一点不同的讯息,但是欧阳远将她望来,眸色凝重,沉声道:“师妹!放手吧!”
“放手?哈哈哈哈……师兄,你说的轻松!怎么放手?你该知道,从你答应帮我收养无欢开始,你就已经陷进了这个无法终止的漩涡,如今你以为自己就能全身而退了吗?若没有你,我怎么可能那样轻而易举的杀掉师父,成了这云中天宫新一届的宫主呢!你想放手,哈哈哈……你放的了吗?”
叶紫菱忽然眼底迸发出浓烈的怨恨和不甘,她筹谋了十年,本来只是想为鸿儿创造一只无坚不摧的军队,再杀掉莫无欢,以解心头之恨和鸿儿可能的威胁,没想到到头来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龙息之力想要移入正常人体内,难如登天,莫无欢身上的生死蛊竟然也不知如何解除,她完全由主动变成了被动的局面。
眼前这一幕,她从来没有想到,但是她叶紫菱从来都是骄傲的,决不允许别人来掌控她的命运,就算是死,也要由她自己来选择死亡的方式。
她眼底忽然升起一抹决绝凛然的光,她忽然冷笑一声道:“今日我叶紫菱败了,一败涂地,但是我不后悔,欧阳远,记得你曾经发下的誓言,记得你曾经对我的承诺!”
叶紫菱说完,忽然身形一跃,竟然直奔陡峭的山崖而去,速度之快,令人措不及防。
所有人都没有想到她会自寻死路,都没有来得及出手,眼睁睁望着她洁白的身影,迅速坠下山崖,在云雾中消失的无影无踪,慕云筝不甘心的上前去看,却只见缭绕弥漫的山雾,哪里还有叶紫菱的半点身影。
不过这苍山之下是茫茫沧海,而且礁石丛生,从这么高的地方坠落,必死无疑!
莫无欢微微有些失落,一直以来追寻的身世之谜,一朝揭晓,却令他难以接受。
除了救出沧海遗族人的龙行之,所有人都似兴趣仄仄,没什么大兴致,每个人都心事重重,本来该是皆大欢喜的,却总觉得似乎无从兴起。
云中天宫的子弟被引下苍山,渡出沧海之后,立刻被白子陌、沐汐和慕云夭等人率领云中城子弟围追堵截,他们虽然个个武功高强,但是却习惯了山林作战和单打独斗,对于在开阔地带的群战,非常的不适应,所以很快便被白子陌等人拿下。
浩浩荡荡的云中天宫,自此彻底沦丧泯灭,从此沧海归于平静,苍山重新成为沧海遗族的居址。
自从叶紫菱跳崖之后,莫无欢始终心事重重,就连慕云筝也不能令他开怀,这一日,他独自徘徊在苍山林道,不知不觉便到了一个峡谷。
这是在苍山背面的峡谷,四季常年阴冷,不见日光,积聚了满谷的白雪,谷内连一丝虫鸟的痕迹都不曾留下,覆着光洁干净的白雪,一层有一层。
莫无欢微微一怔,他怎么走到这儿来了?十年了,十年没有回来,似乎只有这雪谷没什么变化。他的脚步下意识往谷内走去,在厚厚的积雪上踩出一个个清浅的脚印。
远远的似有幽香传来,淡而清雅,莫无欢忽然觉得神情一震,蓦然想起,这是白梅的味道。
他清冷的眸色忽然亮了亮,下意识往记忆中那一片白梅盛开的地方走去。
时光似水,不知不觉冬日已经悄悄来临,远远便瞧见积雪中一丛丛盛开的白梅,在风中轻轻摇曳,十年未曾回来,这里却不曾荒芜,反而似乎比之前还要茂盛了许多。
仔细想来,这一片白梅,还是当初他第一次下山回到无虞,生死蛊第一次发作,他被抹掉的记忆第一次复苏,他瞧见叶紫菱,记起这个自己口口声声喊她母后的女人,竟然是杀害自己亲身母亲的凶手,他一怒之下想要杀了她替母亲报仇,却被她暗害,差点丢了性命。
他拼命逃出无虞,却因为伤势过重,昏倒在了云海边,也正是那时,他遇见了云筝,后来师父下山寻他,在云海畔找到了他,并趁着云筝不注意,将他带回了云中天宫,再后来,当他醒来,他已经忘记了一切,忘记了叶紫菱是自己的杀母仇人,也忘记了云筝的救命之恩,他只记得母后和皇兄有难,他要回去帮助他们。
如此想来,当初一定是师父对他的记忆动了手脚吧!
对于叶紫菱和师父的恩恩怨怨,他大概也能猜个一二。
叶紫菱心性骄傲又野心勃勃,必然不甘心一辈子带着清冷的苍山山巅,整日与树林山石和一般不懂风情只知修炼的男子一起,便下山游历,无意中到了无虞,便嫁给了雄姿英发的父皇,并未父皇生下了皇兄莫惊鸿。
但是古来君王情最薄,很快父皇便又爱上了他的母妃,并生下了他。
叶紫菱这般强势的女人,怎么能允许自己的男人爱着别的女人,所以她便让她青梅竹马的师兄,他的师父——欧阳远下山帮忙,助她一臂之力。
师父对叶紫菱一往情深,禁不住她的哀求,做了她的帮凶。恰巧那时他身子生来不好,眼看命在旦夕,母妃知道欧阳远是世外高人,便哀求他救儿子一命,叶紫菱便趁机对母妃提出要求,要想救下儿子的性命,必须以母妃的性命来换……
老一辈的恩恩怨怨,他已经无从揣度,对于师父,他也不知该如何面对,一个养育了自己十五年的人,却是与仇人合谋杀死自己母亲的共犯同谋,他要如何面对?
还有皇兄,他是否知道这一切?等回到无虞,他又该如何面对皇兄?
思及此,他英俊的眉头下意识皱起,清冷的眸色平添几分凡间恩怨。
慕云筝静静的立在他身后,瞧着他孤独落寞的背影,心口微微生疼,她已经很久没有见过无欢这副孤绝的姿态,可是自从叶紫菱跳崖,他记起一切之后,这种冷漠和孤绝再次笼罩了他。
冬日的风微微凛冽,卷起莫无欢黛色的衣袂,在这一片雪白中,如同一朵盛开的葳蕤,慕云筝的红衣烈烈,似一团热烈的火,她空灵的眸底流露出坚决的神色,忽然拾步向他走去,她想要温暖他。
一双纤细的手臂穿过他的背后腰身,轻轻的将他揽住,慕云筝柔软的身子紧紧贴着莫无欢的后背,语气轻柔:“无欢,无论接下来的路怎么走,我要你知道,我永远在你身边。”
莫无欢身子一震,微微有些动容,他下意识转过身来,望定她坚决温暖的眸色,忽然觉得心头轻了轻。
无论上天对他多了不公平,却也已然眷顾他许多,不管昨日如何,万幸的是,今日和未来,云筝一直在他身边。上一代的恩怨,牵扯太多,有许多的情非得已和身不由己,既然叶紫菱已死,他又何必太过计较。
母妃生前最大的愿望,便是他能一世喜乐平安,若是她老人家还在世,也一定不会希望自己活在仇恨之中。
至于皇兄,十年风雨同舟是真,十年携手并肩是真,在他失忆的十年里,他们曾经是那样荣辱与共的亲兄弟,如果可以,他愿意将这样的亲情延续到最后,只要他和筝儿能安定幸福,他宁愿选择忘却仇恨。
白雪茫茫,白梅傲然盛放,谷中风势减小,天上却飘起了雪花,落在两人彼此相拥的肩头,青黛衣袂如天色,烈火红衣浅燎原,风雪漫漫,掩了来路那一串串清浅的脚印,却掩不住那一抹关怀祝福的温润眸色。
风雪中,白子陌的白衣与风雪相溶,他把莫无欢和慕云筝相拥的背影当作风景,却也有人将他落寞豁达的身影作风情,那一抹飘飞的雪白衣裙,那一抹惋惜和心疼的眼色,静静于风雪中默立。
大雪纷飞,又是一年冬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