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芳楼后台一片忙乱,所有姑娘们都忙着补妆,不管是参选还是未参选的姑娘,所有人忙做一团,却独独有个面遮白纱的女子,坐在角落里对着镜子发呆,面前粉盒、饰品摊开在桌子上,她却看也不看一眼,一双秋水眸色隐隐透出悲哀和绝望。
她身边站着一个小丫头,也是面色忧愁,她皱着眉头四下瞧了瞧,不由有些焦急道:“小姐,您真的要这么做吗?要知道……”小丫头下意识压低了声音,神色几分戒备道:“要知道那个谢大人,他、他可是个有名的色胚,您、您不能……”
不等那小丫头说完,那女子忽然抬手阻止了她,面纱上秋水一般温柔的眸色,此刻蓦然浮上一抹坚毅和决绝,一身素色衣衫越发显得她清丽绝俗。
她背面一个正在描眉的艳丽女子,从镜中瞧着她神色,不由冷冷一笑,撇唇挑眉不屑道:“呦,我说曦若呀,你来的可真是时候,要知道,咱们醉芳楼的花魁竞选可是三年才有一届,你这才来不过半月,就赶上了,可真是命好!”
那被叫做曦若的素衣蒙面女子,微微侧首,柳眉下意识皱了皱,客气却不乏疏离道:“如烟姑娘,我们都是迫不得已沦落红尘的女子,何来好命一说?若是能平凡度日,才算真正的好命,我、不过也是个命薄之人罢了。”
“呦!曦若,你可跟咱们不一样,我们那是被爹娘狠心拿来抵债才卖了来的,你可是自己来投的,又得了妈妈垂青,比我们强多了呢!”曦若旁边另一个浓妆艳抹的女子,意有所指道,脸上虽然挂着笑,眼底却是鄙夷和不屑,他一边说,一边对如烟道:“如烟姐姐,您说是不是呀?曦若妹妹人家就算沦落青楼,也还有贴身丫鬟侍候呢,您说是吧?啊?呵呵……”
“是啊!清澜姐姐说的是,咱们哪能与曦若妹妹相比呢,别说丫鬟,就是连件像样衣裳都没有呢!”如烟附和道,眼底讥诮。
曦若感觉到两人的敌意,眼色微沉。她之所以堕红尘,争花魁,自然不是为了成为风月场的头牌,而是为了父亲,但是她的计划,无疑阻碍了别人飞黄腾达的道具。
对于这些沦落红尘的苦命女子,她与其说是厌恶,不如说是可怜,她们之所以变成今日这个样子,多半都是情非得已,所以面对如烟和清澜的冷嘲热讽,她并不怎么在意,对她来说,此刻能救出父亲才是最重要的。
只是显然她的贴身侍女很不高兴,猛然怒目一瞪,斥骂道:“你们少阴阳怪气的拐着弯骂人,我们小姐不跟你们一般见识,你们便蹬鼻子上脸,我告诉你们,小姐脾气好,我侍棋可不是好欺负的,有本事你们冲着我来!”
“呦!主人还没发话呢,奴才先急了,曦若妹妹,果然好家教呢!哈哈……”如烟越发笑的猖狂起来。
“就是,我们说的都是实话而已,你跟我们吼什么?既然都到了这醉芳楼,就别装什么大家闺秀假清高!”
“你!”侍棋气急,几乎说不出话来,一掐腰就要跟两人理论,曦若却轻轻拉住了她,对她微微摇头,示意她不要太张扬。
侍棋虽然不愤,却也不忍违背曦若的意思,只能狠狠的瞪一眼两人,扶着曦若回房间去了。
“那么清高,就别去参加花魁竞选啊!”
“就是!入了这烟花地,还想立牌坊,天天带着个面纱,还以为自己是仙子啊!”
“哈哈哈……”
身后一众女子忍不住笑骂,好像唯有把那素衣轻裹气质清雅的女子,踩进泥尘里,才能抒发胸中的不满和嫉妒。
曦若置若罔闻,眼底神色却越发沉重,脚下的步子虽轻,抬起却仿佛有千万斤重,仿佛每踏出一步,都需要耗尽她全身的勇气。
回到闺房前,她轻声对侍棋道:“侍棋,你去楼下盯着些,大赛开始来招呼我便是。”
侍棋下意识想要拒绝,却瞧见曦若的眸色坚决不容置疑,只得叹息一声,无奈的转身离开。
曦若几不可闻的叹息一声,抬手推门,回到房间,还未来得及转身,便听见一声戏谑中带一抹调戏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傅姑娘,本公子等你许久了。”
傅曦若猛然转身,便瞧见自己房间的床上,惬意的躺着一名年轻男子。
凤目明眸,英气倜傥,唇若红樱,浅笑风流,一身白底镶赤锦的锦缎衣袍,越发衬得他恣意洒脱,傲然勃发。
傅曦若微微一怔,她还从未见过如此好看的男子!
傅曦若从怔愣中回神,狐疑的望着此刻扮作男装的慕云筝,微微定了定心神,沉声问到:“不知公子贵姓?如何知道小女姓傅?”
慕云筝微微一笑,从床上起身,随手拨开身前垂落的一缕黑发,意味深长道:“我不但知道你姓傅,还知道你是上一届昌平城尹傅通之女,因身子自小多病,一直寄养在外,是前一阵子才回到昌平,奈何此时的昌平,早已非昔日之昌平,你几番打探,才得知自己的父亲,因搜集谢家罪证,锒铛入狱,为了救出父亲,你四处奔走,奈何谢兴礼对你父亲看管极严,你连见父亲一面都难,更勿论救出父亲,我说的可对?”
傅曦若浑身一震,面纱下的脸色顿变,她眸色一凛,下意识否认道:“曦若不知道公子在说什么!”
慕云筝微微笑,似早有预料,这个傅曦若还算警醒,对他们来说绝不是坏事,不由道:“我知道傅姑娘大约不肯信我,没关系,我只是想要姑娘知道,我此行的目的与姑娘一致,救出傅大人,指正谢家。”
傅曦若微微一愣,不由笑道:“曦若从未见过公子,公子突然跑来曦若的闺房,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这实在让人生疑,曦若想要休息了,请公子先行离开吧!”
慕云筝瞧她神色,不由越发满意,起初还怕这傅曦若是个为救父亲盲目妄动的单纯女子,不过此刻看着,倒是她小瞧了,不由道:“傅姑娘不信在下,倒是也情有可原。”她说着起身往傅曦若面前走去,从腰间摸出一个小纸包,递到她面前,微笑道:“只是这个还请姑娘务必收下,毕竟,为救父亲,屈身红尘,想来也是姑娘情非得已之计,希望这药能帮你一把。”
“不必了!”傅曦若想也不想便推手拒绝,为父亲斡旋这些日子,让她深刻明白一个道理,除了自己,任何人都不可信,若不能多生一分戒备之心,只怕不等救出父亲,便要先把自己陷进别人的套子里。
慕云筝却就势反握住她的手,轻轻一塞,将药包塞进了傅曦若的袖中,她莫测高深的一笑,忽然轻声道:“傅姑娘,请相信我,你一定用的到!”
慕云筝的眸色坚定而诚恳,空灵纯净的叫人不忍亵渎,傅曦若被这样的眼色看的忘却了戒备,直直的望进慕云筝傲然热烈的眼底。
直到慕云筝抽回了手,她才猛然回神,脸上顿时染上一片红霞,心头也似有一头小鹿在乱撞,她不由有些傲慢的垂下了头,不敢再去瞧慕云筝的眼睛。
慕云筝却并未瞧见她的神色,一转身已经闪出了傅曦若的闺房。
傅曦若好半晌才勉强退却脸上的红潮,眼前却依然是那双热烈明快却又干净纯粹的眸子,她下意识猜测着慕云筝的身份,却忽听侍棋在门外轻声道:“小姐,花魁大赛要开始了,妈妈让你准备一下。”
慕云筝回到包间的时候,莫无欢正在翻看花魁竞选参赛者的名单,听见声响,头也未抬,语气几分吃味道:“招蜂引蝶回来了!”
慕云筝顿时觉得额头冒汗,什么叫招蜂引蝶?她明明是去助弱除恶去了,不过对待妻子的拥有权问题,无欢的心眼向来比针眼还小,不跟他计较也罢,不由转移话题道:“你呢?谢兴礼那边搞定了?”
莫无欢一伸手将她揽进怀中,却不由皱了皱鼻子,一脸嫌弃道:“这衣服的味道太难闻,换了吧!”
慕云筝下意识拎着自己的衣领闻了闻,一股淡淡的茉莉清香,大约是她刚才在傅曦若床上倚躺时沾染的,不由道:“多好闻!你知道吗?傅曦若可是个大美人呢!”
莫无欢却似没有听见慕云筝的话,已经动手开始扒她的外袍,三下五除二便除掉了,一本正经望着慕云筝,沉声道:“这世上,除了母亲,在我眼里,便只有你一个女人,小妖,不要试图挑逗我,你该知道,对你,我毫无抵抗力!”
他的眸色那样清冷正经,以至于这深情的话语听上去也不像是情话,倒像是圣洁的誓言,让慕云筝情不自禁的微微失神。
莫无欢却在瞧见慕云筝怔愣的神色时,微微露出一抹得意的笑,总算让他扳回一成,挽回了几分那日沦丧在她温柔攻势下的颜面,并让他抓住一个一亲芳泽的机会。
只是他这一吻还未来得及印下,便忽听“咚”的一声锣响,楼下传来兴奋之音!
“醉芳楼花魁竞赛,现在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