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兴礼抬眼瞧了瞧一脸焦灼的“方远”,眼色复杂,几分得意,几分讥诮,几分不屑。
平日里方远仗着自己是皇亲国戚,并不把他这个城尹放在眼里,因为女儿的事情,他对谢家也是耿耿于怀,基本上属于故意疏远和冷淡的态度,即便是奉了皇上的旨意,不得不与谢家或者是他发生焦急,方远也从来不肯吃一点亏,甚至多有不敬之处,可他毕竟是皇亲国戚,就算他们不满意,却也碍于皇上的面子,不能对他怎么样。
同住一城,他早就看不惯方远了,方家财大气粗,又有皇上作为后盾,自然飞黄腾达,可不知是老天嫉妒还是什么原因,方远和几个女儿都是大方守信,远见卓识之人,可偏偏他那个最小的儿子,一无是处,整个儿就是个纨绔子弟,不屑子孙,根本无法担起方家的基业。
他一直想趁机扳倒方远,好将方家的产业划归如谢家,可是他的舅舅是个比他还谨慎的主,一再告诫他不可轻举妄动,他便也不敢擅自行动,所以才一再容忍方家在他昌平地盘上撒野,否则他早把这个老家伙收拾了。
昨天花魁大赛上,虽然他被方学智那小子气得有些激怒了,但是事后想想,其实也没什么,不妨先用这件事试探一下方远的态度和底线,日后行事起来也好有个谱。
思及此,他轻笑起来,话题却转开了,笑呵呵道:“方员外,你到我府上的机会实在难得,可是我城尹府的稀客加贵客,我可得好好尽尽地主之谊。至于其他的嘛!咱们稍后再谈,前些日子,皇上亲赏赐舅舅一些上好的龙井,舅舅垂帘,托人给我送来一些,还没舍得喝呢,不如方员外赏个脸,一起喝个茶吧!”
慕云筝知道,谢兴礼怕是要刷什么花招,反正无欢去找证据也需要时间,时间拖延的越久,自然于她越有利,便也爽快的答应道:“如此便要多谢谢大人款待了。”
谢兴礼微微一愣,有些讶异,以往这方远对他都是极其疏远和冷淡,凡事都是开门见山,似乎不希望与他有过多交集,这次怎么会如此好说话?不过随即他也便释然了,都说方远十分溺爱自己的幺儿,几乎到了有应必求的地步,即便方学智犯了错,方远也是不舍得打一下的,如今儿子落狱,方远担忧儿子的安危,不敢得罪自己,倒是也说的过去。
想到这里,他嘴边的笑意更加明显几分,只要掐住了方学智这根软肋,害怕方远在他面前不乖乖就范吗?之前他早就想这么做了,舅舅却还怕皇上因此怪罪谢家,真是担心过了,只要捏住了方远的软肋,要想不引起皇上的注意,那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今日他就借着这个机会,好好谈一谈方远的底,到时候再告诉舅舅,必然能让他老人家开怀。
“去,把国丈送来的上好龙井泡来一壶!”谢兴礼得意的浅笑吩咐着下人,自己却跟“方远”拉东扯西,只字不提方学智的事情。慕云筝瞧得清楚,面上虽表现的越发焦灼,内心却在欢喜,与谢兴礼周旋着。
而大厅外,易容的莫无欢,用眼睛的余光瞧了瞧,心头也开始暗暗盘算,根据属下打探回来的谢府地图,他大约能判断出自己所在的方位,而他要去的密室,大约是在西北方向,那边是谢府略偏僻的院落。大厅外站着两名侍卫,目光一直在他身上打量,十分戒备和小心,估计他就是伸个懒腰,他们就能立刻将他抓起来,他要想去到西北的院落,似乎有些难度。
忽然,他计上心头,猛然捂住自己的肚子,一张脸痛苦的扭在了一起,因为易容,他的肤色本就偏白,他再以内力催发一些薄汗,顿时便做出一副因为肚子疼而脸色发白直冒冷汗的假象。
两名侍卫见他情形,果然戒备的靠了过来,一个人冷冷问道:“你怎么了?”
莫无欢抖着声音道:“不、不知道是吃坏了肚子,还是怎么了,我、我忽然觉得肚子好痛,好、好像去厕所!”
两名侍卫狐疑的望着莫无欢,眼底神色半信半疑,默默打量着他,似乎在考究他话的真假,不过看莫无欢苍白纠结的五官和额头上细密的冷汗,似乎不像是伪装的,不由对视了一眼,算是信了。
不过让莫无欢一个人去上茅厕,自然不行,可是他们两个肩负保护城尹的职责,必须片刻不离的守护城尹大人,此刻也不能离开,不由脸上显现出不耐烦之色,恰巧之前替慕云筝通报的那个侍卫正端着茶水过来,便有一人上前接过茶水,冷声吩咐道:“你,带他去趟茅厕,眼睛放量点,可别让他随处乱跑,否则大人怪罪下来,小心你吃不了兜着走!”
“是,是,属下遵命!”那侍卫连忙恭敬的应答,随即一指莫无欢,沉声道:“你,跟我来吧!”
莫无欢也不多话,捂着肚子跟上那侍卫便走,似乎很是痛苦强忍的样子,他滑稽的动作,不由逗得大厅前那两名侍卫轻轻低笑,越发相信他是真的吃坏了肚子。
那带着莫无欢去厕所的侍卫,脚下动作很快,走路间脚步略沉,似乎有些生闷气,一会两人便到了茅厕。
那茅厕设在偏僻处,在最西端的外院,直通府外,翻过茅厕就是昌平大道,莫无欢统统观察一眼,心底有了数。
那侍卫此刻远离了人,装出来的恭谨早就没了,此刻脸上微微有些恼怒,语气自然也好不到哪去,对莫无欢一指面前不远处那个木屋,不快道:“那里就是,快去快回,爷还有要事等着去做,没工夫等你,最好快点!”
莫无欢痛快的抱着肚子,连连点头,一转身便往茅厕而去。
此时正值初夏,风略大,茅厕内的臭味隐隐被风吹来,不大好闻,那侍卫不由皱了皱眉,背过了身子,口中碎碎骂道:“妈的!本来还想借着却给大人送茶水,顺便听一点小道消息,竟然被人拦了下来,真是倒霉,都怪这个方府的随从,若不是他莫名闹肚子,我此刻哪里用在这里给茅厕看门!”
他越说心中越气,越气心中就越烦躁,因为太过烦躁,以至于他都没有发现,身后往茅厕而去的莫无欢忽然停下了脚步,扭头望见那侍卫背过了身子,随即回身往回走来,缓缓靠近了那侍卫。
直到莫无欢都已经到了那侍卫的背后,那侍卫才猛然觉得身子有些冷,正要下意识回头查看,却还没来得及回头,便觉得脖子一痛,顿时整个人到了下去,莫无欢四处悄悄,这里空无一人,十分偏僻,便将那侍卫拖进一捆捆柴草后面,在用柴草略略遮挡,不仔细看,很那发现柴草后面躺着一个人,弄好这一切,他却不急着离开,又从腰里摸出一枚药丸,塞进那侍卫口中,这才安心往自己的目的地而去。
他给侍卫喂下的药,是云筝塞给他的,他并没有仔细查看,大约是些迷药之类的,为了以防那侍卫一会醒了过来,还是喂一颗药稳妥一些。
西北处的院落相对偏僻,连侍卫都少很多,负责打扫的人都是起早来的,之后除了守卫,谢兴礼便不允许人随便进这一处院子。这无疑给莫无欢省了好多的事,要想不惊动几个侍卫,轻而易举的翻进墙院,对他而言如探囊取物一般轻松,所以几乎没费吹灰之力,他便进了院子。
有了之前暗探谢府绘制的简易地图,莫无欢对着谢府的格局早有了解,很快便找到了地图中标注的那处人工湖。这处人工湖休憩极大,湖中有碧荷大片,清水徐徐,湖中心一座规模不小的假山,俨然一座水中的小岛,假山上花草树木齐全,甚至在平坦出还建了一座别致的小亭子,亭中有桌椅。
假山前连通着走廊,人可以通过走廊靠近假山,再沿着假山上的崎岖小径上到亭子中,坐在假山上的亭中椅上,可以望尽整个人工湖美景,设计十分精巧。
莫无欢站在假山前的走廊上,细细的打量一番,却实在看不出什么破绽,但是据千钧打探,如果谢府有密室,最可疑的便是这里。
他沿着假山上的崎岖小径,缓缓往亭中走去,进到亭中,他随意坐在那石凳之上,细细瞧着眼前那张石桌,石桌看上去就是普通的理石雕桌子,没有什么特殊,要说有什么特别,似乎桌面特别的厚实,比一般的左面至少厚上五指左右。
莫无欢微微皱眉,这亭子建在并不算平坦的假山之上,为了安全,应该尽量减少承重,这石桌顶多仿写茶水糕点之类,实在没必要设计的如此之后厚,除非…。.
思及此,莫无欢的手,缓缓向石桌下摸去,一阵摸索之后,果然在桌子底下摸到一块圆润的凸起,他下意识弯腰看去,就见桌子底下一块婴儿拳头大小理石块。